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14 更新時間：11-03-19 12:01
阿離回了房直接在靠近門口的小榻上鋪被褥，準備睡覺。小榻與臥室之間隔了一扇屏障，是專門給住客的下人用的，也好方便主人隨時招呼下人。條件自然很差，隻怕伸直了身子，腳就要懸在外麵，褥子也很薄。這樣一來，下人自然不能睡得踏實。等到躺下，卻不見宋子默回來，阿離的火噌的又上來了，肚子又餓，床鋪又硬，更是睡不著。想起前塵舊事，眼圈又紅了起來。這時卻聽到門開的聲音，接著聞到了一陣飯香。
“阿離？你睡了嗎？”宋子默將一大盤蛋炒飯放在桌子上，拿著蠟燭照了照，在小榻上看到了阿離。
“我知道你沒睡，剛才開門的時候，聽到你翻身的聲音了。”宋子默挨著小榻邊坐了下來，“我知道你氣我不爭氣，氣我笨，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現在就是這麼笨，什麼都不會，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說完又歎了口氣。
阿離突然坐了起來，正對著宋子默，微仰起頭，“我沒有，少爺，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你在阿離眼裏從來都是最好的，最聰明的，誰也比不得你。沒有少爺，阿離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賣藝，興許早就死了，也說不定。阿離一直都感激著少爺，敬著少爺，……。”說著又低下頭囁嚅了句什麼，宋子默沒有聽清，隻看著阿離泛著桃紅的小臉，一行清淚滑下，滴落在被子上。
宋子默扳過阿離的頭，輕輕拭去阿離臉上的淚水。“阿離，我該怎麼辦呢，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就算我再怎麼努力，卻連字都寫不全，是我笨，我沒用。可是阿離，你答應我好不好，不管以後我做錯了什麼，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千萬不要再像今天這樣不辭而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清楚的，我從沒把你看作下人，我是把你當作親兄弟看待的。”宋子默雙手撫在阿離的肩頭，一臉誠懇地道。
宋子默穿越到宋子陵身上，也有兩個月了，阿離對他的好，宋子默是看在眼裏的。明明比自己還小了四歲，卻總是裝作一副老成的樣子，像個教書的先生一樣，孜孜不倦地指導著宋子默，幫助著宋子默。宋子默有時候會想，憑借阿離的資質，勤奮，是不是完全可以通過秋闈呢？
“少爺……”阿離仰著小臉，眼裏一汪水氣。
“好了，你也沒吃飯吧，我曾經說過，要親自為你下廚的，我可沒有食言喔！喏，當當當當，由本少爺我親自為你做的蛋炒飯！”宋子默將一大盤蛋炒飯端到阿離麵前。“你聞聞，香不香？這蛋炒飯哪，雖看著起來簡單，用料簡單，但俗語有言‘蛋炒飯，最簡單又最困難，蛋要連著飯，飯要粘著蛋。’總之，想做好了，非本少爺這樣的高手……”
“好了好了，你說的天花亂墜，也得我吃過之後才能算術。”宋子默本還想繼續自誇一番卻被阿離很不給麵子的打斷了。
宋子默其實也沒有完全是自誇，宋子默這輩子隻會做兩樣吃食。一是方便麵，二是蛋炒飯，而且皆是相當拿手。連宋媽媽吃到宋子默的蛋炒飯，都止不住地要誇上幾句，直說自愧不如。宋子默用他老娘的話說是吃糧不管穿的主，怎麼到會做飯呢？其實也是被逼無奈，宋家爸媽早年工作需要，經常會在周末時加班。家裏隻有自己一人，餓得不行了，隻得自己找點東西做，最方便的就是方便麵，可方便麵這種東西誰吃的久了，都膩味。所以呢，宋子默就會把之前剩的飯和著些蛋啊，菜啊，亂七八糟的放在一起炒一炒。宋子默最誇張的一次，是在蛋炒飯裏加的蘿卜條子，因為實在沒有別的東西了。雖說最開始也僅僅是用來果腹，但俗話說的好，熟能生巧，一來二去，還真就讓他琢磨出些訣竅。火候啊，時間啊，都拿捏地恰到好處，味道自然也不錯。
“還怕你不成？喏！吃吧，都有些涼了。”宋子默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在阿離吃下一口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阿離，想知道阿離的反應。眼見著阿離細細地嚼著，卻皺起了眉頭，難道不好吃嗎，長時間不做技藝生疏了？宋子默拿過飯匙舀了一口，味道不差啊。又看了下阿離，卻見阿離的眼裏隱著笑意。知道是自己被捉弄了，於是一把端過盤子“看來你不喜歡吃，那就算了，唉，為兄真是笨，什麼也做不好！”
阿離卻突然一下子上前搶過盤子，大口地吃起來。“誰說不好吃了，這是你失憶已後，唯一做的一件讓我覺得還不錯的事。”剛吃了兩口，又舀了一匙遞給宋子默，“我們一起吃吧！”
阿離回來後看到桌上未動的飯菜，知道宋子默也是沒有吃飯。“我吃過了，你吃吧！”
阿離瞥了眼桌子，“那這是怎麼回事啊？”
“本少爺我在酒樓吃的，點了一桌子菜，吃一半，扔一半！”
“哼哼，你就接著吹吧！”阿離將飯匙送到自己嘴裏，又吃了一口。
“哎，我不是怕不夠你吃嗎？”
“你當我是你哪，淨壇侍者轉世！”
“原來我在你眼裏是神仙哪！”
“是啊，一直都是啊，八戒嘛！”（《西遊記》在明朝中葉由吳承恩編撰而成，所以阿離是不可能知道有豬八戒這麼個人物的。不過咱們是架空唐朝，各位看官別計較哈）。
“好啊你，看我不收拾你。”說著衝過去，一把將阿離按在床板上，就要撓阿離的癢癢。阿離平素最怕就是別人撓癢癢，立馬求饒“哥哥，我錯了，您就饒了小弟吧，別把飯弄灑了。”
“現在才求饒，晚了！”
阿離手腳撲棱著，笑得微喘，眼神有些迷離，本來白淨的臉蛋現出酡紅，如水麵搖曳的蓮花。
宋子默一時竟有些癡了，隨即笑道：“嘖嘖嘖，阿離你真漂亮，又聰明，又善良，要是女孩，我一定娶你！”
阿離愣了下，目光恢複清明，隨即又黯淡下去，轉過頭，“你起來，我要吃飯！”
“我的好弟弟啊，哥哥跟你開玩笑呢，怎麼又生氣了，我們阿離英俊瀟灑，貌似潘安，才比諸葛，頂天立地一個好兒郎……”見阿離不再理會他，隻靜靜地吃著飯，便閉了嘴。於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阿離，眼神轉到飯上，咽了口水。
阿離將飯遞到宋子默跟前，“你吃吧，我吃飽了。”
宋子默看了眼，才不過吃了四分之一，“怎麼才吃這麼一點，不好吃嗎？”
“沒有，是吃飽了。”
“那好吧，我可吃了！”宋子默接過盤了，一通狼吞虎咽，“還是自己做的好吃哎！你真的不吃啦，要不要給你留點？”嘴角還沾著飯粒。
阿離看著宋子默一副八百年沒吃過飯的樣子，笑了起來“之前隻當你是八戒，原來還是隻饕餮！”說完拈起宋子默嘴角的飯粒送到自己口中。宋子默也沒注意，隻顧著扒拉飯，一氣吃得一粒不剩。
“吃飽喝足，爽啊！對了，今天那個叫徐什麼的，是誰啊？”
“我也是剛認識，怎麼知道，隻在下午的時候見過一麵，晚上的時候，我在河邊，他就過去了，安慰了我幾句。到是你啊，和人家稱兄道弟的，連名字都不記得了。還裝模作樣，一口一個敬之兄的，不到三句就露餡了。”
“哎呀，你就別挖苦我了……難道你今晚打算在這個小榻子上睡？”
“是啊，這裏本來就是給下人準備的。”
“我可沒當你是下人，走啦，床大著很呢，足夠我們二人了！”阿離沒理會，隻身躺下。“唉呦嗬，不理我。”說著俯身抱起阿離，扛在肩頭。自打宋子默穿越到宋子陵身體後，每天的飯量差不多是原來的二倍，身子也強壯了些，扛著阿離並沒有太吃力。
“唉呀，少爺，你放開我”正說著，卻是已被宋子默扔到了床上。“睡覺！你要是非要爬回去，就不當我是你兄弟！”
第二天，直到送飯的小二來敲門，宋子默才起來，阿離的腿還搭在自己腰上，胳膊搭在自己胸前，呈個大字。宋子默扭頭看著阿離，睫毛很長，唇微張，一臉恬靜，像個孩子。本來就是個孩子，比自己還要小四歲，有時卻像是個小老頭，有時又像個小精靈。想想也是，從小和賣藝的跑江湖，又是個凶惡的師傅，所以一定要學會察顏觀色。在宋府裏跟著宋子陵幫助打點生活，又要學會周到妥帖，時刻小心著，才會顯出超出實際年際的老成。隻有在睡夢中才如此恬淡安靜，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吧。
宋子默小心地撥開阿離，走到門口，小聲地對小二說：“先拿回去吧，我之後會到飯堂去吃的。”說完又回到房裏繼續睡下了。
阿離醒來的時候，隻見宋子默趴在床上，被子全都壓在了身下。頭偏向阿離這側，流下的口水潤濕了枕頭。看看日頭應該中午了，透過窗戶灑在宋子默的臉上，很柔和，甚至能看到臉上細微的汗毛。宋子陵本來俊雅非常的一張臉，此刻卻是這麼副模樣。阿離又忍不住笑了，細細回想起來，從前的少爺溫潤如玉，隱忍刻苦。而現在的少爺活潑了好多，愛說愛笑愛捉弄人，隨性灑脫，有時甚至有些不著調。
一個人，即便是失憶，性格又怎麼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有時阿離會覺得，現在的少爺根本就是另一個人。想想自己每天逼著他讀書，練字，明明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卻還忍著不發。轉個頭的功夫，就能看到他的心思又神遊天外了。罷了，罷了，隨他吧，以他現在的狀況，別說一個月，就是再給他個一年兩年，想要通過秋闈也是不可能的了，更別說什麼拔頭籌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一直相逼呢，想到此竟釋然了。
正自沉思，卻聽宋子默嘟囔了聲“二呀”，然後咂吧咂吧嘴，翻了個身又睡去了。阿離搖了搖頭，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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