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章節字數:4280  更新時間:15-04-21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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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成殤,夢闌珊

    一路悠然的回到黎都--鄴城。看到熟悉的繁華,蕭重和靳瑜並沒有多少回家的欣喜,皆是一副悵然若失,聽聞蕭老將軍夫婦進宮麵聖了,蕭重也跟著靳瑜去了宮裏。遊廊上,鳳冠霞幀的貴妃伴著慵容端裝的將軍夫人遊園,禦書房內,德高望重的將軍陪著君王共商天下大計,久違的場景,蕭重卻感到恍惚,呆呆跪在地上,心裏隻是一片茫然,禦座上的君王說了什麼不曾入耳,慈愛的父親叮囑了些什麼,也是恍惚一片,蕭重隻覺得滿腦子的恍惚混頓,就像這些天一樣。

    靳瑜一把拉起還愣在地上的少年將軍,輕附在他耳邊:“你又神遊去了!”蕭重回頭訕笑:“以後不會!”

    靳瑜無奈一歎,禦座上的帝王輕聲道:“重兒這是怎麼了,遊個丹徒把魂遊丟了?”

    “沒有,他一路上照顧我和煙兒,累的!”靳瑜慌忙掩飾。“才不是呢!大哥是把魂丟在了丹徒,是你說他喜歡宇文凝的!哼!”蕭煙噘著小嘴說。

    “陛下,南部匪患猖厥,臣請纓南征!”一言不發的蕭重突然道。

    “皇上,老臣和犬子多年羈旅,未得與夫人女兒團聚。臣聽聞郭凱將軍年少有為,不差於犬子,望陛下體恤夫人愛子之情。”老將軍求道。

    “父皇,平匪之事就由郭凱去做吧!讓蕭重去鄴城大教場練兵如何?孩兒也想和他常常砌磋!”靳瑜躬身說。黎主靳安自然聽得出兒子的弦外之音:我信他,你怕他在外有異心,我就留他在皇城,你眼皮下,信他所以我願將皇城衛隊交由他。

    蕭重不再言語,宇文戰的話又不期然想起:“蕭重,以我之見,主上未必如靳瑜那般信你。靳瑜信你至深,除卻交情,他的能力不足以駕馭你。你和他不願知,主上卻是心知肚明,他日,主上若有不惻,需除權臣為新皇鋪平道路,你若不做準備,你便是他要除的第一人!”

    國舅與我素無舊過,何以針鋒相對,他是主上心腹,除非此事受意於主上,難道國君內裏遠不如外表強悍,或者他有了惡疾!二皇子真像表象那般乖順?蕭重默默想到,抬頭對上黎國靳安深邃的眼神和眼中一閃即逝的殺氣。

    靳安看著絳衣黑紗、意氣飛揚、輕狂跳脫的少年將軍,以及兒子眼中滿滿的信任與欣賞,不禁有些迷茫,該殺還是該留?若殺,沒有一員猛將,初登帝位的兒子何以震攝天下?若留,自己死後,兒子又以何駕馭這不世梟雄?

    “父皇,孩兒知你忌憚蕭重,可孩兒信他!父皇若顧憐孩兒,就莫要動他,孩兒初登基還要靠他呢!”靳瑜也望著蕭重走遠的背影,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執著和堅定,看得靳安心頭一痛,自己這一生,似乎從未這般全心全意的信任一個人呢!即使是枕邊人也留著三分小心,這般防備著人,很累啊!不禁有些感動:“你何以信他如此?”

    靳瑜的眼睛幽深蒼遠:“就因為六年前,在兵慌馬亂中他說‘我保護你’這話他是說給靳瑜的,而不是大黎的少主!”從那一時一刻起,自己就決定無條件的信任他,不管蒼桑怎麼變,此生不負!

    “人心不可捉摸,你信他至深,他未必待你至誠,六年足以改變一個人,一份心境,上位者切記君臣不分呐!”靳安陰柔道。對這個兒子,他實在沒話說:無論文質武功都稱得上出類拔粹,小心年紀又心思細膩縝密,是君主的不二人選,隻是對蕭重就另當別論一團混沌,本想來日方長慢慢調教,可蒼天卻不予他來日方長啊!一天比一天沉重的病體,明確的告訴他,他的時日無多,這些年隻用藥調著命,隨時都擔心著天人永隔,隨時都防備著人心,他真的很累很累,可他不能就這樣倒下,即使倒下了,也要走得心安呢!

    “蕭重功高鎮主,你將來未必治得住他啊!靳氏的江山不能落入他姓!”眼神哀淒,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掛念。

    “父親,這些年來你誰都不信,誰都防備,這皇位想必坐得也很孤獨吧!”靳瑜的聲音突然前所未有的陰冷:“你既然決定將這個國家交於我,我如何管理那是我的事,就不勞父親您操心了!或者,父親可以直接把皇位給二弟,這樣你就不怕蕭重會竊國!”陰然的語氣,完全不像平日,靳瑜冷笑。

    靳安氣得一口血噴出嘴:“你……你怎麼……能這樣對你父皇說話”

    “哼,我怎麼了,我隻想留住我在乎的人,我怕一個人坐在這陰寒的皇位上會膽寒,我隻想要一個人陪我,僅此而已!”

    我不要像你,連拚死替自己守住江山的發妻都要疑心,疑心她與別人有奸情,逼得她自刎。看著父親陰暗的臉,靳瑜終於沒忍心說出口,母親,我無意傷害父親,我隻是想要保住我在乎的人!“誰也別想動蕭重,除非我靳瑜死!不過,我想父親也不願我這麼早就去叨饒母親吧!”

    “你……你……”看著走遠的靳瑜,靳安眼裏一份狠利,這個兒子終於再不是曾經承歡膝下的幼稚孩童了,靳安劇烈的咳嗽起來,大口大口的血噴出,染紅胸前金黃龍袍。大殿深處走出一抹雪白的麗影,輕輕扶著靳安:“主上放心,屬下會幫少主守住這大黎的江山,也會讓少主明白,主上的話永遠不可否認!”

    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動蕭重。

    靳瑜望著陰暗的天:母親,我不想跟父親鬥,更不想為被父親的意思,可我不能看著蕭重被殺。大步向蕭府走去。

    天青色的單薄身影,孤單零丁的站在暮色的大街上,隻在身後留下零丁的影子。“楚叔叔,你怎麼在這裏?”

    是的,他就是禦史大夫楚尚殤,四十好幾的人了,膝下卻無半個兒女,十八年前自發妻亡故後,他便一直孤獨一人,為人忠厚實在,對靳瑜這個少主更是關懷備誌,視如親子,黎主長感慨‘殤待吾子如親子,不如朕就將瑜兒給愛卿做骨肉吧。’

    “少主就這麼跑來將軍府,莫非真打算讓將軍為少主謀反嗎?”

    “楚叔叔,我無意違背父皇,可父皇非要聽信那算卦術士之言,說什麼‘竊黎國者,蕭重!’本就是謬論,父皇竟然信!”

    “那麼少主打算跟陛下反目?”楚尚殤語氣變得嚴厲森冷。

    “不,楚叔叔,我不想這樣,我答應過母親,無論如何都不怨恨父親。可我不能看著蕭重死!”靳瑜眼裏有痛楚的掙紮。

    楚尚殤突然有淡淡的不忍,人說:有一種愛就是讓雛鳥認清生存的林子的殘酷:“也沒靳瑜有後招!”隻是你不知罷了!

    蕭重站在回廊:皇帝突然對我戒備有加,隻是因為我跟宇文走得太近?隻怕此事另有蹊蹺吧!

    “十多年前,父皇征戰南方,南方瘴氣頗重,便得澇病,隻用名貴藥材續命呢?”難道是?蕭重打了個寒顫,如果是這樣!那靳瑜豈非凶多吉少?這個認知讓他出了一身冷汗,想到二皇子那副乖巧模樣下的陰狠毒辣,他就忍不住心驚!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和正準備進來的靳瑜撞上。

    “靳瑜?”

    “蕭重?”

    皆是一陣錯愕,蕭重道:“你這是?”

    我擔心你!

    “沒什麼,找老將軍下棋!”靳瑜不自在的解釋。

    “下棋?你夠閑!”蕭茺瞪大眼睛,這人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形勢?“下棋的事留到以後!你還是顧一下生死攸關的事!”

    把最精銳的衛隊讓靳瑜帶回宮,並且再三叮囑:必要時需行雷庭之勢,鐵血手段,一定要在二皇子有異動時就先發製人,必要時對皇上也可采用非常手段!

    靳瑜怔怔的聽著,一一點頭應下,最後隻輕輕感歎:“你有如此精銳之師,我不知道呢!”

    “嗬,我這雷霆之師不過是防不測!”蕭重無所謂的說。

    陰隱裏,紫衣華服的絕美少年輕輕一聲,快步離開,一身雪衣的英越少年緊隨其後:“哥,你……你若擔心他就去看看吧!那個楚尚殤城府頗深,恐怕……”

    “靳瑜信蕭重也是頗深,無需你我憂心!我欲去薑國一趟,你可願相隨?”宇文戰心裏堵得慌,伸手按住胸口,意外的觸到一支珠花,荒涼的古城頭,一個身形委頓的士兵,手拿珠花說著他的嬌妻蘭兒,剛出生的愛子,滿眼的眷戀與不舍,是誰紫衣翩然感而傷懷,潸然淚下,又是誰一身血色披風,張揚的臉上一片疼惜,輕摟纖細的腰身,柔聲安慰:“宇文莫要擔憂,他日我們將蘭兒和她的孩子接來悉心照料可好?”不知蘭兒過得可好?

    齊王坐在庭院裏發著呆:皇兄的表現越來越古怪,似乎是越來越離不開楚尚殤了,前些日子對蕭重的敵意雖隱藏的很好,但還是沒躲過他的眼睛,而現在卻又對他委以重任,是何道理?

    齊王仰頭看著天空,一輪滿月,華麗的照著人間,無限的景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他們還如現今的皇子般大小時,常偎在母後身邊,品茗茶賞滿月,父皇則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和母後,後來他們大了,大哥靳宏離家出走不知所蹤,二哥靳浩住進了自己的王府,三哥靳安新娶了王妃譚氏並去了封地,他也娶了妻生了子,再往後,二哥和三哥各自籌謀勢力,私下裏角著勁,終於二哥靳浩攜持父皇開始打壓三哥,父皇駕崩了,他卻連見一麵都不曾,二哥說:“青弟,我也不想,可是已經回不去了,我和三弟現在是不死不休,如果可以選,我會選一開始像大哥那裏從此天涯!”那時堅強如二哥,也是真的潸然淚下。上蒼沒有垂憐二哥,康王的五十萬鐵騎終敗在了鄴城,倒在血泊裏的二哥笑容清麗絕美,柔聲安慰淚流滿麵的他:“沒什麼好哭的,成者王敗者死,如果今天敗得是你三哥,怕也是這結果!”回頭,他的三哥冷眼看著自己的兄長,沒有一絲的傷痛,恨突然衝坼在胸膛,不吐不快,站起身握緊手邊的劍:“你這個瘋子,他是你的哥哥啊!從小疼惜愛護你的哥哥!”怒吼著劍就刺了過去,劍尖刺進三哥的身體,鮮血噴泊,他驚慌的丟下劍,扶住三哥搖搖欲墜的身子:“喂,你沒事吧,禦醫!禦醫!”驚慌的大吼。卻看到三哥戲虐的笑:“青兒是不忍三哥死的吧,你這該死的善良的孩子,怎麼就生在了皇家?”

    此後,便再也沒了親情,猜忌、堤防、壓製、反抗,似乎成了仇敵,三哥再不信他人,他也不屑他信,他在他三哥的提防中小心的陪植力量,小心的支持二皇子靳然,雖然也知那小子遠不如其兄靳瑜,蓄謀奪位,蓄謀將來架空新皇自己監國,雖然不愛權利,但他就是想嚐嚐手握天下的感覺,想嚐嚐讓他兄長們發瘋的權利帶給人的歡愉,也許不好受吧身邊連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連自己兒子都要防,自己怎麼就不甘心呢!自朝一笑:犯賤吧,自作孽!

    “如此好月,不照人圓,真是可惜了!”一聲金石玉響的清朗聲音,是靳瑜吧,那個笑容溫雅,有幾分像三哥的侄子吧!齊王靳青茫然的回頭,看到少主靳瑜一身玄黑勁裝融進深成的月色,二哥!靳青心頭一陣發冷,記憶裏二哥總是一身黑色站在夜色裏,頗顯威嚴。

    “皇叔,別來無恙啊?”靳瑜走進花廳,笑容淺淺,靳青回頭:緊緊握住手邊的杯子,心裏瞬間滑過的疼痛讓他的手動彈不得,這個像二哥的三哥的兒子,真的要傷他嗎?自己的親侄啊!

    手無力的滑去,杯子終是沒有甩出去,靳瑜走近,屈膝跪下:“謝謝,皇叔手下留情!”

    靳瑜知道是這個善良的叔叔在最後關頭放過了自己,也放過了他,齊王手中的玉杯碎,隱匿在暗處的死士得到殺令便會不顧一切的殺來,他靳瑜有可能就是萬箭穿身,即使不死,也別想全身而退,當然在他身份,蕭重率隱衛緊緊相隨,此處若有異動,便先殺齊王。

    “你終究是三哥的孩子,我靳家的血脈!”靳青一聲長歎,無力委頓在椅中。“你肯孤身前來就不怕?”

    “父皇時日不多了,想來皇叔也知道了,父皇一身沒真正信過誰,即使是枕邊人他也沒信過,我不要像他!他忌憚蕭重功高震主,非得殺之而後快!可我不能看著蕭重死而無動於衷!他是我的護國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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