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97 更新時間:11-03-27 08:42
遠遠的,似乎有水滴的“滴答”聲傳來,在一片死寂中顯得異常響亮。這裏是京城永晉六扇門名下的牢房,關押的是偷竊罪以上罪名的犯人。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細的鐵欄杆上斑駁著紅鏽,三麵環牆,沒有窗。自從在這裏的上一個殺人罪的犯人被處斬後。如今又有人被關押進來。
月下靜靜抱膝坐在牢房一側的木板床上。床上又已經漆黑的雜亂稻草,散發著一陣陣惡臭。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布衣,所幸是春日,天氣還算暖和,隻是地下牢的寒氣還是一點點沁進了肌膚。月下就這麼抱膝坐著。長長地黑發散在背上,襯托得一張素白的臉毫無血色,和陽佐有幾分相似的五官卻更加柔美精致些,眼睛如同海水一般遼遠而空茫地望著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顯得異常冷豔。花瓣般的柔唇蒼白,微微抿起,美得空靈而驚心。
為了擺脫王裏正的糾纏,她仍是莽撞了。本以為一個過肩摔可以讓他老實些,可卻未想到裏正卻因為身體過於肥胖而滑出了窗口。更離奇的是二樓的高度本該沒有什麼,那裏正的頭卻磕到了地上的石頭,就這麼莫名其妙死了。而她也因此成為了殺人犯,被隨後趕到的六扇門捕快直接送到了這間牢房裏。
是該說天要亡我還是命該絕此呢?嘴角展開一絲苦笑,月下慢慢閉上眼睛,心中暗暗掛念著弟弟是否會受到牽連,而住在鄰裏的人們又有沒有受到殃及。據牢房幾個牢頭說,進了這裏的人還沒有一個能夠最終活著出去的,她心裏隻是平靜卻更擔憂——她並不怕死,死過一次的人還能怕什麼?可是弟弟怎麼辦?他從小身體就弱,若沒了自己該怎麼辦?弟弟,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活下去的動力。。
寒氣一點一點滲透進來,月下顫抖了一下,抱緊了自己——後悔已經沒有用了,可是下一步她到底該怎麼辦卻是毫無頭緒。
“花月下——出來——”鐵鏈的撞擊聲驚醒了思索中的月下,她迷惑抬頭,正好看見幾個捕快拿了鑰匙打開了房門。本來冷漠不耐煩的臉在對上她時猛地一怔。似乎想要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卻失敗了,隻好放柔了粗啞的嗓音,聽起來很是古怪。“花。。月下姑娘,大人要審你,你快和我們。。出來吧。”
月下順從的走出了牢門,幾個捕快猶豫許久,還是用鐵鏈拴住了月下的腳踝,卻沒有去碰她的手臂——天啊,這柔弱纖細,美麗得像是畫兒一樣的姑娘能把王裏正窗戶去?別是開玩笑的啊,怎麼也是個誤會啊!
京城永晉是六扇門總部的所在地,“風花雪月”四大名捕出了各種棘手的案子也多在此地可以說是最公正也最安全的地段。月下自然知道這些,卻也無用,她的確將王裏正甩出了窗口,對方也因此死去,怎麼樣的公正也不能免她一死吧?想著心裏卻莫名放鬆了下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歎息。
六扇門審案,仍然是有許多人圍觀以表現公正無私,月下跟著幾個捕快從後堂出來。她衣著簡陋,鐵鏈冰冷堅硬更襯托得她身形柔美無力,寧靜的眼睛隻是掃視一圈,卻讓圍觀的百姓發出一陣喧嘩——搞錯了吧?那渾身流油水的王胖子居然能被這麼美麗纖細的姑娘殺了?公正何在?
月下如若未聞,地麵的冰涼讓她瑟縮了一下,唇色更白了幾分。
“花月下?”頭頂傳來一個有些沙啞的嗓音,上揚地腔調中帶著沉靜,“籍貫何處?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月下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堂中回響,不帶一絲慌亂:“回大人,民女花月下,籍貫永晉,居住於京城西郊茂京,家中還有一個弟弟。”
“王西苑在前日於市中天豐酒樓二樓摔下時你可在場?可以告訴我當時情況嗎?”
“是的,我在場。是我將他摔出二樓的。”月下仍舊是平靜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王西苑以收繳房稅為由強行掠奪我們的財產,我與弟弟拿不出足夠錢財,他便借機要挾我。。跟了他。。我實在無奈隻好隨他去了酒樓——他在用飯時不斷動手動腳,我實在無法忍耐就將他甩了出去。本想讓他閉嘴,卻未想窗口的桌麵留有殘油,王西苑從窗口滑了出去,摔下了二樓。”
她神色從容,言語清晰,毫無一般犯人掩飾或幹脆嚎啕大哭大叫冤枉的慌張狼狽,倒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審案之人也吃了一驚,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年輕女子給他一種淡漠一切的感覺,似乎她的骨子裏帶著一種莫名的憂傷,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闡述著經過,像是與她無關,又像是她毫不在乎,,隻是個旁觀者一般。。他定了定神,又慢慢開口道:“恕我不明白一點,月下姑娘的身材。。怎麼能把王西苑整個甩出去?”
月下垂下頭沉默半晌才道:“這是一種。。歐國的近身防禦技能,通過身體對抗對付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審案的男子看了一眼一個捕快,後者明確表明月下毫無內力,他驚異地轉過頭來。
“月下姑娘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不知不覺放柔了聲音。
月下終於抬起頭,定定看著“正大光明”匾額下端坐的男子。他很年輕,普通的官袍穿在身上有一種挺拔的魅力,官帽下一張英俊的臉沉靜嚴肅,五官棱角分明,遠遠的隻見他眉目英挺眼神銳利,嘴唇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的確有震懾人的魄力。心中苦笑一聲,月下輕聲說:“我知道從那個死牢出來的人都難逃一死,況且王西苑是我甩出去的沒錯,沒什麼好解釋的,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隻是希望大人可以放過我的弟弟,這與他無關,他身體弱,還需要吃藥——他隻有十五歲。”隨後幾個字越來越輕,最終近乎低喃,卻奇跡般讓所有人都聽得萬份清楚。
說完話,她就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在幾個捕快的帶領下慢慢離開,經過時她靜靜看了一眼那個男子,目光有些空,又似乎隱藏著一個世界。男子心中一顫,在看向她時她已經走了出去,長長的發垂落在單薄的肩頭,伴隨著鐵鏈的“叮當”作響一路遠去。
正在所有人怔仲時,人群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人群散開,一個少年衝進了人群。他容貌清秀如畫,身材唱卻瘦削,嗓子沙啞雙眼紅腫,隻是一迭聲地呼喚著“姐姐。他身邊還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臉上布滿淚痕,隻能扯著孩童尖銳的嗓門尖叫:“月下姐姐是冤枉的!那個家夥看月下姐姐好看就找借口帶她走——月下姐姐,嗚嗚嗚嗚——”他哭得喘不過氣來,卻還要再接著喊,“那個家夥死了無所謂,月下姐姐要不是保護我們也不會。。月下姐姐,月下姐姐——”
“藍,藍大人?”一個捕快湊近審案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藍大人瞪了他一眼,見那個少年已經噴出一口鮮血來,也忍不住麵露同情之色,“找個大夫給那個男孩看看病,別讓他出什麼事。”
“是,大人。”
此時的百姓們仍舊在喧嘩不止,六扇門外一輛素色馬車悄悄離開。
“祁,這事挺棘手的啊,恐怕那姑娘逃不過一死了——在你沒出麵之前。”依舊是調侃般的聲音,卻似乎又帶了一絲肅然。
許久沒有人出聲,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小路,轆轆遠去。
“大人,這是西郊茂京三十五戶共一百零七人的聯名請願書,請求大人從輕發落花月下的。”藍若兮從一堆雜案中抬頭,正見一個捕快小心翼翼走近他道。
“花月下?”藍若兮神色微動,“拿過來吧。”
“是,大人。”捕快連忙呈上請願書,小聲說,“茂京三十五戶的代表說,王西苑平日仗勢惡意收取稅款,若湊不齊便肆意打罵欺壓,淩掠他人妻女,而花月下平素待人溫和友善,盡心照顧弟弟。。”
藍若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偏心啊。”
捕快漲紅了臉,聲音也微微提高了幾分:“大人,屬下隻是覺得看不慣王西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下去吧。”藍若兮隨意的揮揮手示意他下去,自己卻陷入了矛盾之中——王西苑背後的靠山居然是左丞相,對方向六扇門施壓,要他盡快處斬殺人凶手。可於情於心,王西苑之舉早已令百姓憤怒,花月下也隻是無心之過,但是若不殺她,雖然他並不怕什麼報複打壓,可是上麵。。左丞相出麵,恐怕他六扇門四大名捕合起來也無能為力。
“喲,什麼事讓追風神捕也愁眉不展啊?”突然傳到耳邊的聲音清甜綿軟,伴隨一陣淡淡的桃花香,紫色人影踏入了書房,絲毫沒有擅闖他人辦公之處的不安。
藍若兮愕然抬哞,便見已紫衣美人臨案而立。一襲紫袍曳地,長發垂落若瀑布流瀉,水眸波光流轉,眼角眼底繚繞著醉人的媚。薄紫的唇輕挽著盈盈笑意,膚色若沐浴牛乳而生,右眼腳下翩翩紫蝶展翅欲飛,襯得容顏絕美,風華絕代。六扇門此處嚴肅之處竟然突兀出現如斯美人,一是讓人有些難以適應。
藍若兮驚訝地張張嘴道:“紫樂師?你是如何進來的?”
“追風,這話便好笑了,自然是從門口進來的。”紫濯悠閑地在書房轉了一個圈,嘴裏說著,藍若兮無奈地搖頭歎氣:“紫樂師,進了門便不要再從房頂走了,這裏可是六扇門,別人看見了說什麼閑話就不好了。”
“那又如何?你廢話還真多。”紫濯漫不經心地繞著鬢邊長長的發絲,隨手從懷裏拿出個金燦燦的東西丟進藍若兮懷裏,“呐,拿好這個,小心點啊。”
藍若兮攥住那黃色布料的卷軸,莫名其妙展開看了一眼,差點沒一個踉蹌摔倒:“聖,聖旨?!”
“大概吧。”紫濯聳聳肩,“祁剛剛從宮裏弄出來的,我就順便過來帶給你。”
“順便?”藍若兮小心翼翼讀了一遍聖旨的內容,臉色突然古怪起來,“你沒假傳聖旨吧?”
紫濯瞪了他一眼,千嬌百媚:“我可沒那個閑工夫造假,你懷疑我便罷了,還懷疑祁不成?”
“可是陛下怎麼會管起這種事情來了?”藍若兮皺眉,小心地把聖旨收進懷裏,表情倒是不再懷疑,“六扇門一件過失殺人的小案,陛下怎麼會親自過問?這個花月下到底是什麼來頭?還是左丞相太過猖狂惹惱了陛下?啊。。這是聖公子進宮拿給你的,那麼聖公子為何會。。”
“好了好了,你白白一張嚴肅冷靜的臉,怎麼這麼囉嗦?”紫濯直接打斷了他的詢問,嘴角露出了不耐煩的笑容,“祁怎麼想都是他的事,你把案子辦好就行了。若是有人問起來,有祁和陛下頂著,沒你們六扇門什麼事。”
藍若兮沒有說話,雖心中疑惑卻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應該多問的,隻是問道:“你今日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了。”紫濯笑吟吟攤開手,目光一轉卻是望向門外,“不過你這六扇門桃花開得不錯,不介意我帶了回去吧?”說完也不管對方允許與否,飛身徑直掠了出去,不久便聽見一陣“轟轟”之聲,再出去看時院中一棵兩人合抱也不夠的桃花樹處隻剩下個深坑,碎石亂滾,幾個捕快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像是還沒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下從牢房出來時忍不住伸手遮擋了一下頭頂有些刺目的陽光,半眯的眼睛裏似乎有星光閃爍。他的雙腿因為鐵鏈束縛有些青紫腫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旁邊幾個牢頭想攙扶卻又不敢,隻好跟在她身後你推我搡。
藍若兮從書房出來,迎麵碰上了月下一行,他是第二次見這個女孩子,第一次時她跪他坐,直覺對方柔美纖細,卻有著常人不能具備的沉靜平和,第二次再見,她目光盈盈亮若星辰,美得清幽純淨,令人一時間不敢逼視,心中不由一滯,忘記了自己應該說什麼。
“大人。”月下喚住他。
“月下姑娘有事嗎?”藍若兮定了定神才開口問道。
“大人可以讓幾位大哥下去嗎?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大人。”
藍若兮心頭又是一跳,幾乎條件反射般招手示意幾個捕快下去,嘴裏道:“月下姑娘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
月下回頭看了一眼幾個遠去的捕快,直截了當地問:“大人,是何人救下了我?”
藍若兮一愣,眉卻皺了起來。
“大人,是不好說出來嗎?”月下靜靜看著藍若兮,“王裏正是我不慎導致死亡的,雖然隻是過失殺人,可是至少也要杖責或者判處流刑,更別提據我所知王裏正背後還有過硬的靠山了。可是如今我居然就這樣被放了出來,沒有任何懲處,未免太不合理了,要說沒有人從中做事幾乎是不可能的——大人可以告訴我嗎?”
藍若兮吃驚地聽著她說話,一時不知所措。從未見過如此冷靜的人,出獄之後不是興奮得淚流滿麵,而是分析著自己的罪行處境,並且找到他詢問。他從卷軸中看見,這個女孩子今年不過十七歲而已。
“不錯,王西苑的靠山的確很強大,也的確有人助了姑娘一臂之力。”藍若兮收斂了驚訝之色,淡淡回應,“但是月下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知道了是何人幫助了你之後會怎樣呢?是感恩嗎?”
“不。”月下輕輕回答,“他既然能夠壓下王裏正的靠山,恐怕沒什麼可以困擾他了。不過人總有些時候會遭遇厄運,也許那時候我還能用微薄之力報答他。”她安靜的笑了笑,“不過這實在是不太可能。”
“好。”藍若兮慢慢開口,眼睛盯著她不動,“他們是。。聖祁和紫濯。”
月下看起來並沒有過分驚訝,她眨了眨眼:“他們。。討來了聖旨?”
這次藍若兮真的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但是我能夠猜到王西苑背後的靠山有多硬,能夠壓倒他的大概隻有皇上。”
“你不問問他們為什麼會幫助你?”
月下淡淡搖頭:“這沒什麼好問。。或許是一時善心大發——當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也許是他們看不慣王裏正和他背後的人,也許是他們認識陽佐,又或者他們還有什麼秘密。。無論什麼原因,我感激他們,但是如今我的感激他們可能並不需要,所以我也不需要知道更多。”
藍若兮隻能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月下對著他深深鞠躬,再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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