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74 更新時間：07-10-23 18:28
他凶狠中帶著探尋的眼光暗含著來者不善的訊息，碧痕接收到這個信息，不覺有點莫名，但還是點頭以示招呼，轉身欲離開。夏梓彬伸臂擋住她的去路，嘲諷地說：“夏某等候姑娘多時，可是姑娘就這麼不願意和夏某說幾句話，實在讓夏某傷心。”
碧痕在心裏暗暗歎口氣，轉身挑眉笑問：“大少爺要找碧痕說話解悶，碧痕當然願意奉陪，隻是碧痕素來愚鈍，大少爺一聲不吭地站在那兒，叫碧痕怎麼猜得透大少爺的意思呢？”
“少跟我來這套！說，你到底是誰，來此的目的是什麼，到底是‘郴’派還是‘蘇’派？”
碧痕皺了皺眉，說道：“碧痕不知道做了什麼讓大少爺誤會，如果是，碧痕即刻就從莊內搬出去，決不叨擾，可是碧痕確實隻是全憑紅宜小姐看得起而應邀在府內小住幾日的客人罷了，實在聽不懂大少爺你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派的？”
夏梓彬沒想到她會拿七月來壓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說：“算你厲害，我總歸會知道的！”說完忿忿地拂袖離去。
看他走遠，碧痕勉力支撐的心終於死死地沉了下去。
郴派？蘇派？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他們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啊。小王爺的話，他要謀位當然無可厚非，王位本來就是他的，才智、武功與人心兼備，隻要他想，天下必然是他的。就理性來看，他即位的話會比隨變更容易，能夠更快地拯救生民於水火之中。可是就自己而言呢，碧痕突然發現想象中扶蘇帶著皇冕不苟言笑，整日被繁冗政務、貪官汙吏、後宮佳麗糾纏煩擾脫身不得自由不尋的君王模樣，讓她也跟著悲哀。即使對方是個半陌生人，他的命運不會與她有交叉，她還是不忍心讓記憶中那個帶著溫雅微笑的人染上世俗的脂粉。他們之間的交流不多，她不能肯定他是怎樣的人。隻記得那天在馬車內，他擷開帷幔望著遠山深思，良久，他對她說，真正的幸福不顯山露水，它遠離繁華和喧囂。即是那一刻，她才發現他這樣一個出塵的人，向往著最簡單的幸福，卻永遠差幸福一步。
即此，她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所犯發錯誤：強人所難，肆意剝奪別人的快樂是多麼殘忍！不知不覺中，她也被所謂的道義責任論所同化，她也把自己或者別的某個人當成了救世主。天下與個人的幸福自由，到底孰輕孰重。同樣是凡人，隨變和扶蘇，誰都沒有必要為天下人負責！自己隻不過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局外人，憑什麼指責隨變為了一己之私放棄所謂的高高在上？這個世界上，權位對某些人而言甘之如飴，某些人棄之草芥。她不忍心看扶蘇不快樂，難道就舍得讓隨變受折磨嗎？這一刻，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愧疚。往日對絳攸，她是虧欠，而今日對隨變，她內疚自責。再三思量，終是武斷！她不顧一切想要見到隨變，也許不是道歉，也許不是再勸，她隻是想見到他！
她奔到長夕園，青淩無情地攔住了她。是啊，軍機重地怎容她亂闖。那就等吧，一定要等到隨變出來。青淩並沒有趕她走，任她一人傻坐在屋外的一塊大石頭上，緊盯著上了鎖扣的房門，心想著他們兄弟倆在討論些什麼呢？
早春乍暖還寒，一會兒暖暖的太陽照得她發昏，一會兒泠冽的寒風又叫她瑟瑟發抖。天氣那麼惡劣，手涼涼的，可是隨變怎麼還不出來啊。
恩，出來了！她看見隨變紅紅的披風揚起一個角，他英姿颯爽地跨上馬，他英氣逼人的臉寫著堅定的笑容，他對她說：“碧痕，謝謝你點醒了我，你說的沒錯，是我太自私了。憑那一點點救濟根本不能養活所有人，惟有成就大業，才能帶百姓走出動蕩的沼澤，所以……丫頭，以後沒什麼機會陪著你了，好好照顧自己……”他策馬離去，那樣義無返顧，不再回頭多看她一眼。馬蹄聲漸弱，她的眼淚跟著簌簌流下，她想說“不”卻開不了口，發不了聲，就像他們的難過，即使道得出，也無法言明。
當她醒來時發現身在一個陌生的屋內，蓋著一條紅色的披風，正是隨變經常用的那條。她抓著愣愣地哭，不知道是夢是醒。
扶蘇就這樣看著她醒來，看著她的視線越過他在尋找著什麼，看著他目光落在披風上那一刹那的複雜心傷，看著她抱著披風無聲地哭泣……他就坐在床幔後的小桌旁邊看書邊等她醒來，而她的眼裏沒有他，所以順理成章地忽視他。那一刻，他又想起年前父王駕崩前那不甘的眼神，還有那道給予丞相卻沒有宣布的密旨……碧痕和父王一樣，用他們的偏愛灼疼了他的眼，猶如旱久龜裂的埂田遭遇了烏雲，以為甘霖即至，不想卻落下了冰雹，把一顆佯裝堅強的心撞擊得支離破碎。
“夏二公子是走了嗎？”
扶蘇本以為她沒意識到他的存在，隻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抬眼發現她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目光清冷無異，淚痕早已抹盡，一時的失態竟已成過往。她又戴上疏離的麵具，拒他於千裏之外，如此客氣的言語便是佐證。
“沒錯，夏莊主和兩位公子皆已離開趕赴龍城。”
明明是回答她的問題，可她總覺得他的話裏另有所指，好象是在證實著什麼。一醒來就聞到草本氣息，他略浮悲戚的神色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驅散。自己的錯已鑄下，再難過也無濟於事。
“這是哪兒？”她支起身子把折好的披風放在床邊觸手可及處。
“我家。而且，你最好暫時別去其它地方。”
“出雲山莊麼？”碧痕推開窗子望出去，不禁詫然：出雲山莊名副其實，建在如此巍峨的高山之上，隱隱雲霧繚繞，更難得的是，莊內還有一潭碧泉環繞牽引，在綠樹紅蔭之後，在小橋人家之間。碧痕終於明白扶蘇那仙謫般的氣質由何而來，在這樣的地方居住，又何懼凡世間的恩怨情仇煎熬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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