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9 更新時間:12-03-22 08:06
權·修宜第二次出現在病房裏時,連征平都驚訝了。
他扯過權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麼的?你和花月很熟嗎?”
權露齒一笑,淡然道,“原應是陌路人,不過馬上就不是了。”
征平愣了一會兒,看了眼一邊緊拉了花月的手的簡·書成。揉了揉發脹的額頭,征平終是沒有說什麼。
方·旗是知道花月病情的人之一。聞訊之後,他很快趕到。和子見幾乎是前腳後腳地跨進了花月的病房。同時到來的還有豐山書院的人。這次是簡·成規親自來的。
子見建議立刻給簡·書成做一個檢查。
不太甘心地接受了兒子可能被過度了毒物的事實,簡·成規再沒敢抬眼去看不動聲色站在一邊的征平。連年來他遞給清都的求婚帖子大約早就惹惱了這位皇子。禦主軒明明著不好自打嘴巴地反悔,但是暗中也是給過簡·書成警告的。
征平皇子已經不可能娶簡·書成了。
這條信息經由錦鯉和征平皇子的婚事確認眼下又再一次被簡·書成已然中毒的事實變成了鐵板釘釘的事。
簡·成規越想越懊惱。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檢查的結果上。
簡·書成自然是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低垂了腦袋不眠不休地守在花月身邊。
子見沒辦法,隻好趁他疲累的時候從後頸處給簡·書成推進了一劑鎮定劑。
檢查的結果不出子見所料。血蠱已經進入簡·書成的動脈,並開始生成新的蠱蟲幼體。血樣中的毒素分析最終確認“惡毒”由“夕照”進而轉化成“白發”。
聽到“惡毒”之名時,征平明顯的身軀一震,急急問道,“你說什麼?花月身上中了‘惡毒’?”
權·修宜看著征平,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殿下,他不是花月·綠輝,他是權·修平。我權·修宜的弟弟。當年正是為了為您引毒,他才被父親狠下心拋棄在羽京附近的一座山裏。人前人後,都隻當他是死了。誰知道他命硬的很,山裏那條溪水的水位晝升午降,結果他沒有被淹死。”
征平隻覺得自己的脊梁在一陣陣地冒著寒氣。
權·修宜的眼睛裏並沒有怨恨。可是那眼神越平靜就越發地讓征平不安。
他惶惑著搖了搖頭,飛快逃出了病房。
“白發”三千……這毒真是折騰人得很。子見盯著醒來後坐回到花月身邊的簡·書成,目光中多有憐憫。
在得知自己中毒之後,簡·書成看著花月的臉就想笑。他終於知道了這人最終是接受了他。不然依了他性格,恐怕醫生把他綁在床上他也會趕在血流進自己體內之前掙脫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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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昏迷之後的一個月裏,娛樂界裏的朋友先後知道了他的事。
權·修宜趁著眾人不斷來探病的期間給清都去了一封信。
信裏簡簡單單地說了花月·綠輝的真實身份,懇請帝君們讓他認祖歸宗。附在信裏的還有當初在蔚藍時禦座王北辰·律留給權·修宜的那塊令牌。
權·修宜幾乎連解釋的力氣都不高興用了。他知道收到這封信的興元帝一定心裏明白。多餘的話要待他回到清都後在嘮叨。
清都那邊同樣用了最簡短明了的答複:知。帝允之。
於是花月·綠輝用回了他原來的名字——權·修平。
不過,娛樂界洋洋灑灑熱熱鬧鬧的報道裏麵他依然還是那位美麗的舞者花月·綠輝。
朝野上下對這件事知之甚少。當年,過毒的事件本就隱晦,所以權倒是不擔心被朝堂上那幫老家夥借著這事使絆子下陷阱。要真說起來,一個欺君的罪名就夠權家上下受的。七情都那裏篆刻著親王名號的墓碑還老老實實呆著佐證呢。
是年夏,子見安排好了七情都的一切事宜過來接權·修平回去。
按照觀察來看,權·修平恐怕是過不去今年冬天的。他現在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即便是醒著身體手腳也不能動。說話睜眼就更不用說了。身上原本漂漂亮亮的肌肉已經出現的萎縮的跡象。權·修宜雖然竭力照顧了,但是徒勞無功。
權·修宜就像一盞用盡了燈油的燭火一樣,再怎麼修剪燈芯也是沒用了。
走到時候,權·修宜小心抱了權·修平下樓。
醫院的大廣場上聚集了很多的人。大多數是一個名叫花月·綠輝的舞者,他的舞迷們。
權·修宜抱著權·修平本打算直接去停車場的。誰知道下了樓梯就被眼尖的眾人發現。
躲避不及,權·修宜心裏不禁暗暗焦急。出乎他意料的,那群送別的人沒有大聲喧嘩而是小聲念著花月的名字。有些甚至叫著“花朵兒”這樣的諢名。
懷中一直靜寂不動的人突然顫了一下。
權·修宜頓了頓腳步,最終轉過身去抱著權·修平站到眾人麵前。
一千人左右的龐大隊伍站滿了醫院不算太小的廣場。
這是權·修宜平生僅見的最難忘懷的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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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權·修平和簡·書成連同子見一起送到七情都後,權·修宜立馬趕去了清都。
盛夏的日子,權·修宜獨個兒頂著滿腦門的汗水在臨進清都白城門之際被禦主軒明攔截了下來。
似乎是知道了權·修宜此次來清都的目的,禦主軒明親自等在了門口。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小輩,冷冷道,“過了這扇門,就是我的那一片天了。我不會讓你輕易去顛覆了它。”
權·修宜看著略略打著顫的禦主軒明,明白在他的眼裏早已沒有了權家。他不是權家的認了。他說他那一片天就在他的身後,這話很好。權·修宜忍不住點了點頭。嫁進了清都就該為帝王家盡忠盡義。何況那裏麵還有他的愛人、他的兒女子孫。那的確是他的一整片天。
不過,禦主軒明似乎誤解了什麼。
權·修宜正待爭辯,白色城牆的大門啷啷地打開了。
“興元帝請權大人覲見。”內侍恭恭敬敬地宣告著權·修宜的勝利。
軒明不無落魄地垂下了手。
他難道終是自欺欺人嗎?罷了罷了。
興元帝在綠藻宮裏接見了權·修宜。
“見到你信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說吧,你要用那塊令牌讓清都為你做什麼事。”
興元帝說得很平靜。平靜得及至許多年後權·修宜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來就覺得自己是呆在一個金雕玉砌的棺木裏和一個死人在對話。
權·修宜恭敬地跪下,分述道,“豐山書院的簡·書成是我家修平最後定情的人。他原本是許給皇家的人,權·修宜隻想請帝君舍了他給修平做個伴兒。成全了兩個人。”
興元帝曾經想過權·修宜會不會讓他賜死征平來給自己弟弟陪葬。他甚至有想過權·修宜會讓當初下令權家獻出修平的罪魁也就是他自己以死平怨。
當這個答案最終被揭曉的時候,興元帝有點發呆。於是,他問道,“當初因為用你弟弟救下的人是一個皇子,將來有可能成為帝君。所以我們才許下了權傾天下的諾言。為的是讓他的犧牲得到對等的回報。如今,你的願望似乎……”
權·修宜忽然抬頭一笑道,“陛下以為您和公子雲樓的感情值幾何?”
興元帝悚然一驚,立時大悟。
他閉目深笑,抬手讓權·修宜起來。
不久,關於簡·書成和權·修平的婚事就由清都賞下恩賜來。簡·成規沒法,隻好繼續寫他的抗議書。這回禦主軒明直白地回了他去:“那位是征平皇子的救命恩人。論到命嘛也和一個皇子一樣的尊貴了。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簡·成規一口氣咽不下去,氣得沒有去七情都參加婚禮。
簡·書成的頭發應為“白發”的緣故很快在秋盡的時候完全剝離了黑色素,呈現出一片雪白。日漸,連陽光都不能照了,成天隻呆在屋子裏。不過這倒遂了書成的心願可以一直陪著權·修平。
這年冬天,七情都的第一場大雪要比往年都下得早。
雪停的那天早晨,權·修平的心髒也隨之停止了跳動。
一片茫茫潔白中,幾束紅梅開得耀眼。
人生盡頭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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