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教人,生死相許  第17章 雪夜旅人

章節字數:2685  更新時間:11-07-20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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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竟真像聾了一般,頓都未頓,依舊信馬由韁。

    袁軒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馬嚼頭。

    風驟緊,狂舞的雪粒子撲打著馬上人的鬥篷,也撲打著袁軒的臉。許久,那人才似從昏睡中醒轉過來了似的,抬起了頭。

    “這是哪兒?”

    袁軒和南瓜同時目瞪口呆。

    這人竟是剛醒。而且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可是從他的裝扮上來看,鬥篷厚重,定是有穿越風雪的準備,行囊全無,又不像是要出遠門的人…就算是喝多了吧,怎麼可能這麼直挺挺地騎在馬上走了這麼遠?沒喝多的話,又怎麼能在這種鬼天氣裏睡著呢?

    再有就是,剛剛那問話的語氣,並無半分慌張的意思,倒有點玩賞風景的意思在。袁軒和南瓜交換了一下訝異的眼色。

    “西鐸鎮第三哨崗。”袁軒還是說了,同時咧嘴笑笑,“我說大哥,你這一路睡過來也不覺得冷啊?下來和我們喝點吧,暖和暖和。”

    那人一口答應下來:“好啊。”說著便要下馬來,結果腿抬了半天,也沒抬動。

    南瓜慌了:“凍壞了吧?這可不好!軒哥,快把他弄下來!”袁軒立刻上手,和南瓜兩個一起像拔蘿卜一樣把這人從馬背上拔了下來,想不到這人還挺重,三人險些一起以倒栽蔥的姿勢插進雪裏。

    “多謝你們了,”那人笑了,被架到一旁坐下的時候,還是懶懶的沒有什麼精神,“酒呢?”

    袁軒把酒袋遞了上去。

    那人像是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一般,好奇地在手裏把玩了許久,才拔下塞子,聞都沒聞一下,便仰頭往嘴裏倒去。

    南瓜吃了一驚,想提醒他這是烈酒,卻也晚了。

    袁軒看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異樣。

    不僅沒有被嗆到的跡象,反而像是非常欣賞這種滋味。兜帽之下,此人的容貌看不清楚,卻能看見那留著酒漿的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竟像是個…異常俊美之人。

    “你能不能把帽子摘了。”

    那人聽罷,想都沒想就照著做了。

    烈風先於他本人把淩亂的碎發從臉上挪開,露出了一張非常特別的麵容來,讓人看了一眼就能牢牢記住。

    不是因為極美,也不是醜得驚世駭俗,隻不過是這麵容的輪廓,不似中原之人。即便是在這樣黑的夜晚,袁軒他們還是能清楚地看到:這旅人有著比尋常人要高得多的鼻梁,膚色偏白,眼睛微陷,睫毛長得能擎住雪花,眨動之間像晝夜的輪換——睜時為夜,閉上為晝。

    南瓜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袁軒的心卻淺淺地向下一沉。

    唉…認錯了呢。

    其實自己又何嚐不知道,在這種地方見到故人的幾率簡直是幾萬分之一…但是沒辦法啊,誰讓他那下巴長得和燧人氏的那幫小子有幾分相似。袁軒暗暗歎了口氣,又恢複了笑容:“好酒量啊。”

    那人搖搖頭:“不行了,最近幾年是不行了,年紀大了呢。”

    南瓜大奇:“你多大歲數了?”

    那人轉向南瓜,懶懶一笑:“你看呢?”

    這個問題要是叫袁軒回答,他會說“我看大哥也就三十歲吧,年輕著呢”,不過換了南瓜就難說。隻見這小子的一張圓臉騰一下地紅了,半天支支吾吾答不出來,把袁軒急得直想踹他一腳。

    “我活得太久了些,沒意思得很。”那人說著,又揚起酒袋往嘴裏倒,那隨意的程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就想著到處找找樂子。對了,你剛才說這是哪?”

    袁軒答非所問:“大哥想去哪?”

    那人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也是,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到哪都一樣。那就省了這一問吧!你們倆都叫什麼啊。”

    袁軒指了指南瓜:“他叫南瓜,我叫袁軒。大哥呢?”

    “我啊,”那人懶懶地,始終像沒睡醒一樣,揉了半天眼睛才說,“有點忘了自己叫什麼了。”

    袁軒愕然:“啊…那大哥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也愕然:“我以為我的中原話已經說了很好了呢!”

    “不是,不是因為這個,”袁軒哭笑不得,“我是從外貌看出來的,你的中原話說的相當好了。”

    “原來如此。”那人笑起來,像是聽了表揚高興得不得了的孩子,“那就沒辦法了,總不能換一張臉啊。”

    這一個夜晚就在這樣的胡扯中漸漸流逝了。結果快到天亮的時候,無論是袁軒還是南瓜,誰都沒有從這人的口中打聽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比如名字、籍貫、有何貴幹,卻知道了一大堆不應該第一次見麵就知道的東西,比如說他這一輩子有幾個女人,他學了多久的中原話,他們當地喝酒都用缸不用碗和酒袋之類的。

    極北之地的白晝很短,來得也矜持。三人坐在外麵,很久以前就感覺東邊的天空開始蒙蒙地發白了,然而又過了得有母豬生完三隻小豬崽子那麼長的時間,才看到天邊上出現一點紅暈。太陽這個潑婦愣是要裝處女,羞答答地點著小腳,慢悠悠地往天上爬,直爬到這外鄉人趴在南瓜腿上酣然入睡,才褪去了紅色,變成了平日裏那慘淡的白。

    “軒哥啊,這可怎麼好?”南瓜想是尿急了,下半截身子不敢動,上半身在說話的時候不斷扭來扭去,“一會兒大夥兒醒了,怎麼說啊?”

    袁軒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就說半夜的時候來了個迷路的,先管他兩頓飯。”

    “唉…哥啊,不是飯不飯的問題,”南瓜認真起來的時候非常有學究氣質,“以前上頭不是說過,不許隨意收留來路不明的人嗎?這要是兄弟們慌了神……”

    “慌什麼啊,”袁軒不耐煩地打斷,“有我呢,怕什麼。”

    南瓜立刻住了嘴,圓臉上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是呢,有軒哥在,怕什麼!

    袁軒看了看他傻笑的臉,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不過終究沒有笑出來。

    這半載的光陰裏,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呢…乍一回想,似乎什麼正事也沒做,就這麼白白蹉跎掉了,但仔仔細細地回憶,又有無數的平淡細節,和由陌生變得熟悉的麵孔在腦海中逐個閃回,每一個都有說不完的樂趣。或許因為自己天生就是個歡脫的人吧…再無趣的地方,隻要有人就能變得有意思,而自己在這裏結識的兄弟們……

    說曹操們曹操們就到。

    “軒哥!”“軒哥早!”“辛苦了軒哥!”“軒哥,今早吃什麼啊?”

    這哪裏像個哨崗,活脫脫一個養鳥基地,養了嘰嘰喳喳這麼大一群鳥。袁軒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來,抻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朝著那一群剛從帳篷裏出來的家夥們吼道:“都在這站著幹什麼?!今早該誰做飯?”

    人堆裏立刻傳出一陣嘻嘻哈哈的推搡聲,然後有兩個還沒睡醒的家夥被大家趕去做飯了,其餘的人收帳篷的收帳篷,拾柴的拾柴,生火的生火。

    這裏是哨崗,也是窩,野狗們的小窩。

    袁軒恍惚還記得自己剛來時候的情景:十幾個蔫巴巴的兵,年紀都不大,神情卻老得像七八十歲。黑漆漆的夜晚,白花花的雪,像被人掐了似的尖叫不止的狂風,還有相當敷衍的一袋子冷酒和幾口吃剩下了的麅子肉。

    確實,上麵派下來的小戍長就像走馬燈似的換,可沒有一個小兵有離開這裏的機會。就像一個永遠逃不出去的詛咒,無論努力不努力,是活著還是死了,人都像牲口一樣被看不見的力束縛在這裏,永遠沒有見到青草的一天。

    袁軒被任命的那天晚上,帶著自己來的那個官員死乞白賴地讀了一通上頭的文件,然後就把什麼也不懂的袁軒往眾人前麵一推:“以後聽你們新戍長的話,好好幹,有什麼要求跟我們說!”然後就急不可耐地跨上馬,和幾個隨行一起走了,仿佛在這裏多呆一秒都會少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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