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932 更新時間:07-10-03 21:34
君玉點點頭,皇帝顯然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西北軍常年苦寒,劫餉之人竟然在瘟疫和戰爭爆發的緊要關頭下手,真真是天理不容,也不知背後究竟是誰人如此大膽指使。
她忽道:“元敬,要不要我給你做幫手?”
孟元敬大喜過望,他和君玉搭檔默契又歡喜能和君玉有更多時間相處,立刻點頭。卻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神色十分不自然:“還是算了,君玉,你假期不多了,我不能耽誤你。”
君玉見他又點頭又搖頭,神色從未有過的複雜,顯然是對自己有所保留,心裏大為奇怪,想問他原因,卻忽然意識到,兩人已不若舊時默契,便沒有做聲。
孟元敬看她想問什麼又不做聲的樣子,知她懷疑自己有所保留,心口更加堵得發慌。他知拓桑此番是必死無疑,而君玉依舊毫不知情,如果留下和自己追查軍餉被劫一事,必然很快會查知拓桑一事,又怎敢留下她來?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君玉抬起頭來,笑道:“元敬,我要走了。”
孟元敬凝視著她十分蒼白的臉色,雖明知她喜歡拓桑也曾因此對她有些微怨恨,可是如今念及她依舊孤身一人,連拓桑的生死茫茫都不知道,也覺得十分難受。
這一瞬間,他真想衝口告訴她,自己生平第一次隱瞞她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好幾次話到嘴邊卻又強咽了下去。如今,沿途不知道埋伏了黑白兩道多少的高手等著取拓桑性命,隻怕君玉一卷進去,就再也無法脫身出來。而且她辭官未遂,再卷入這場糾紛,即使僥幸脫身,今後也不得不亡命天涯了。
君玉見他一直發呆,卻不開口,又道:“元敬,我告辭了。”
孟元敬忽然意識到她即將離開,一下清醒過來:“君玉,你的假期不多了,今後有什麼打算?”
君玉笑了起來:“我也想不好,不如到時就躲得遠遠的,躲得誰也找不到我。”
孟元敬想起此次一別,再見無期,不禁低聲道:“君玉,我真想和你一起躲開。你小時候就是一個人,如今也這般孤單,我想在今後的歲月裏好好照顧你。”
君玉微笑道:“元敬又說傻話了,你娘你舅母還有嵐妮和虹妮都需要你照顧,你怎麼躲得了?”
孟元敬想起前不久和石嵐妮姐妹的那番密談,便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隻怕梅妃一生下皇子,她們姐妹二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這段時間,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總要讓你妥善辭官,別無牽絆,然後你才好真正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的,我一定會及時跟你聯係的。”
孟元敬聽得此話,心裏高興了許多。
君玉深深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拉了一下他的手,笑道:“元敬從小就待我極好,許多年也未改變過。今後、永遠,你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孟元敬緊緊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才放開:“君玉,你一個人上路,要多保重。”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舒姐姐呢。”
孟元敬也笑了:“那我就放心多了。”
送別君玉,天剛微明。
孟元敬回到房間休息了一會兒,忽然聽得一陣敲門聲。
“進來。”
進來的正是他此次帶來的副手,千機門新晉的另一名副統領朱雷。朱雷低聲道:“我們得到消息,昨晚,在距此百裏處,奘汗赤拉汗教來曆不明的人包圍了‘博克多’,激戰半日,依舊給‘博克多’逃了出去,現場隻發現三名千機門侍衛的屍體……”
朱雷道:“我們要不要立刻通知那些伏兵追擊博克多?他再有三頭六臂,估計也是筋疲力竭,現在追殺正是最好的時機?”
孟元敬搖了搖頭:“先追查軍餉被劫的事情,這個才是頭等大事。”
“可是,皇上下令,務必要殺了那‘博克多’,現在,我們聯絡的上百名黑白兩道中人早已沿路布下埋伏,正是下手的絕好時機。”
“軍餉被劫一事剛有點眉目,這可比追殺‘博克多’重要多了,博克多已被廢黜,他是死是活也不急在一時。而且,拉汗教那方也絕對不會放過他,不如等他們先行博殺,我們再伺機漁翁得利,保存點實力……”孟元敬笑道:“朱大人,如果破了軍餉被劫案,隻怕比殺了博克多的功勞要大得多,何不權衡一下?”
朱雷剛剛晉升為副統領,正摩拳擦掌想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一聽,喜道:“真要破了這案子,的確是大功一件。”
孟元敬一直痛恨厭惡拓桑,可是見了君玉孤身上路,拓桑又被各方追殺,知道他二人終究是絕無可能,不由得暗道:“拓桑,如今之下,我又何必親自殺你惹君玉傷心。我瞧君玉麵,既不殺你也不救你,你的生死就聽天由命吧。”
君玉回到客棧,舒真真還沒回來,自己便去休息一會兒。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太陽快下山了舒真真才回來。
兩人互相交換了各自的追蹤情況,君玉把孟元敬專門到這裏徹察軍餉被劫案一事也告訴了她。
舒真真道:“我倒沒追蹤出有關軍餉的線索,隻聽得他們密令說是要立即出發去追殺一個什麼重要人物。而且,聽他們的語氣,沿途已經伏下了許多黑道人物,也不知究竟是什麼重要人物,竟出動了如此多的川陝高手。”
君玉大為意外,不由得狐疑起來:“誰人能指使如此多的高手?看來那位被追殺的人物真不簡單。”
舒真真道:“我也十分好奇,如果我們不是急忙趕路的話,倒可以留下來看看。不過,江湖上,種種大小仇殺天天都有,倒也不足為奇。”
君玉暗思,自己假期將滿,要追查這件無頭無緒的江湖仇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鳳凰寨裏又還有一些事情尚待處理,實在不宜久留,便決定第二天仍舊按照計劃動身上路。
兩人吃過晚飯,便分頭休息。
半夜,舒真真忽然被一陣尖利的叫聲驚醒。她聽得正是隔壁君玉房間裏傳出的,不由大驚,立即躍起,奔到君玉房間。君玉自來行事沉穩,即使生命垂危時也絕無可能發出這樣的尖叫,可是,這聲音卻又明明白白是她的。
舒真真推門,門是鎖著的,敲了幾聲,君玉來開了門。舒真真點了燈,幽幽的燈光下,隻見君玉滿頭大汗,神色慘淡,從未有過的驚惶失措。
舒真真拉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君玉,你怎麼啦?”
君玉的聲音和手一樣微微發抖:“舒姐姐,我夢見拓桑死了,拓桑死了!”
舒真真看她驚惶失措的樣子,歎息一聲:“拓桑那般本領,死不了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君玉,你是憂思過度了……”
“也許吧!”
君玉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去。雖然已是夏日天氣,這冷茶喝下去,卻似乎連心都冷了起來。
她已經鎮定了不少,低聲道:“舒姐姐,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舒真真點了點頭,知道她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便靜靜出去。走到門口,她見君玉已經起身站到了窗邊,心裏又歎息一聲,輕輕替她關上了房門。
朝陽剛剛升起,舒真真已經起身準備去結清客棧費用,兩人又要上路了。
她剛出門,忽然聽得小二道:“客官,如此一大早,您找哪位?”
舒真真隨意看去,卻見那人正是孟元敬。這時,孟元敬也看見了她,大喜道:“舒姐姐,你們還沒走,可正好。”
舒真真知他和君玉友好,立刻道:“你來找君玉的麼?她正在房間,你去吧。”
孟元敬正要敲門,門已經打開了,君玉正推門準備出來。
孟元敬猛然看見這張麵孔倒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認識君玉十幾年來,從小到大所見到的君玉無時無刻不是神采飛揚、英姿翩翩的模樣,即使在寒景園,在君玉身受重傷的時候,他也不曾見過她麵上這種晦黯憔悴之極的神情。
他訝然道:“君玉,發生什麼事情了?麵色怎麼這般難看?”
君玉強笑著搖搖頭,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夢見一個朋友死了。沒什麼,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孟元敬盯著她:“這個朋友是誰?是拓桑麼?”
君玉迎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一瞬間,孟元敬的心完全沉入了冰窖之中。在此之前,他一直抱著相當的幻想,他深知君玉和拓桑二人絕無可能,隻要拓桑不在這個世間,慢慢地,當時間衝淡了一切,憑借自己和君玉那麼深的情誼,自己隻要耐心守候,就總還有機會。
此次他雖然是奉旨來追殺拓桑,他卻完全清楚,奉旨是一個理由,自己要鏟除情敵的私心也是一個理由。可是,卻不巧碰上君玉,無論如何以“聖旨”為借口,也總覺得惴惴不安。
君玉不是別人,君玉不僅是自己青梅竹馬、生死與共的朋友,更是自己夢想與之共度一生的心愛之人。為此,他就不得不顧及她的感受。自己生平從沒有做過一件傷害她的事情,如今,卻要千方百計去殺了那原本就已和她注定走不到一起的愛人,若事後她得知消息,又會怎樣地傷心欲絕?送別君玉後,他越想越不安,所以一早就趕來,也沒有什麼目的,隻是總覺得要再見她一麵才會安心。
怎料,匆匆趕來,見到的卻是她這樣灰黯憔悴的可怕神情!僅僅是因為預感因為噩夢,她已經憔悴至此,若果真變成了事實,她又如何承受得起?
孟元敬看著她那壓抑不住的悲傷絕望的目光,忽然明白,今生今世,無論拓桑是生也罷死也罷,自己或者任何其他人,終究都是和她無緣了。
當唯一的一絲期待都完全化成絕望時,孟元敬心裏反倒平靜了起來。
他看著君玉,柔聲道:“你也別太擔心,拓桑那般本領,會有什麼事情?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後,我也會盡快回到京城。雖然你即使就此掛冠而去也沒什麼,不過,若能穩妥辭官,你今後便更能海闊天空。你不是想辦書院嗎?那時,我一定支持你。”
君玉笑了起來:“等你告老還鄉的時候,就來我的書院做先生罷。”
“好。到時,我一定拖家帶口,去你的書院做個古板的老先生。”
“拖家帶口?元敬要成家了麼?找到可心的女子了?”
“就是上次你見到的那畫中的女子,此次回京後就會定下親事了。”
君玉無限歡喜地朝他一揖:“恭喜恭喜,到時,無論如何我也會來喝一杯喜酒的。”
這一絲歡笑衝淡了她臉上那種晦黯的憔悴,倏忽之間,麵前的人兒又變得容光奪目燦若朝霞,孟元敬別開目光,心裏很想放聲大哭,卻依舊笑道:“到時,即使誰也不請我也會請你的,君玉,我此生最要好的朋友!”
君玉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立刻道:“元敬,昨日舒姐姐追蹤那大盜時,雖然沒查到劫餉的線索,卻發現他們正在密謀伏擊一個重要人物,看樣子出動了不少好手。川陝大盜厲害無比,你雖然也帶了很多精兵強將,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在這裏查案的時候,更要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孟元敬聽得她殷殷關切之意,心裏覺出一絲暖意,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你隻管安心回鳳凰寨處理好一切。”
在小鎮長街的盡頭,孟元敬目送她和舒真真快馬離去,好半晌才低語道:“君玉,對不起,我還是沒有告訴你真相。今後,你恨我也罷怨我也好,我絕不會讓你身陷險境,最終身敗名裂亡命天涯!”
剛回到客棧,朱雷就匆匆出來,低聲道:“劫餉一事尚無頭緒,不過已確切偵知博克多的落腳地點,卑職已調派了180名好手……”
孟元敬斷然道:“你馬上下令,將沿途的伏兵撤下!”
朱雷訝然道:“這事和劫餉一案並不衝突,我們為此已經付出了大筆酬金,那些黑道人物並不隨時呼之即來揮之就去的……”
“我已經有了軍餉被劫的重大線索,即日起,所有的人手都要集中起來全力以赴偵察此事,我相信,這件事情可比追殺博克多重要多了,那些付出的酬金也不至於白費。以後若有什麼問題,朱大人不必擔心,我自會向皇上交代。”
君玉這幾天噩夢連連,心裏也越來越不安,而且那種可怕的感覺越來越加深了:拓桑莫非出了什麼事情?她想到每向北方多奔出一裏,就距離拓桑更遠一些,就更難以知道他的消息了,不由得勒馬停了下來。舒真真也停了下來,見她麵色依舊十分慘白,知道她這些天憂心拓桑,也想不出什麼話安慰她。
君玉往後麵的方向看了看,自己也不知道最近為什麼老是心神不定的,從來沒有這般猶豫不決過。
現在假期已經不多,若依舊遲疑不決地一再沿途耽誤,不知拖到何時才能返回鳳凰寨了。此次返回鳳凰寨,除了急於知道書院的籌備情況,她還一些事情要向盧淩等人交代,一切安排好之後,才能全身而退。上次離別時,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行蹤,在那片神秘之地呆了一段日子,再上路後連鳳凰寨的消息都幾乎斷絕。
她看舒真真一眼,向她笑了一下,再次揚鞭,兩人終於還是往前路奔去。
君玉心裏有事,舒真真一路上便指了風景名勝逗她開心,兩人行得並不快,三天後,才接近山西境內。
剛穿過一片樹林,忽然聽到空中一陣信鴿的特別的聲音。君玉抬頭看去,一群鴿子向高空越飛越高。沿途,每分辨出信鴿的聲音,她總要吹聲口哨,但是經過幾省都沒有鳳凰寨的信鴿。這次,她又隨意吹了聲特別的口哨,那是東方迥訓練的情報信鴿的特別信號,一聽到這個信號,若有鳳凰寨的信鴿就會飛下來。
幾聲特別的口哨後,天空中飛下來兩隻鴿子。君玉大喜,這正是鳳凰寨最善於高飛遠行的兩隻信鴿。
她取下其中一隻信鴿腳上縛著的小紙條,上麵隻是一些寨中事宜,以及莫非嫣、趙曼青等人掛念她之類的話語。
她估計眾人因為斷絕了自己的消息,不知已經派出了多少信鴿無果,才會出此“下策”,要不然,依東方迥的對這兩隻信鴿的“寵愛”,怎會讓它們來送這種無關緊要的消息?
她又取出另一隻鴿子上的信息。這張小條上隻有兩句簡短的話,一是她離開京城後皇帝追加了大量賞賜,一是現任博克多被廢黜。
鳳凰寨雖然時常在搜集聖宮的消息,但是,東方迥等人一直不知道她和聖宮到底有什麼重大的關係,是以,對於現任博克多被廢黜的消息彙報得極為輕描淡寫。
她看著紙條,半晌沒回過神來。舒真真見她呆呆的樣子,正想問她,君玉伸手將小紙條遞給她。舒真真看了,也不由得麵色大變,喃喃道:“拓桑果然出事了!”
君玉隻覺得眼冒金星,腦子裏如一片漿糊,忽然失去了方寸。她想起拓桑早前曾被千機門密查過一次,這一次,他既缺席了換袍節關期間外出,隻怕,從芭蕉鎮一回去就出事了。
她忽然想起朱渝,雪崩後,朱渝跳下去救了自己,顯然是一路追蹤了自己,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合地出現在雪崩的時刻?如果朱渝一直跟蹤了自己,隻怕也發現了拓桑的行蹤。後來,自己來到蜀中,朱渝又出現在寒景園。朱渝說:“你不知道我曾經做過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亂成漿糊般的腦子忽然理出一絲頭緒來,可是,這頭緒越清楚,心裏就越寒冷。
舒真真想了想,道:“那天,我查到那劫餉的大盜說沿途埋伏了大量的黑道中人要去追殺一個重要人物……”
君玉早已想到這一點,聽舒真真一說出來,慘然低聲道:“要不是為了對付拓桑,隻怕他們也不會出動如此龐大的人手……”
君玉看看遠方,忽然定下心來,看著舒真真,平靜地道:“舒姐姐,就勞煩你替我跑一趟鳳凰寨,向盧淩、莫非嫣她們交代一些事情。”
“君玉,我留下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君玉搖搖頭,道:“沒有用的,拓桑絕不會中途逃跑的。舒姐姐,我已經顧不得其他任何事情了,隻好拜托你幫我完成這些瑣事。”
舒真真不願離她而去,卻又推辭不得,明白自己不替她跑這一趟隻恐她兩頭擔心,會更加不安,隻好點點頭:“你隻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其他一概不要操心,我都會替你辦得妥妥帖帖的。”
君玉目送她離開,舒真真策馬跑了幾步又停下,回過頭來:“君玉,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舒姐姐,你也保重。”
直到舒真真的背影完全消失,君玉才調轉了馬頭。此時,方當正午,夏日的驕陽灑在這片樹林裏。小帥慢吞吞地走出樹林,走進驕陽裏,仿佛也感覺到了炎熱,不由得跑了起來,想快快另外尋找一片陰涼的地方。
驕陽一覽無餘地照在身上,君玉的腦子卻慢慢清醒了一些,朱渝既然曾出現在寒景園,那些殺手又是在川陝一線埋伏,她預計,循著他們的蹤跡就能找到拓桑了。
她拍了拍小帥的頭,小帥仿佛明白主人心情似的,在烈日下狂奔起來。
一路狂奔,當晚三更已經回到了曾碰到孟元敬的那個小鎮上。她直奔那家客棧,此刻,客棧房門緊閉,她躍上房頂,直奔二樓,輕敲窗戶,裏麵傳來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誰啊?”
原來,孟元敬等人早已離開。她立刻躍下二樓,想起孟元敬並不願讓自己知道他在追查的事情,便決定不再找他打聽情況,立刻按照舒真真提供的資料往另一個方向追去。
前麵是川陝邊境的那片森森的樹林,露水下,茂密得寸步難行的深草裏有股隱隱的血腥味。八名勁裝大漢有些艱難地穿越了這片林地,終於上了一條大道,然後吹了聲口哨,立刻,等在旁邊的8騎快馬閃出,眾人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小帥早已寄存妥當,君玉躍出草叢,隻身尾隨了他們飛奔而去。
快到四川境內,天色完全黑了。
那八名大漢停了下來,這時半空忽然騰起一股火焰,其中一人低低吩咐一聲,眾人立刻往火焰的方向而去。
在一片空曠的野地上傳來激烈兵器之聲,一人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那八人立刻加入了混戰之中。當日是十四,圓月當空,君玉隱身在一塊大石邊瞧得分明,地上橫七豎八早已躺了幾十名屍首,近十人在圍攻中間的三人,而其中那長劍如風的白衣人正是朱渝!
那趕到的八名大漢,一下辨出形勢,大部分兵器立刻向朱渝攻去。朱渝提了照膽,此時,白色的衣服上已經濺滿了血跡,也分不清楚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一名大漢應聲倒下,朱渝似是已殺紅了眼睛,“照膽”又將一名大漢穿心而過,另幾人見勢不妙,立刻舍了對手團團圍住了朱渝,幾種兵器同時向朱渝攻來。朱渝腳步踉蹌,顯是早已受傷,眼看避之不及,忽然用一個極奇怪的手勢反手揮劍,劍光一寒,卻正是《手揮五弦》裏麵的一招“秣馬華山”。
一人的肩頭立刻被刺穿,另外兩人馬上攻來,卻忽然眼前一花,隻見月色下一道半圓的寒光,另外一柄普通之極的鐵劍正使出了一招“遊心太玄”。這柄普通的鐵劍正是她隨手從地上揀來的。“遊心太玄”正好和“秣馬華山”雙劍合壁,劍氣淩厲,兩人不由得震退三步,虎口一麻兵器墜地。
朱渝趕上一步,長劍連揮,二人來不及反應,胸口已噴出血泉立刻倒地而亡。
另外二人稍一失神,又被朱渝和身邊一人殺掉。片刻之間,地上又增加了五六具屍體,其餘幾人見對方忽增強援,不敢再戰,領頭之人吹了聲口哨,立刻四散奔逃而去。
朱渝提了劍追出幾步,又是一劍穿心,擊中一個人的背心,那人立刻倒赴在地,氣絕身亡。其餘人等追之不及,逃之夭夭。
朱渝的衣服上、長劍上都滴著血。月光下,血是暗色的,濃濃的腥味彌漫了這片雜石亂沙的野地。
那三人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正是朱四槐,丞相府武功最高的兩名衛士之一。
那三人驚疑地看一眼君玉,朱渝沉聲道:“你們先到前麵等我。”
朱四槐道:“公子,你要不要緊?”
朱渝搖搖頭,三人不敢抗命,立刻離開。
月光下,朱渝雙目血紅,喘息不勻,又狂喜交加,嘴巴動了好幾下,卻說不出話來。
他死死地盯著君玉,君玉遞給他一顆藥丸,看著他吞下。這是君玉離開密室時,拓桑給她的,因為隻有唯一的一顆,所以她一直珍重地藏在身邊,現在,終於派上了它的用場。
她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歎道:“你也坐下歇一會兒罷。”
朱渝依言坐了下來,依舊死死地盯著她。
“他們何故追殺你?”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忽如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朱渝身上。在這樣的時刻,在這樣絕境重生的時刻,是她,是那夢中之人和自己雙劍合璧一招退敵。現在,自己隻想就這樣看著她,再也不聽其他也不管其他任何事情。
君玉見他並不回答,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道:“拓桑,他在哪裏?”
猶如一塊燒紅的鐵狠狠地烙在朱渝心上,這一刻,她隻能看著自己、關心自己,可是,她卻在問別人、牽掛別人。而她問的那人,在她的心中,從來都比自己重要得多。
朱渝忽然站了起來,厲聲道:“你可曾也這般牽掛過我?”
君玉也站了起來:“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也牽掛過你!”
朱渝冷笑一聲:“君公子相交滿天下,可惜我朱渝從來就不是你的朋友,永遠也不會是你的朋友。”
君玉想起他雪崩前的那聲慘呼,默然地站在一邊,心裏無限酸楚。
朱渝又冷笑一聲:“你終於還是知道拓桑的事情了?我早告訴你不要救我,現在後悔了吧……”
君玉迎著他的目光:“我永遠也不會後悔救你,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
那清亮溫柔的目光如利劍穿心,朱渝大笑起來:“是我陷害他的……”
“並非你陷害他……”君玉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他並不無辜,他原本犯戒在先,而我就是害他犯戒的罪魁禍首!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並承擔後果……贖罪的一天總會來到的……”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可是,朱渝,他現在究竟在哪裏?”
“你是在求我放過他?饒他一命?”朱渝狂笑起來。
“如果拓桑要靠別人為他乞命才能活下去,他也就不是拓桑了……”君玉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聲音出奇得平靜:“這世界上誰人能長生不死?或遲或早,我們都會死的,死亡又算得了什麼?”
她的聲音太過平靜,黑色的眼睛也如枯井裏的水,朱渝心裏一沉,喃喃低聲道:“君玉,你……你……”
他的聲音十分細微,君玉也沒有注意聽,好一會兒,忽然深深看他一眼:“朱渝,你多保重。你一定要多保重。如果能不回京城,就再也不要回去了。”
然後,轉身大步離去。
“他往青海方向去了,你再不及時趕去,隻怕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麵了……”
朱渝的聲音從背後遠遠傳來,全然的歇斯底裏,充滿絕望。
君玉放慢腳步,眼淚濕了臉頰,有那麼一瞬間,她心裏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跑回去擁抱一下他。可是,一陣風吹過,朱渝的聲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光下,朱渝彎下腰去,像一隻受傷的鴕鳥。他受的傷並不重,又服下了君玉給的靈藥,他的傷痕都在心裏。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失去一切,甚至失去這個世界。
他拿了大哥的劍譜,學會了《手揮五弦》,也和夢中都難以靠近的女子雙劍合壁,一招退敵。可是,那從來就不曾屬於自己也永遠不會屬於自己的夢中女子,終於還是離去了。
自從遭遇第三次伏擊,張瑤星死後,他已經徹底明白,這些人不僅是來要拓桑的命,更是要對自己斬草除根的。
然後,朱四槐兄弟趕來了,風平浪靜下的互相掣肘如今已經開始波濤洶湧的傾斜,他早已知道:大廈將傾了!
毛毛山的夜晚如一片墨汁。
穿越這片山林,隻有一條道路,五百多名黑衣人手持各種利刃從四個方向躍出,包圍了這片叢林。
夏奧拖著長長的鐵棒在前麵開路,他的左肩頭被砍了一刀,此刻流的血已經凝結麻木,撕裂得一條一條的袍子被夜風吹得嗚嗚作響。拓桑看了看漫漫的黑夜,在他身後,是聖宮趕來的以丹巴上人為首的幾十名護衛僧。尤其是第四五次伏擊,對方出動的人手一次比一次多,聖宮的教徒雖然有不少武功高強者,但是在對方一次又一次十幾幾十倍人手的攻擊下,聖宮先後派出的三百餘名護衛僧,經過第五次的伏擊之後,已隻剩下幾十人了。
一入山道叢林,拓桑停下腳步,沉聲道:“大家小心。”
叢林中忽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無數的暗器、強弓箭弩甚至一落地就炸開的雷家火器一起向眾人襲來。
雖然早有準備,還是有十幾名武功稍低的僧人避之不及,慘叫聲此起彼伏。很快,在一片火器的亮光裏,那早已埋伏好的幾百名黑衣人從四麵八方湧了上來。
教眾一個接一個的在眼前倒下,拓桑的眼前已經看不見飛濺的鮮血、鼻子裏也聞不到鮮血的腥味了。他身上的袍子已經被鮮血和塵土染得再也辨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他已經受了幾處箭傷,此刻,揮舞著一根長長的法杖,即使是黑衣人中的一流高手,也無不望風披靡。
到得黎明十分,拓桑身邊隻剩下搖搖欲倒的夏奧和獨臂的丹巴上人帶來的兩名護衛教徒。
而幾百名黑衣人也隻剩下了七八十人,餘者雖還在力戰也無不心驚肉跳。
八名黑衣人躍上高高的樹梢,小弓張開,攜帶了呼呼風雷之聲直射向落單的一名教徒。那名教徒一聲慘叫,拓桑飛身掠起,袍袖拂掉了七八支劍弩,拉過他,轉身,一支強勁的小弩正擊穿了他的肩頭,一陣血湧,拓桑的腳步不由得晃了一下。
剩餘的幾十名黑衣人大喜過望,為首之人發出一聲號令,所有人立刻向拓桑襲來。丹巴上人舉了金鈸,夏奧和另外兩名護衛教徒拖了鐵棒、法杖,眾人都心裏明白,今天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才能走出這片叢林了。
那八名黑衣人又連發幾十支劍弩,拓桑望了望那高高的樹梢,法杖一揮,半空躍起,刷刷幾聲,八名連發弓弩的黑衣人立刻悶聲倒地。
眾黑衣人原本見他好不容易受了箭傷,正要一擁而上,此刻,見了這等聲勢,一時之間竟無人敢搶先上來。
正僵持之間,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身後響起,十幾名勁裝鐵騎奔入叢林,徑直向黑衣人攻去。為首之人峨冠博帶,長劍一揮,迎之者無不披靡,早已筋疲力盡的一眾黑衣人見勢不妙,其中三人立刻逃竄,其餘人等也醒悟過來,不敢再鬥,立刻尾隨了去。
夏奧拖了鐵棒,深深行了一禮,大喜:“盧淩,是你們!”
自第一次在青海地界被君玉所救,夏奧就認識了和君玉一起到西北軍營的盧淩等人。後來,他又多次在西北軍中見到盧淩,知道盧淩是君玉非常信任之人。
盧淩回禮,看了看前麵那峨冠博帶之人,正準備替雙方介紹,忽見那峨冠博帶之人奇怪的目光,便後退一步,沒有開口。
拓桑看著那峨冠博帶之人,心裏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看著十年後的自己。
那峨冠博帶之人也仔細地看著他,心裏也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看著十年前的自己。
“弄影先生?!”
“拓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微笑起來。
此時,一輪朝陽已經緩緩升起,林間露珠滑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盧淩等人忙著為夏奧等包紮傷口,又取了幹糧清水分給眾人。
拓桑身上的幾處輕傷已被弄影公子用了特殊的藥粉敷上包好。此時,弄影公子正在將隨身攜帶的藥丸按照各自的傷勢一一分給眾人。
拓桑坐在一截木樁上,看著弄影公子的一舉一動。在靜修密室期間,有一天,君玉曾詳細的和他講過自己的父母、師長,其中就有很重要的部分講到弄影先生。當時,拓桑就很希望有機會能見見弄影先生,如今終於會麵,隻覺得生平所見之人,竟無一人及得上他的神采氣度、光風霽月。
而這人,就是君玉的人生路上最重要的指路人。他教過君玉武功策論、在小君玉離開千思書院的頭幾年,正是靠了他的保護才不至於流落飄零無依無助,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不僅是小君玉的先生更對小君玉有過深重的養育之恩。他為君玉削笛子、教她彈《廣陵散》、從小到大愛她護她,總是在她困難危急時刻出現在身邊!這就是對她最好,如父似兄之人。
弄影先生查看完幾人的傷勢,走過來,正看見拓桑滿麵的微笑,他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我有一次聽君玉說起過你,除了拓桑,這天下也再不會有如此人物了!”
弄影公子因夢見君玉涉險,從火燒山趕回來的那天,君玉就向他講了自己在寒景園的密室如何被拓桑所救的事情。拓桑為救她不僅毀了佛牙更不顧性命,是以在弄影公子心目中,早就對這個未曾謀麵的神秘“博克多”有了極大的好感,如今一見之下更是大勝想象中的風采,竟頓生故人之感。
原來,弄影先生研究出了那新式的火炮,西北戰爭已經結束,他想到暫時派不上用場,就沒送來。他知道君玉被封了大元帥之職後,估計她的身份遲早會被懷疑,是以西北大戰結束後,趁她進京述職之前,立刻安排了趙曼青、莫非嫣等人以她未婚妻的身份進京。可是君玉雖然告假一年,卻遲遲沒有回到鳳凰寨,而且就此和眾人失去了聯絡。
東方迥收到“博克多”被廢黜的消息後,眾人都不知道“博克多”究竟是何方神聖,與己無幹便不以為意。可是弄影公子卻知道拓桑和君玉大有淵源,如今,君玉沒有絲毫消息,這事情又無法聲張,便隻帶了十幾人沿途趕來打探消息,想先救下拓桑再尋找君玉的消息。
沒想到這一路打探了近三個月都沒有什麼收獲,直到近半月進入川陝邊界才秘探得一些消息,沿途追來,正好碰上這場大廝殺的尾聲。
拓桑想起弄影公子竟然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已經奔波了三個月,不由得暗暗感激,好一會兒才道:“先生可有君玉的消息?”
弄影公子搖搖頭。他雖然不知道拓桑被廢黜身份的確切原因,但是猜測多少跟君玉有關。因為這些年來,君玉從來沒有以那般的口吻和神情跟自己講述過一個這樣的“朋友”。現在見拓桑又這般擔憂的問起君玉的情況,尤其是他眼中那掩飾不住的悲傷和深情,就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弄影先生道:“我也沒有她的消息,但是,想來她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你不用太擔心她。”
拓桑忽然站了起來,向弄影公子深深行了一禮。他身份特殊,生平不曾向任何人行過這樣的大禮:“君玉的理想是創辦一所書院,過平靜的生活,今後,隻有先生才能幫助她照顧她了。先生見到她後,請不要向她說起我的情況,拓桑在此謝過。”
弄影公子見他行如此大禮,方明白君玉在他心中占據了何等重要的地位,心裏一凜,搖搖頭:“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此事若要永遠瞞著君玉是絕無可能的。她並沒有回到鳳凰寨,我可以肯定,她正走在尋找你的途中,也許,你很快就能看見她的……”
拓桑抬起頭,目光穿過樹葉密集的叢林,此時此刻,盡管心裏千般不願讓她卷入和自己一樣的危險,可是,在目光的盡頭,又如此強烈地渴望著能夠再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最後一麵。
弄影公子看看拓桑的臉色,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脈搏,十分意外:“你身染疾病已久,應該趕緊治療……”
拓桑搖搖頭。有一次,穿過一片瘴癘之地時,不戰而死了好幾十名教徒,他也隱約感染了瘴癘之氣,卻一直以高深的內功壓製著不至於馬上爆發,久而久之,這瘴癘之氣已經深入骨髓,再無挽救餘地。
弄影先生拿出隨身的一隻綠色的藥瓶,倒出一顆藥丸遞給他:“雖然沒什麼用處,你還是服下吧。”
拓桑自己也通曉醫理,知道已經沒什麼大用了,但見弄影先生眼中的關切之意,不便拒絕,就服下了。
這時,夏奧和丹巴上人等已經走了過來。他看看弄影公子又看看盧淩等人:“多謝先生和各位的援手,我們要上路了,就此別過。”
盧淩立刻道:“我們再送你們一程!”
“不用。各位請回。”
弄影公子見他態度堅決,不便相強,就道:“既是如此,各自保重。”
拓桑走出幾步,耳邊響起一陣細微的聲音:“拓桑,你要堅持住,君玉一定在找你,你一定要等著她!”
那是弄影公子用了“傳音入密”的功夫,隻有他一個人才能聽到。
他停下腳步,回頭,弄影公子微笑著看他一眼,點點頭,才轉身走了。
鐵馬寺。
這片聖地上的三大名寺之一,此刻火光衝天,一片腥風血雨。
自昨夜三更起,鐵馬寺就陷入了上萬大軍的包圍之中,到得今日傍晚十分,奘汗赤拉汗教鐵蹄已經踏破寺院的大門,一把燃燒的熊熊大火,將鐵馬寺的飛簷樓閣、佛堂金像完全融入了滔天的火海,映得幾十裏外的青海湖畔紅了半邊天。
鐵馬寺內外的廣場上屍橫拉汗教汗赤教大軍的屍首疊壓著不屈戰死的教眾們的屍首,交錯擱置,斷臂殘肢隨處可見。遠近趕來的幾百名教眾彙合鐵馬寺的千餘名僧人經過一整日的激戰,已經隻剩下了三百多人。而赤金族的大軍還有2000餘人,此刻,這2000餘人的隊伍,又重新結集成陣向最後一層的大殿攻去。
大殿旁邊的那棵巨大的香檀樹下,曾誕生了聖宮的一位著名的聖僧,也是所有教徒和民眾心目中的聖物。現在,這棵香檀樹已被砍了十七八斧,每一斧都深入大樹層層的年輪。
這不僅是拉汗教為除掉博克多的行動,更是為了先行毀掉鐵馬寺使聖宮陷入孤立無緣的境地,為以後的奪權掃清障礙。為此,拉汗教還秘密向赤金族借來了三千精兵化妝成赤教教徒投入了戰鬥。
這片土地太過熟悉。在西北軍中的那段時間裏,君玉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青海的地形。前麵不遠處就是西寧府,在那裏,有林寶山、張原、周以達等人的駐軍。可是,她卻絕不願經過那裏,所以繞道而行。
此刻,她勒馬遠遠望去,青海湖畔的上空被火光映紅,那是三十裏遠處的鐵馬寺的方向。她不假思索,一拍小帥的頭顱,小帥撒開四蹄拚命奔跑起來。
燒毀的屋簷、磚瓦、朽木裹脅著大火一塊又一塊的往下掉,火焰熏得小帥不敢再往前闖,君玉躍下馬背,飛奔進去,繞過一重又一重圍攻的人群,直奔香檀樹下的大殿。
十幾柄利刃向君玉攻來,混戰中,君玉忽覺壓力一輕,圍攻者之中有好幾人紛紛倒地,對麵,十幾名勁裝鐵騎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殺來,為首之人正是峨冠博帶的弄影先生。
那十幾名鳳凰寨的精兵強將都已大汗淋漓,兵刃染血,不少人已經或輕或重受了傷,就連弄影公子也已衣衫不整,峨冠歪斜,顯然已經經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戰鬥了。
“先生……”
君玉大喜過望,又有幾百名奘汗大軍蝗蟲般圍了上來,弄影公子甚至來不及回答她,已經陷入了重重包圍之中。
“君玉,你快進大殿,拓桑在裏麵……你快去……”
君玉聽得他聲音裏的焦慮之意,再無遲疑,飛身躍出重圍,直奔大殿。
鐵馬寺。
千年老樹已經被砍倒壓塌了偏殿的一角;而正中的大殿更是大火熊熊,堆滿屍首。放眼望去,四處是苦戰的教眾,卻沒有拓桑的影子。君玉揮舞了長劍殺入陣中,忽然見到鐵馬寺的大住持高大的身子從大殿衝出,此時,一根柱子被燒斷轟然倒塌眼看就要砸中他的背心。
君玉距之甚遠,此刻飛奔過去又哪裏救援得及,忽然眼前一花,大住持已被推開,倒下的火柱重重地砸在了另外一個人身上,卻立刻彈開。那人噴出一口血來,想踉蹌站穩,卻哪裏站得穩,身體直直地往下倒去。
“拓桑……”
這叫聲已全然為熱血所鑄,使得大殿上熊熊燃燒的火焰都黯了一下。
拓桑倒在那朝思暮想的人兒懷裏,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這幾個月來,他每天都處於奔波流亡、廝殺混戰之中,更加上身染瘴癘病入沉屙,如今,也隻是憑了最後一口氣在硬撐著。這並不僅僅是他被廢黜的原因,更是拉汗教和聖宮的一場由暗轉明的較量,所以他無法逃避也無法遠離,於是,唯有和教眾一起戰死方休。
忽然見到君玉,這最後撐著的一口氣也慢慢地鬆懈下來,他的心情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君玉,你還是來了……”
“我來了,今後,無論上天入地,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了。”
“傻孩子!”拓桑摸摸她的頭發,笑了起來。
旁邊,一柄大刀又向拓桑砍來。
君玉反手,那是致命的一擊,大刀的主人立刻氣絕身亡。她奪過那柄長長的大刀,扶著拓桑,每行一步斬殺一人!此生,她從來不曾下過這般的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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