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06 更新時間：11-09-01 18:39
紀無影站在幾步之外默默的聽著，看著，等司徒辟麟說到再說不下去的地方，微微歪了腦袋，純真卻滿臉迷茫的看向他的時候，他才走到他的麵前，垂首看著他的發頂，輕聲問道：“麟兒以為，人活一世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
司徒辟麟茫茫然重複了一遍，抬眼往紀無影的方向望去，皺著眉努力想回答這個問題：“我很小的時候，有很多人都讚我鍾靈毓秀、聰慧睿智，爹和娘都為我驕傲，那時我以為人活著就是為了這些讚揚，還有努力完成別人期望我完成之事時的喜悅。”
“再長大一點，慢慢發現了三哥和母親之間的矛盾，我才知道，原來人也是有很多煩惱無奈的，如果一輩子都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將會多麼幸福美好……”
“但是，你現在來問我人活一世為了什麼？”
他忽然揚起尖細的下巴哈哈大笑了起來：“會為我驕傲的爹娘早八百年前就死透了，三哥背叛了我，那些曾經日日跟在我身後高讚聰慧的人也在我失勢落魄的時候全部選擇了背叛，我如今活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每天做著這世上最肮髒齷齪的醜事……你問我人活一世為了什麼？哈哈！這可真可笑！哈哈哈！太可笑了！”
紀無影任他瘋狂的大笑著，笑到身體劇烈的抽搐，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卻隻是安靜的看著，憐惜卻並不同情的沉聲問道：“麟兒找不到生的意義了嗎？”
他的聲音仍舊一如既往的悠揚悅耳，似乎帶了些漫不經心，又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嚴肅鄭重，一直等到司徒辟麟自己止住了笑聲，他才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的接著道：“既然找不到生的意義，麟兒便為我活著如何？”
“認我為主，奉上你的忠誠、尊嚴、信念，乃至你的身心、生命、靈魂，從今以後，我的驕傲便是你的驕傲，我的榮耀便是你的榮耀。我生，便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一分委屈。”
司徒辟麟怔怔的看著他，淚眼朦朧，沒有焦距的眼底彌漫著的是一片瀕死的絕望與迷茫：“認你為主？就像外麵那個叫你老大的人一樣？”
“不，和他不一樣。”
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紀無影也不再隱瞞，幹脆決定再坦率一點，犯傻犯到底了。
他慢慢彎下腰，伸手將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的小孩攔腰抱起來，圈在懷裏，帶著他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來，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膝蓋上，與自己麵對著麵，眼對著眼，音色低沉的詳細解釋道：“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個人隻是我的下屬，我信任他，關心他，教他各種武功和為人處事的道理，讓他替我統籌管理其他一些事，他承我的情，然後用等價的忠誠和勞力交換，我們各取所需，合則來不合則散，中間不會產生任何原則上的衝突。”
“但是你不一樣，一旦認了主，你的整個人就會完全屬於我，除非我死了，否則你這一生都隻能依附著我存在，不能背叛，不能逃離，更不能生出任何妄圖弑主的念頭，若是背叛逃離了，你會受到比現在更加痛苦百倍千倍的懲罰。”
司徒辟麟慢慢，慢慢眨了眨眼，蒼白瘦弱的小臉因為眼淚的洗刷和過於起伏的心境而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認你為主了，我就可以不用再承受現在這樣痛苦的折磨了嗎？”
紀無影點了點頭，淡淡道：“是，我會一直寵著你，愛護你，替你擋下一切劫難與危機，也會帶你去很多很多地方，或者遊玩或者辦事，讓你沒有時間再想任何傷心事……不管怎樣，我總也不會讓你有機會置身於如今這般進退維穀的絕地。”
司徒辟麟的心髒止不住的狂跳了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揪緊了紀無影胸前的衣襟，秉著呼吸困難的道：“你保證？”
紀無影看了看他，頷首：“我保證，不過我還想再重申一遍，一旦認了主，麟兒就必須學會信任大哥哥，一生不得有二心。聽清楚了，是一生，而不是某個特別的時間段。”
司徒辟麟激動的呼呼喘著粗氣，幾次張嘴想說認主就認主吧，卻幾次都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急的眼睛充了血，手指一直繞著紀無影的衣襟攪啊攪，幾乎將那十根羊脂玉一般細膩瑩潤的手指攪成了兩截。
紀無影看出了他的矛盾掙紮，輕柔卻不容抗拒的將他的手指解救出來，一手握住了輕輕運功，幫他加速手指中的血液循環，一手按上他的唇，低沉了音色柔聲安撫道：“不用急著說答案，麟兒可以慢慢考慮，仔細將這件事的得失考慮清楚了，到時候就算真的決定要跟著我，日後也不會太後悔。”
他的手很大，一手按在司徒辟麟的唇上，幾乎就遮住了司徒辟麟的大半張臉，掌心感受著司徒辟麟刻意放輕了的呼吸，弱弱的，濕濕的，帶著些許過於尖銳的燥熱，居然意外的惹人憐惜。
紀無影的眼神不由也放柔了許多。
司徒辟麟被他遮住了半張臉，口不能言，隻得拚命眨動眼睛示意，可是等到紀無影真的依言放下了手，他卻張了張嘴，反倒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紀無影笑了笑，攔腰抱起他，起身走到床邊，將他仰麵放在床上躺著，邊替他蓋上薄被邊柔聲道：“這件事就先這樣，夜已經很深了，麟兒快睡吧。”
司徒辟麟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視線隨著他的動作來來回回飄蕩著，紀無影見了，就曲指彈了他腦門一下，故意嚇唬他道：“小孩子要按時睡覺，不然會未老先衰，長一臉皺紋麻子！”
說完了，他也沒看司徒辟麟是否真的閉上了眼睛，就這樣默默替他掖好了被角，轉身出去了。
門外，黃爵正鬆柏一般挺直了脊背站著，一臉的麵無表情：“為什麼？”
紀無影背對著他道：“什麼為什麼？”
黃爵快步走到他的麵前，直視著他，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質問與羞惱：“老大不是一直說年紀太小的人思維能力不成熟，不能考慮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嗎？為什麼又給他留下這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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