水木清揚

縱行天下  蘇州印象

章節字數：7447  更新時間：10-12-08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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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一眼，蘇州就把我融化了。

    出了火車站，抬眼望去，最常見的臨時休息點在蘇州居然溫婉成了優柔可愛的一排“亭子”，我醉了，一頭栽進了蘇州的懷抱……

    生在北國，這還算是我第一次來到南方的城市。到處是水，不是河就是湖，這樣那樣的橋一會兒一個。空氣濕潤潤的，感覺像是行走在一個巨大的露珠裏麵。

    蘇州誠然也是經濟發達的，高樓林立，車如水龍，然而，卻是清麗無比，隨處都有一種清新、精致、悠然、寧靜撲麵而來，不像是鄭州，想起來就覺得壓抑得透不過氣來。走在蘇州，渾身說不出的舒暢，就想這麼一直走下去，永遠不要停下來。

    如果一定要給個形容，那麼我覺得蘇州應該是遺落在凡間的一個仙女，而且是位彈古箏的仙女。她永遠清麗俊美，這種美不會因時光的流逝而駁落，不會因塵世的喧囂而褪色。她永遠沉默寧靜，這種沉靜伴著悠遠古淡的箏音嫋嫋舒展純淨之氣，永恒地照耀著這裏的每個角落。

    寒山寺

    漸近寒山寺，城市的繁華悄然隱去，清一色的白牆黑瓦淡淡地漫上來，這樣的清和淡雅讓我怦然心動。

    耳邊縈繞著張繼的《楓橋夜泊》和毛寧的《濤聲依舊》，腳步不知不覺輕了起來，恍若漸入畫中。

    古寺、古橋、古關、古鎮、古運河。

    古寺即寒山寺。古橋指寒山寺兩側大運河上的江村橋和楓橋，即張繼詩中“江楓漁火對愁眠”中的江、楓這兩座橋。古關指大運河和上塘河交彙處的鐵鈴關，為明代抗擊倭寇的關隘。古鎮就是楓橋鎮，粉牆黛瓦，一派姑蘇水鄉風光。古運河即開鑿於隋場帝時的京杭大運河，從寺前流過。

    寒山寺其實很小，從前門到後門不過三分鍾左右便可走完。因了一首詩，氤氳了無數人的夢境。自1979年12月31日除夕夜，蘇州舉辦首屆除夕寒山寺聽鍾聲活動以來，已連續舉辦了20屆，夜半鍾聲居然由此遠播海外。

    有了去蘇州的念頭，才終於知道，寒山竟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個人。想當然的明了一錯便錯得太遠。

    “寒拾殿”，寒山與拾得一持淨瓶一持荷花，眉開眼笑。據說他們本是七世冤家，後經豐幹禪師點化，終於和好，朝夕相處，親密無間。一“荷”一“瓶”，便是“和”“平”，和和氣氣，平平安安，百年好合。

    寒山、拾得有一段經典對白，很是發人深思。寒山問拾得：世間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我如何處治乎？拾得日：隻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要做到，確是殊為不易。

    寒拾殿屋頂之上雕了唐僧師徒四人取經的塑像，意外之餘不由得有些感動。唐僧的塑像倒是見慣不怪，西安的大雁塔就有，而其他三人這麼堂而皇之地從西遊中跳出來，赫然雄踞在屋頂之上卻是蔚為奇觀。六小齡童先生不止一次申述他想讓孫悟空走向世界的願望，也不止一次身體力行一點一滴實踐著自己的夢想。那種狂熱的執著讓我心悅誠服地成為了他的忠實粉絲。而今，見到這幾個並不宏偉的塑像，不覺對蘇州更多了一分迷戀。

    張繼的詩碑，一處又一處，最大的那座赫然有15。8米之高，不知當年落第的詩人見此又將作何感想。

    在眾多的碑中，有一座是李大釗先生題的。一眼掃到他的名字，在這國慶60的特殊日子，腦海之中頃刻紅色泛濫。80後的我們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在那水深火熱之中燦爛一季。

    木瀆

    相傳春秋末年，吳王夫差為了取悅美女西施，在這裏大興土木，修姑蘇台，建館娃宮。木材源源而至，竟把這一帶的河流港瀆全部堵塞，稱為“積木塞瀆”。“木瀆”之名也就由此而來。

    這裏，也是水鄉古鎮，隻是水鄉的名氣大多被周莊占了去，木瀆便覺有此蕭瑟。

    對古典的癡戀，讓我樂而不疲地尋求現代社會夾縫中仄仄生存的古物。到了這裏，我忍不住覺得自己很白癡，居然去西安尋找古建築。西安的古建築的確很多，數不勝數，隻是多了幾分富麗，多了幾分現代的裝飾，鍾樓、鼓樓，甚至秦始皇陵都沒有讓我找到夢想中的古典衝擊。然而，一進木瀆，濃鬱的古氣就撲麵而來。

    我不去景點，景點去得多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了。我隻想在這個古鎮上走走，感受一下水鄉的氛圍，感受一下古鎮的風貌。顯然，木瀆沒有讓我失望。

    山塘街。這是一條百年老街，當年康熙、乾隆就是沿著這條街登上靈岩山的。隻是，他們跟我的感覺沒有絲毫關係。我有興趣的是，高挑在飛簷之下的“望子”。用布簾綴於竿端，懸於門前。“閃閃酒簾招醉客，深深綠樹隱啼鶯”，說的便是這種傳統的望子。“蘇繡”、“古玩”，各種小店競相招展，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好多好多年前。我幾乎要幻想不一會兒便會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拎著青色酒壺的好漢迎麵撞來，而且一定裹著濃濃的豪氣和酒氣。

    水鄉。自然離不開水。山塘街麵前便是香溪河。據說吳越春秋時，西施住在靈岩山館娃宮裏，每日用香料沐浴，這洗妝水流入山下河水中，滿河生香，故得名香溪。卷在現代的步履中，香溪也避免不了汙染的命運，河水泛著凝重的綠色，二千五百年前吳宮花草的芳香是早已遠去的了。遠觀，還是可以的。香溪之中來往的小船，倒是挺有特色，搖船的船娘一路唱著當地的民謠，一路便讓我沉醉在這古意之中。

    獅子林

    蘇州是園林的天下。不想逛園林的時候，相機竟爾沒有電了，開始很是遺憾，玩著玩著反而覺得慶幸，因為沒有相機，我用了更多的心思來感受園林的美，隻覺得步步成景，每一眼都會收獲意外的驚喜，回來好幾天了，那些景致仍然恍在眼前，似乎一點一滴都化入了血液當中，隨時在我左右。

    燕譽堂，燕譽是安祥、快樂的意思。出自於《詩經》“式燕且譽，好爾無射”。腳下是五蝠捧壽的圖案，這在園林中很是常見，取多福多壽之意。順時針走上一圈，先踩蝠後踩壽，便可將福壽帶回家中。不得不佩服先輩們的哲思，每於細微之處寄予美好的願望，現在的我們，生活似乎過得越來越粗、越來越躁了，日日夜夜幾點一線地奔波勞碌，繃緊的神經幾乎沒有一絲鬆懈的可能，有誰還將生活過得這般精致？

    該廳堂的建築是蘇州園林中著名的鴛鴦廳。前麵稱為廳，後麵稱為堂。前廳接待貴賓或男賓，後堂則用於女眷聚會之處。在建築風格上絕然不同，曾經的男尊女卑就這麼赤裸裸地凸現在我眼前。眾多的史料及影視作品當然都有描述，愛好古典的我也絕無陌生可言，然而，身臨其境，還是讓我心痛。那個年代的女子，背負得實在太多太重，更讓人心痛的是她們精神上的蒼白。

    女扮男裝的祝英台是有的，但隻是太過稀有的個例，女子是沒有讀書識字的權利和機會的。壓抑得太久，積澱得太久，終於誕生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種獨特的女性文字符號體係——“女書”。女書的內容的確並非女性所獨創，但通過口頭傳承進入女書後，就成了女性心靈世界的投影。女書大多是用寫實手法自敘自歎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美好意願在黑暗中化作泡影的悲苦境遇，並請出民間傳說中的神靈幫助逢凶化吉。其中的女主人公不僅都是個性張揚的“女強人”，強烈要求和男性地位平等，而且她們極端厭棄鄙視男性所熱衷的功名富貴。可笑經久的歲月中，男子居然隻將女書當作精美的花紋……

    九獅峰。湖石堆成的山峰，應該可以尋見九隻不同形態的獅子。大約我的智商指數太低，隻找到了六隻，看來還有進步的空間，一笑。

    這裏最著名的自然是湖石假山，其中有４條山道，互相纏繞，錯綜複雜，據說當年乾隆皇帝在其中轉了兩個時辰也沒轉出去，出來以後題了“真有趣”三字，一大臣見此太俗急請皇帝賜了“有”字，便成了“真趣”。

    在假山之中穿來穿去，確實趣味無窮。其中曲曲折折，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一時盤旋無路，一時又豁然開朗。洞中套洞，石間砌石，更有不少奇鬆怪柏、幽橋泊水隱現其間，讓人應接不暇。我樂此不疲，來來回回鑽了好幾次，依然興致不減，有點像是西遊裏麵某個妖精的洞府，如果再來點白煙或許會更好玩吧。

    暗香疏影樓下麵，有一條暗道，是用來避兵禍之類的。居安思危，古人比我們聰明多了。走在其中，頗有點武俠小說中密道的感覺，隻是這裏大約是沒有什麼武功密笈的，想要什麼奇遇應該也是不可能的吧……

    拙政園

    我國的四大名園——拙政園、頤和園、避暑山莊、留園。

    有這麼高的知名度，自然是我的必行之處。

    作為江南古典園林中的佳作，拙政園在布局設計、建築造型、書畫雕塑、花木園藝等方麵都有獨到之處，被譽為“天下園林之母”。它也曾接納了不少在曆史舞台上叱吒風雲的人物，有江南文豪錢牧齋和愛妾柳如是；有明末禦史、刑部侍郎王心一；有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等等。相傳，康熙年間，《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擔任蘇州織造，織造衙門設在葑門，而家眷便住在拙政園內。

    此園名是據西晉潘嶽的《閑居賦》中“此亦拙者之為政也”之句縮寫而成的。意思是園主人要像潘嶽一樣隱退於林泉之下，要像陶淵明一樣守拙歸田園。

    園中的每處題字幾乎都有出處，著實讓人歎為觀止，走馬觀花地看上一遍，我就雲裏霧裏不知東西了，仿佛醉在一片汪洋之中，眼一睜就撞上了李白的精靈，手一動就擦到了蘇軾的衣襟，隨時隨處都被一種雋永包圍著。

    蘭雪堂。李白有句“春風灑蘭雪”，園主人該是取瀟灑如春風，潔淨如蘭雪之意。走出來，迎麵看到一座假山，青翠的竹叢和古樹，簇擁著一座巨大的石峰，狀如雲朵，巋然兀立，西側有兩塊形狀怪異的湖石，兩石中間夾著一條羊腸小道。這座石峰便是“綴雲峰”，像一個巨大的屏風，擋住人們的視線，這種“開門見山”的造園手法，被稱作為“障景”，起著引人入勝的作用。《紅樓夢》第十七回中，賈政父子進大觀園題景，開門進去，隻見一帶翠幢擋在麵前。眾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賈政道：“非此一山，一進來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更有何趣？”或是此處障景的偶合。

    秫香館。顧名思義，就是觀賞稻麥飄香的地方。據說明代時候，每當夏秋之交，家田種秫，皆在望中。這也便是紅樓中稻香村的原型了。讓我難以移動腳步的是，秫香館的雕花居然是以西廂記的故事為題材，如此細微之處都能暗藏故事，以至於我絲毫不敢“放鬆警惕”，生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一個異樣的精彩。

    拙政園東部和中部，是用一條長長的複廊隔開的。走廊的牆壁上開有25個漏窗，就像精雕細作的剪紙圖案，鑲嵌在長長的畫軸上麵。人們信步走在遊廊裏，隨著漏窗花紋的更換，園內的景色也在不斷地變幻。這便是“移步換景”。

    以池島假山為主，包括假山山塢的“梧竹幽居”，假山山頂的“待霜”亭和“雪香雲蔚”亭等，池岸曲折，水繞山轉。從東麵看，一山高過一山；從南麵看，一山連接一山；從西麵看，一山壓倒眾山。用繪畫術語來講，分別是“深遠山水”“平遠山水”“高遠山水”，與蘇軾詩中“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十分切合。不能不說導遊的講解對我的閑玩可謂是畫龍點睛，讓我看到了很多我自己發現不了的美麗。跟導遊跟了一路，真是長了不少見識。

    “梧竹幽居”。也就是俗稱的四季亭，造型十分別致，四個大大的圓洞門就像是八月十五晚上的月亮。向外看時，又恰似四個巨大的鏡框，鑲嵌著此園一年四季的風光，南麵桃紅柳綠，西麵嫩荷吐尖，北麵梧竹秋雨，東麵梅花怒放，也便是園林中的“框景”。亭中有一副對聯：“爽借清風明借月，動觀流水靜觀山。”細細思忖，如在畫中。走在園中，隻覺每一處的對聯和楹額品過去都滿口噙香，使勁地記憶，想要全記下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腦細胞大約生鏽了，隻好在網上找找，拿來充數。

    “待霜”亭。見到此亭的時候，偷偷地笑了一下自己，學文的我到了拙政園，簡直白癡到了極點，對於種種楹題的出處大多都隻有個大概的印象，勉強能說出幾個字，卻是怎麼也湊不成整篇。這“待霜”二字，卻是耳熟能詳的。這是我很喜愛的韋應物的一首詩：“憐君臥病思新橘，試摘猶酸亦未黃。書後欲題三百顆，洞庭須待滿林霜。”說是友人因病想吃橘子，可惜橘子還未成熟，不能滿足友人願望。詩中描繪了因橘子將熟未熟、自己要送而不能送的心情，很是細膩別致。後兩句尤其可愛，詩人說我真想象晉朝王羲之那樣，在給您送橘子的信未也寫上“三百顆”的數字，可惜現在還辦不到，隻好等到霜降以後再給您送去了。有這樣的朋友真是幸福。好在，我的運氣一向良好，朋友們對我都是好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也願所有的朋友們快樂常伴。

    “雪香雲蔚亭”。雪香，香雪海之雪香，是梅花爭春、疏影搖動、暗香徐來，潔白而清雅。“鳥鳴山更幽、蟬噪林愈靜”，熟悉的聯句更突出了此處的幽、靜，頗有些出世的味道，而“山花野鳥之間”的楹額則又平添了幾分暖暖的至情至性的生活氣，園主人實在是位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我所喜愛的還有“與誰同坐軒”和“笠亭”。蘇軾說：“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表達了詩人孤高自賞的心境。此軒看上去好像一把扇子，軒頂的瓦麵像折扇的扇麵。而後麵狀似一頂鬥笠的“笠亭”的尖頂恰似折扇的扇把。從特定的角度看去，二者簡直連接得天衣無縫，這便是園林中的“補景”。

    目光從山上移到池塘。以荷花池水為中心，圍繞水麵則是“荷風四麵”“香洲”“見山樓”“小飛虹”“小滄浪”“倚玉軒”“遠香堂”等景點。

    向西看時，會發現在亭台樓閣之旁，在小橋流水之上，在古樹花木之間，屹立著一座寶塔，我還以為塔在園中，其實不然。此塔是孫權為其乳娘所建的報恩寺塔，也就是北寺塔，離拙政園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這便是園林中的“借景”。園主人確實是費盡了心機。中部花園東西長，南北窄，有一種壓抑感，於是園主利用低窪的地勢鑿池疊山。用假山遮住兩邊的圍牆，而池麵上留出了大量的空間，使人感到開闊而深遠，並將北寺塔巧妙地“借”入園中，成為了一個絕佳的景點。

    “荷風四麵亭”。四麵環水，三麵植柳。亭上掛有一副對聯：“四壁荷花三麵柳，半潭秋水一房山”。聯中不僅蘊含著一、二、三、四的序數，還簡潔地勾畫出了拙政園春夏秋冬的風景特色（春柳、夏荷、秋水、冬日花木蕭瑟房若遠山）。更妙處，上聯仿照濟南大明湖的楹聯“四麵荷花三麵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下聯又擷取唐代詩人李洞的詩句“看待詩人無別物，半潭秋水一房山”，而且不著一絲痕跡，恰到好處。景好，聯好，韻好，意好，是整個拙政園中我最愛的一處。

    與“荷風四麵亭”隔水相望的便是“香洲”。“香洲”的“洲”同“舟”同音，實際上是一座船型建築物，可稱為石舫或旱船，似乎是一隻官船在荷花叢裏徐徐而行。值得一提的是，這艘石舫，集中了亭、台、樓、閣、榭五種建築種類。船頭為荷花台，茶室為四方亭，船艙為麵水榭，船樓為澄觀樓，船尾為野航閣。在蘇州諸多園林中，幾乎都建有石舫。江南水鄉，以舟代步，家家臨河，處處通船，在花園裏建石舫以應景，亦是典型的江南特色。導遊介紹說，石舫還可以經常提醒人們“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園主想借此表白自己“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心跡。我不喜歡這種說法，也不耐煩處處與政治扯上聯係。我是個很小家子氣的人，也安於平淡普通的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裏開心著自己的開心，散淡著自己的散淡，於我而言也便夠了。

    閣，亭台樓閣，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我還是不甚了了所謂的閣。這次才真正知曉，閣是一種架空的小樓房，其特點是通常四周設隔扇或欄杆回廊，供遠眺、遊憩、藏書和供佛之用，一般上不去或者不經常下去的便是閣了，比如古代女子的繡樓。

    經過九曲石橋，沿著遊廊走，就來到了“見山樓”，古代叫做“藕香榭”。三麵環水，似乎蒼龍嬉水。“見山樓”是龍頭，爬山廊是龍身，雲牆是龍尾，門洞是龍嘴，曲橋是龍須。龍身一眼望不見邊，便是所謂的“神龍見首不見尾”。遙遙看過去，確有八分相似。想想有點好笑，如果是真的是東海龍王躺在這裏，人們這麼絡繹不絕地從他身上走過，他會否暴跳……

    從“見山樓”沿著遊廊往南走，則是一座三開間的水閣，南窗北檻，兩麵臨水，跨水而居，構成一個閑靜的水院——“小滄浪”。《楚辭·漁父》，“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向北看，廊橋“小飛虹”倒映在水裏，水波蕩漾，猶如彩虹。這裏是觀賞水景的最佳去處。隻見藕香榭前各路水源彙聚一池，似乎“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到了香洲前，突然分流回去，其中一條支流彎彎曲曲，撲麵而來，經“小飛虹”，過“小滄浪”，餘味未盡，以曲取勝。

    “小滄浪”再向東是“遠香堂”，取宋代周敦頤《愛蓮說》一文中“香遠益清”之句。

    遠香堂東南，是“枇杷園”，這是一座園中園，因種有枇杷樹而得名。最為吸引人的是它的園門。走到這裏來的時候，前麵一道雲牆，兩麵種有牡丹，大約是“山窮水盡疑無路”了。誰知，再往前走，竟發現黃石堆砌的假山遮住了旁邊的一個門洞。一步一步走近，門洞就一點點擴大。到了門口，門洞已恍若一輪明月，鑲嵌在白色的雲牆上。過門洞後再往前走，這輪明月又被這邊的湖石假山慢慢地遮住了。看著月洞門和牡丹花，不禁使人想到“閉月羞花”的典故。有意思得很。早聽說，蘇州古典園林在辟門開窗時，除考慮到出入和采光外，尤其注意擷取畫麵，力求處處有景，景隨步移。至此，我深信不疑。

    至於庭院建築，則有“玲瓏館”“嘉實亭”“聽雨軒”和“海棠春塢”等。它們又把空間分割為三個小院。這便是園林中的“隔景”，既隔又連，互相穿插，景中藏景。

    從中部花園，穿過“別有洞天”的圓洞門後，就來到了西部花園。西部花園的主體建築是“卅六鴛鴦館”和“十八曼陀羅花館”。

    鴛鴦，我是見過的，然而，在“卅六鴛鴦館”這裏再次看到它們，感覺卻是截然不同，也許是經這園中唯美的景蘊染了些些時候，我不知不覺便被蘇州賜予了一副有色眼鏡，竟爾覺得此處的鴛鴦比別處更為美麗更為動人。

    “十八曼陀羅花館”中藍白相間的玻璃窗很雅致，每當盛夏烈日時，陽光透過窗戶變成一道道藍白相間的光束，灑在地上，泛起一陣陣寒意。根據導遊的介紹，我靠近藍色的玻璃窗往外看，果然見到屋頂上、樹枝上、石塊上、荷葉上，都像是披上了一層白霜，太奇妙了！人的智慧到底有多深，我無法想象，似乎所有的奇跡假以人的智慧都可以成為現實。

    “卅六鴛鴦館”向西是“留聽閣”。出自唐代李商隱的“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之句。閣中有一座拙政園的鎮園之寶，即由千年銀杏木立體雕刻的鬆、竹、梅、雀的花紋，鬆竹梅“歲寒三友”和“喜上梅（眉）梢”的兩組傳統圖案交織在一起，別有新意，十分精美。更神奇的是，它還是雙麵雕，真是巧奪天工。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所有的詞藻在它麵前都黯然失色，看了又看，終究還是趕緊逃掉了，多待一秒，也許我就再也走不動了。

    “卅六鴛鴦館”向北是“倒影樓”。因為從前麵的池塘裏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幢樓閣的倒影。樓的下層，則是“拜文揖沈之齋”。用現在的話講就是“文征明先生和沈石田先生紀念館”。據說，文征明便是拙政園的規劃設計者，並有《拙政園圖》、《拙政園記》和《拙政園詠》傳世。

    四大才子，我最熟悉的便是唐伯虎與祝枝山，對於文征明與徐禎卿便不太了解了。因了拙政園，回來後，特意查找了一番文征明的資料，方知他竟是書畫雙絕，不禁更為欽佩。在“拜文揖沈之齋”，我見到他的字，小楷，寫得漂亮之極，簡直像是打印機打出來的。自慚形穢，我需要找個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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