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46 更新時間：07-08-27 11:20
清弦聞言頓了頓，又慢條斯理地喝起來。待液體順著喉嚨滑下，才說道：
“那照痕兒看，是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呢？”
碧痕沒料到清弦會有一問，又想到自己與魔王是這樣的關係，變得不自然起來。
“他死了這麼久了，又沒法超生，應、應該不會是他……可、可能是餘黨……報、報仇……”
“哦？那誰會是這個餘黨呢？”
“不、不知道……不是碧痕……”
絳攸見碧痕被清弦逗得麵紅耳赤，連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十分可愛，不禁輕笑起來。
“傻丫頭，清弦散人何曾說過是你了？”
一句話就噎得碧痕臉更紅了，是自己想太多了呢。
清弦輕輕地將茶杯擱在桌子上，沒有要求續茶，而是正言道：
“話說回來，不管有沒有這個操縱者，都是我們在明。我們一直都是被動地應付，從來沒有主動攻擊過。這次過後，我們應該讓自己喘口氣，去尋找暫時解決問題的突破口。”
絳攸看見清弦堅定睿智的目光，自歎不如：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想當初，拿碧痕的身份換無垠誓死保衛太液的承諾，在自己看來已屬狡詐。如果拿才智與無垠那家夥比，其實應不相上下。自己多的不過是上一輩子罷了，如果自己喝了那孟婆湯，今生也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吧。至少，和她一樣，會有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吧。
看著對麵低頭沉思的青衣女子，又是一陣揪然。無論怎樣的過程，結局都是既定的，又有什麼必要在假設“如果”呢。
時已至中夜，皓月在雲層中穿梭，時隱時現。中堂內的正椅和偏椅上赫然端坐著的兩人正閉目調息養神，而另一抹淺綠色的身影則蜷縮著趴在桌旁打盹。正門敞開著，屋外的夜幕中，瓊樹上的果實熠熠發光，宛若名貴珍奇的寶石。時而勁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樹影亦婆娑飄渺起來，瓊果在樹梢晃蕩，在漆黑的夜色中透出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終於來了。”說話的人未見啟口，傳音入密道，正是清弦。
絳攸聞言忙起身戒備，順道為近旁的碧痕設下保護結界。淺眠的碧痕很快就感覺到周圍氣場的瞬息萬變，也醒過來，退去房間的角落裏，方便他們行動。果然，昏睡在堂中支架上的“酒仙”驀地睜開眼，又突然坐起，緊接著就猛地向絳攸他們襲來。清弦未作任何動作，直接退去一邊。對付“酒仙”，絳攸一人足矣。
隻見“酒仙”原本大腹便便的身影倏地將晃至眼前。憑借豐富的對戰經驗，絳攸未加多想，不假思索地雙手劃了個圓弧，在身前形成一個鋼盾般的光圈，將酒仙的第一遭攻擊全數反彈回他的身上。“酒仙”的身體飛快地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黑血，也不曾哼一聲。看見那黑色的腥血，絳攸就更加不留情了。在戰場上，片刻猶豫都是不能有的，本欲心慈手軟的絳攸見酒仙已完全喪失神誌，便改為乘勝追擊。他的雙手在體側微微展開，寬大的袖袍掩去了他手的動作，也就無法判斷他將使出的招數。“酒仙”出於本能地調息，希望在絳攸出招前盡最大能力恢複，一邊作好應對的準備。可是思維被控製的傀儡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也就是說對絳攸這個人是陌生的，當然也就不會了解絳攸慣用的招數，隻能被動的迎戰，是處於下風無疑。“酒仙”息未調順，傷未修複，就被困在了一個三角的陣中，而且這個陣正在漸漸縮小，地上冒出許多藤蔓纏上了酒仙的身體，他每掙紮一下，身體就被箍緊一分。顯然絳攸還未下決心取他性命，寄希望於限製他的行動。因為持續地使用法術會不停地消耗施法者的內力與真氣，清弦看出絳攸的顧忌與不濟，便說道：
“別等了，動手吧。”
此時酒仙也停止了無謂的掙紮，變得靜默僵硬，突然周身硬生生地逼出一團火焰來，藤蔓遇火迅速退去。絳攸見此，不再猶豫。他微微啟口，默念咒語，不多時空中便閃著耀眼的金光，憑空出現了三根粗實的木棍，向中間同一個點狠狠地砸下去。碧痕不忍再看，忙撇過頭去。金光漸漸褪去，徒留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和一具看似完好無損的身軀。
碧痕見識了絳攸的狠辣，噤口不言，暗自心驚。不記得前世與他有如何的恩怨，縱是如今酒仙應為他的長輩，在他的敵對立場便招致此禍，更何況也非出於前輩所願。他日，自己還能逃脫被逼進池底喂怨靈的下場嗎？
這廂絳攸也是大汗涔涔，縱使以往對戰過不少高手前輩，可像今天這樣如此決然狠烈的招數從未使過。要對付被控製神誌的人，也隻有破壞他的頭顱，別無他法。她，被嚇到了吧。絳攸想從碧痕的眼中找到驚懼的影子，卻看見她鎮定地迎上來的目光後，隱隱藏著一許絕望。他在心底苦笑，就是這樣的眼神。在她眼裏，他永遠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前世如此，今世亦然。
他們兩人一個頹然站在堂中央，一個遠遠地在角落裏，隔了一層結界，對望。絳攸看見自己下的結界，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遠不隻這麼一層透明的結界，但是自己無疑使這個距離更加的遙遠了。
碧痕觸到他眼裏的蒼涼，卻無法想更多。除了今世對他淺薄的了解，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對他，不是懼，不是恨，更不會是愛。一些有限的影象在腦中重疊，第一次見他時的俊逸灑脫，對別人的彬彬有禮，對自己的嬉笑嗬寵，一起看日出時的絕望掙紮，明知她的身世和命運卻無動於衷，自己知道實情後又小心翼翼地來賠罪，還有剛才親眼目睹的狠決……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讓她混亂而迷茫，對他再沒有任何鮮明的印象，隻知道他是一個複雜的人嗬。
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不尋常氣氛的清弦顧自說道：
“隻能寄希望於垠兒在兩個時辰內回來。”
完了又補充道：“如果趕不回來，隻能算是酒仙命定的劫數。”
自言自語的這番話，其實是在安慰自責的絳攸，也在告訴碧痕，這不是絳攸的錯，換成是我也會這麼做，隻會比他更堅定罷了。
絳攸別開臉去，起身說道：“我出去看看。”便兀自出了堂外，等其它長老的消息和無垠的消息。
清弦慢慢踱至碧痕跟前，輕輕撫了撫她略顯蒼白的臉說道：“嚇到了吧，第一次看見殺人。”
碧痕低下頭不說話，在師父麵前不須強裝鎮定。
“這麼殘忍的畫麵，見多了就會習慣的。”
“這個世界上本就存在很多殺戮，無關乎對與錯。並不是誰表現的更殘忍，誰就是錯的那一方，不過是弱肉強食的道理。哪那麼多誰是誰非呢？”
“其實，絳攸那孩子，剛才明明可以用幻術掩蓋酒仙的慘狀。他隻是，想坦然麵對你罷了。他的心機再怎麼九曲連環，在你麵前也隻想像白紙一樣啊。”
是這樣麼，碧痕望向門外那屹立在夜色中的背影，第一次覺得那個背影也是孤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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