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14 更新時間:11-04-30 15:32
那孩子跑過去拉住姊的手,靠著姊一副很粘母親的樣子。
姊上前很熟絡地與皇後打招呼:“皇後姐姐,真巧,您怎麼也在這?”然後她看到了我,除了略有吃驚外沒有太多的表情,屈身中規中矩地請安:“太後吉祥。”
皇後樂著說:“哎,淑妃,你剛才是沒見著,敏兒方才見了太後問本宮說這是誰家的漂亮姐姐,這孩子可真是逗樂死了。”
姊也微微地笑了,瞄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對戈敏說:“這可不是姐姐哦,她是你皇祖父的妃子,算起來是你祖母輩的人呢。以後你得叫她太後娘娘。”
小孩子聽不出其中的深意,戈敏天真地說:“可是太後娘娘長得真是年輕漂亮極了。”
皇後包括周圍的一幹宮人都嗬嗬地笑了。
皇後又把戈敏攬到自己身邊,疼愛個沒完,對我說:“敏兒這孩子不僅懂禮節,話說得也好聽,精靈古怪的,小小年紀書也讀得好,常常被教學師傅誇讚。”
然後她又拉著姊的手熱絡地說:“這也多虧淑妃人品好,教得好,才生出這樣一個好兒子。”
皇後不知我和姊恩怨已久,以為誇我的姊也是在討好我,所以對讚揚之詞毫不吝嗇。
然而家醜不可外揚,連我都不能在表麵上與姊鬧翻,否則姐妹公開相對隻會讓外人看笑話罷,於是我隻能掛著微微的笑容聽著。
“兒臣和母妃也很喜歡皇後娘娘,今早母妃聽說禦花園新開了鳶尾花就帶著兒臣過來采摘想獻給皇後娘娘呢。”戈敏繼續說道。
皇後此時更是歡喜了,感激地對姊說:“哎,真是難為你還總這麼惦念我。”
“皇後姐姐這是說哪的話。”姊恭順地回道。
通過這幾番話我能感覺到皇後與姊的感情非常要好,尤其是姊的溫順和恭敬十分討皇後的喜歡。
我一直覺得姊因為不受權禹王的喜愛肯定會在後院過得十分悲慘,卻沒想到姊已經傍上後院女主人這棵大樹。
還有孩子……權禹王怎麼會和姊育有孩子?他不是從不喜歡她嗎!我從未想過姊會生孩子,這麼多年根本有些故意躲避權禹王家事的消息,沒想到竟會有這樣一個孩子!也許善善早就聽說過這件事,怕我傷心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更不讓別人再去議論。
“太後,您怎麼了……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皇後見我好久沒搭話,關切地問。
“太後娘娘您怎麼啦……”自來熟的戈敏上前去拉我的手,我卻像被灼到了一樣,猛然地抽了回來。
動作明顯的讓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那孩子愣在那裏一時手足無措。
那是我本能做出的事情,我隻要想一想,都不會那樣做。
我無法接受姊更無法接受眼前這個孩子。
我以絹帕掩嘴,解釋說:“哀家身上突然不太舒服……”然後逃也似地離開。
“你們都下去。”回到寢宮我揮手斥退了所有宮人。
當四下無人時我將自己的情緒不再抑製地發泄出來,我感覺到自己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我腦海中不斷地將權禹王的臉孔與戈敏的重疊起來,反反複複的,直到最後看到了姊那張帶有嘲笑的得意臉龐。
為什麼偏偏是姊?我知道權禹王有不少的女人,那麼多那麼多的女人為什麼偏偏和姊在一起?為什麼偏偏和姊生下了兒子?那孩子長得偏偏又那麼像他。
我突然好憎恨權禹王,如果說他和其他女人的事我隻是心有芥蒂,但隻是和姊我卻感覺到了強烈背叛。就好像要姊就是拋棄我,姊好就是我的不好一樣。
姊的好就是我的不好……我反複默念著,突然覺得這句話就是我為何苦苦爭鬥謀取最高權力的最簡單詮釋。
贏得至高無上的權力是想給姊看,想給那些曾欺負過我的人看,讓他們在我強大權勢的陰影下戰戰兢兢地活著。
即便她是嫡出,名正言順的,爹爹疼她又怎麼樣呢?即便爹爹厭棄我又怎樣呢?我這個討厭的孩子要比他的女兒活得更加出色。
姊以前什麼都沒有,我也就無從去傷害,而現在她有丈夫、地位和最珍貴的兒子。
想到這,我突然就肯心平氣和地靜心思考我目前的處境了。
我知道,不管姊現在到底了解多少,但至少她知道我與權禹王之前的情事的。那天宴會上當權禹王為我將梁充媛驅趕出去的時候,她表現出了些微的吃驚,還看著我和權禹王露出探究的表情。
但是我並不怕她說什麼,哪怕她已經在懷疑我和權禹王的關係。即便將此事散布出去,頂多也隻是我的名聲受損,而她惹怒了權禹王的麻煩將要比我更大。
我還想不清楚姊以後會怎麼做,又或者當個安靜的人什麼都不做,那也符合她的性格。
可是我要怎麼去麵對權禹王呢?我多麼不想再見到他,否則我還會想起他和姊的事。但是我也絕不能和他爭吵,理智告訴我那樣並沒有好處。唉,好心煩。
晚上權禹王來時爾玉宮已經將我發泄時扔的杯子首飾重新收拾整齊幹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權禹王總是夜很深時才來,那時除了少數值夜的宮人其他人都已熟睡,況且他總會讓貼身的太監提前將一路上安排好,因此這件事做得很隱秘,暫時也沒有讓任何人起疑,偶爾也曾悄悄處置過幾個倒黴冒失的宮人,這也不足為題了。
很多時候那時我早已入睡,但今晚我很熱情地迎接了他,還為他端了一杯睡前安神的茶,他好似很勞累的樣子,誇我細心,然後舉杯喝著。
在他喝茶時,我仿佛不經意地說:“我今天在媚夏媛看見姊了。”
權禹王頓了一下,沒什麼表情地說:“哦……”
“和她的兒子。”我接著說道。
權禹王停下了,將喝了半杯的茶重新放了回去,轉頭看著我,我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突然歎了口氣,“朕知道你早晚都會知道的……隻是這件事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說過你不喜歡姊的!”我咄咄逼人道。
“是……以前不喜歡,現在也從不曾喜歡過。”
“可是你還是和姊有了夫妻之實,還生下了孩子!我無法相信你的話,你以前對我所說的都是騙人的,你明明知道是姊拆散了我們還……”
“更確切地說是父皇的那句話拆散了我們。可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心的。不管扇稚為人到底如何,和她的事情確實是個錯誤……那天蓉婉過生日,朕在席上被多勸了幾杯,等醒來就在她的房中……但是朕不想因醉酒就為自己開脫,這確實是一個過錯。可是,奴兮”,權禹王拉住我冰冷的手,“那畢竟是之前的事了。”
我抽回了我的手,說:“我可以不去介意過去,但我在乎現在。如果你不喜歡姊,為什麼還要封她為四妃之一,給她靜淑妃的名號?!”
“因為這些妃嬪的封號根本不是以朕的喜好來分的。”權禹王沉聲回道,“淡將軍,也就是你們的父親,是朕年輕從軍時就敬重的人。他為國捐軀後,無論憑道義憑良心還是憑個人交情朕都有責任照顧好他的遺孀和遺子,你的姊不比你這樣的聰明伶俐,所以才想給她一個名分至少讓她衣食無憂,不受人欺淩;再有,你的姊是前太後親自指婚給朕的,宋孝宗連太上皇賜給自己的宮娥都要以禮相待,朕可以冷落她,但至少外表不能讓人有說不孝不敬的把柄;況且……虎毒尚不食子,戈敏畢竟是朕的孩子,朕不能不為他的前途著想,生母身份過低會讓他遭人嘲笑,你應該從懦弱的元藏王例子中看得出……”
權禹王見我不為所動,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朕知道說得這些惹你不開心了,朕也知道你不喜歡你的姊。可是,奴兮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鑽了牛角尖了呢?你的姊從來沒有在朕麵前說過你的壞話,在後院中也沒有過。朕雖然冷待她,可是也從不聽聞她口出怨言,她待蓉婉和其他後院的女人一直都很謙卑,這樣的她你讓朕還再怎麼對她做過份的事情呢?”
我冷笑了一聲,脫口而出,“她當然沒有怨言!你以為她真喜歡的是你嗎?她喜歡的是……”
我突然就住了嘴,我怎麼可以如此說呢,我怎麼可以為了貶低姊將端豫王處於危險之地呢。
“她隻是喜歡你的身份和你所能給她的權勢和地位罷了。”
權禹王聽了笑了,“所以?既然你知道是這樣,還介意什麼呢?”
我無言以對。
他伸手撫過我的臉龐,然後輕捏著我的耳朵溫柔說:“明明三十好幾的人了,為什麼卻還像個孩子,在朕看來你那些都是小女孩的任性脾氣啊,不過朕卻有這樣好的耐性去哄著你。”
我撇了撇嘴,“因為你老,所以我在你眼中恐怕永遠都是個孩子吧。”
權禹王挑了挑眉,抱起我向床榻走去,粗聲地說:“你說朕老?朕哪裏老?今晚就讓你看看朕到底老不老!”
我笑了,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希望你老了,這樣你就再也不會去姊那裏讓我傷心了。”
“朕不會再去的。”權禹王答應我說。
第二天早上我剛起身,突然就想起皇後憑什麼對姊那麼好呢?皇後自小就撫養了身份低微的侍女的兒子,也算是半個親子,她就不怕姊的兒子奪她兒子的位嗎?
我還來不及梳洗,就屏退四下宮人喚菟絲過來問她:“梁充媛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菟絲低聲回道:“娘娘您放心吧,決不會讓人發現她小產的事情的。況且被杖打二十板後本來性命也是難保了,即便死了也不會叫人生疑。”
我放心地點了點頭,努力去回想,對菟絲比劃說:“侍候梁充媛的宮娥中有一個和叫小蘭在一起的,臉圓圓的,眼睛也挺大的,梳著雙環髻發型,身材適中,十七八歲的樣子,哦,她好像長了一些雀斑,把她調到爾玉宮來服侍哀家吧。”
菟絲想了想回道:“梁充媛宮中的那些下人們大部分都被調到浣洗房做粗活了。既然您記得有叫小蘭的,再找到那位宮娥應該不是難事。”
當我午睡醒來,年兒被打扮得幹幹淨淨煥然一新帶到我麵前,她惶恐而好奇打量爾玉宮時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之前的花濺淚。
我以前還樂於教導那些新來的宮娥,給她們起優雅的名字,教她們禮儀言語,看著她們在後宮中優雅行走,可是我沒有想過,在壓抑改變她們本來性情的同時,會使她們衍生出本不該屬於她們的欲望,花濺淚就是一個例子。
所以每當我見到如意菟絲那些跟隨我過來的宮人們高雅得體的姿態,永遠波瀾不驚的表情,我有時在想她們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當夜深人靜時她們可曾為自己感到悲哀過?
在我所能容忍的情況下,我並不希望眼前的年兒再變成如意菟絲中的一個。
我收回了心思,語氣淡淡地問跪在下麵的年兒:“你以前聽說過哀家?”
年兒不敢抬頭小聲回道:“聽過的,天下人有誰不知道當今尊貴的皇太後娘娘呢。”
“哦?天下人都說哀家什麼呢?”
“說您美麗非凡,說您是大胤的第一貴婦,說您穆宗時三千寵愛集一身,權傾後宮……”年兒的聲調高了些,滔滔不絕地說道。
我輕輕地笑了,揮手說道:“得了得了,這些誇讚的話哀家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哀家本以為你老實本分沒想到你口舌卻很油滑。”
年兒急忙狡辯說:“太後奴婢沒有說謊,奴婢真的一直很敬佩您!”
我聽了微微苦笑,“不說這個,哀家倒是問你你願不願意在這爾玉宮伺候呢?”
年兒先是有些吃驚,然後磕頭連連說:“奴婢願意,奴婢願意!”
“哦——”我拉長了聲音,“不過哀家還可以給你另外一個機會,你是願意去你主子身邊照顧呢,還是願意留在這爾玉宮呢?”
我心中清楚這是個兩難的問題,如果她說願意留爾玉宮,那麼就是對前主子無情無義,這樣也不見得會被新主人信賴;如果她說願意去冷宮服侍,那也不見得是好答案,一個一直對前主念念不忘的奴才我要她又有何用呢,因此這是個永遠不會有完美答案的問題。
年兒愣了一會兒,沒想到我會問這樣叫她為難的問題,但她還是回答道:“奴婢是個下人,哪有什麼選擇的權力呢,太後您怎麼安排奴婢都無怨無悔。如果太後您安排奴婢去冷宮伺候充媛娘娘,這樣成全了奴婢的主仆之情,有始有終,奴婢會因此感激太後娘娘;如果您看得起奴婢讓奴婢在您身邊侍候,這全是奴婢的福氣,奴婢一定盡心盡力。說起充媛娘娘,我與她的感情,是一絲不偏的主仆之情,她待我為奴婢,我敬她為主子,都是做自己本分,倒也沒什麼怨恨或者是恩情。所以無論太後怎麼安排奴婢都是太後對奴婢的恩典,因為這兩種選擇對奴婢來說都不是壞事。”
唔,我暗中點頭,這小丫頭回答得倒不錯。
我喚如意進來,因為她的性格比菟絲柔和些,我想讓她教管年兒會更好一點,於是對她吩咐說:“以後你就負責教導年兒了,教教她爾玉宮的規矩。”
如意挺高興的樣子,說:“咱們爾玉宮那麼大,在內圍服侍的人卻少,爾玉宮可是好久沒來新人了。”
我笑笑說:“可不是嘛。哦,對了,就讓年兒跟你住一個屋,倆個人還能一起說說話做個伴。”
爾玉宮的規矩是兩侍女共一間房,倒也不是爾玉宮的房間不夠用,但這樣可以互相監督,製約彼此的行為,這是我的小心思。除了善善,我對其他的宮人都談不上完全的信任,對如意也是如此。
而且如意還可以幫我觀察這年兒是否真心想過來伺候我。前一段時間,跟如意一起居住的宮娥習習得了咳病,晚上吵得她睡不好覺,因此就調走了,這時剛好讓年兒入住。
如意說:“這敢情好,這習習一走把奴婢落了單兒,心裏還真是有點不好受呢。走,年兒,讓如意姐帶你看看房間去……”
我見如意高興的樣子,想起這爾玉宮確實許久沒有新人來了,諾大的宮殿深處就幾名以前的宮人服侍著,空蕩蕩的。也難怪九珍總是抱怨說無趣無聊了。
通過接觸,我發現年兒與花濺淚並不太一樣,花濺淚是天生心性愚鈍,而年兒雖然因為年紀輕沒有經過嚴格的調教顯得有些稚嫩,但這並不能掩蓋她本身的蕙質蘭心。
九珍就很喜歡年兒,因為年兒懂得許多宮外的遊戲和新鮮小花樣,於是九珍就總纏著年兒整天年兒長年兒短的。
那天天色漸暗宮中剛點起燭火,我和善善、如意等一幹宮人圍坐在屏風後麵,九珍說她今天要做個小表演給我們看。
不一會兒彩繪水榭樓台的屏風上出現了黑黑的影子,定眼一看,原來是隻雁兒不停地揮動著翅膀,九珍在屏風另一麵脆生生地說:“天色黑了,雁兒漸漸飛遠……”
然後驀地雁兒消失,又變成了一隻小狗,九珍學著汪汪地叫起來,把下麵的人都逗笑了。
接著九珍又打出一隻小鳥立枝頭的影子,最後才收了手。待九珍從屏風出來時下麵的宮人都鼓起掌來。
我伸手喚九珍坐到身邊,摸著她的頭發笑著問她:“小機靈鬼,你什麼時候學會打手影了?”
“是女兒叫年兒教我的,現在才剛剛學會三樣。女兒少見母後的笑容,因此想叫您開心起來。”
我聽了心中動容,將九珍往懷中拉緊了些。
年兒說:“朵頤帝姬的手指比同齡孩子的要修長些,不隻打手影好看,還很適合彈琴呢。”
我笑了笑,對年兒說:“你還有哪些好玩的,都讓我們見識見識,宮中總是玩投壺也沒趣兒了。”
年兒低頭想了想,回答:“在宮外奴婢們這些侍女閑下來時經常湊到一起玩轉羅盤,人多了玩著熱鬧,就是這是奴婢們下人玩的遊戲,怕唐突了太後您。”
“這遊戲哪有輕賤和高貴之分,你說來聽聽。”
“其實遊戲也很簡單,就是大家坐著圍成一圈,中間放著羅盤,指針轉到誰那了,誰就說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或者是身邊的小故事給大家聽。”
“母後,我要玩,就玩這個遊戲!”九珍來了興趣,嚷道。
我叫九珍安靜下來,對年兒說:“今天咱們就玩玩這個遊戲,你去拿羅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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