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08 更新時間:07-11-10 11:22
風學院的院規是永遠不能愛上其他人。
偌遙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是的,即使紅尾能夠再認識她,她也不能愛上她。風學院的學生不能愛上任何一個人,與其知道自己本不會得到,不如不去爭取,因為即使爭取了,結果還是一樣的悲哀。
她沒有告訴於汐其實自己已經發覺紅尾會因靈力不足而變成孩子的事,她之所以一直跟蹤紅尾,是為了在紅尾變成這種幼兒狀態喪失攻擊力的時候保護她。有很多次,紅尾在麵對惡靈時突然變成孩子,都是她趁著她不注意偷偷將惡靈消滅。
這就是命,她篤信不疑,因她弱小,她戰勝不了也得不到。
痛苦蠶食鯨吞般湮沒她的心髒。
能在暗中默默保護一個人也不錯,但這種守護極其痛苦,尤其當你知道你的守護不會帶來任何結果的時候。
從大道轉進街角的小巷,這是回家的近路。小巷彎彎曲曲,不能一下看到盡頭。高而古舊的石牆壁讓人不禁去猜想它存在的時間。石壁遮住了陽光,讓內部的空間陰暗而涼爽,也許是突然走進稍暗的地方的緣故,偌遙覺得胸口發慌,眼前紅綠交錯隨後昏黑一片。她抬頭再看那麵前狹長的空間,全部被霧氣籠罩,不知究竟是霧氣籠罩了她的眼還是籠罩了這條小巷。心跳得頓重,額角有汗珠流下。陌生的感覺如影隨形,但回頭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隻有那彎曲的如蛇一般的來時的路。
多心了,自己。
她保持著扭頭後看的姿勢,鎮定情緒安慰自己。閉上眼睛深深吸氣。再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影子,灰黑色的,模糊不清的人的形狀。睜大眼睛努力去看,那一團灰黑色竟在一點點膨脹,擴展成不是她的形狀。
就像是摞了兩個人,那是兩個人重合的影子。
她屏住呼吸。
幾近暈眩。
不在背後,那個人已經移到了她麵前。
“偌遙。”聲音沉穩透著成熟與莊重。
而她的頭卻像被卡住了一般,轉到後麵,卻再也轉不回來 。隻感覺一雙冰冷纖細的手將自己的頭轉回正常的位置。
一張秀麗脫俗的臉,雙頰潔白如被初雪覆蓋,細密修長的睫毛將碧綠的眸子掩蓋,綠得透出一種莫名的詭異味道,讓人一見就心生畏戒,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力量讓人無法移開不去注視這雙眼睛。幾縷銀發服帖得盤成花形梳在腦後有如天然發帶任剩下頭發筆直地垂到腰間。
麵前這女子看似28歲,身材高挑,淺灰色的帶帽長袍掩蓋全身,讓人看不到裏麵的服飾。衣邊點綴無數繁雜花紋,但在淺灰的映襯下,顯得高貴典雅並不覺混亂。胸口處由一枚巨大的淡黃色寶石連接,掛住兩側的衣料,周圍藤蔓般的金屬花紋將寶石圍繞在中間,承翅膀狀向兩側張開。她全身散發著高貴疏離的氣質,在外人看來儼然一位神秘且讓人無法輕易接近的天空聖女。
偌遙的表情凝滯在那裏,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女子如雪的肌膚。
她最怕這種疏離的感覺,給人精神上的壓迫。
“水聖師……”
她不可能沒在收集情報時聽說過,四聖師的服裝都是以淺灰為主色調的。
四聖師之一的水聖師,主管除靈師的監視工作,被譽為除靈師命運的審判者。
雖然她從未見過水聖師的相貌,不過麵前這位疏離的女子卻給她強烈的審判者的心理壓力。
還有一句並不可靠但又不得不令人相信的傳言:作為一個普通除靈師,能夠見到水聖師,表明他(她)的生命危在旦夕。
水聖師見偌遙這樣大的反應,輕蹙柳眉,隨即一聲歎息。
偌遙胸口“咚”的一響。
“你透露的信息太多了,這是違反遊戲規則的。”聲音清幽飄忽不定。
水聖師的眼簾垂下,又搖了搖頭。
身體緊張得無法移動。眼前原本稍微清晰的景象忽地又模糊起來。
再回過神水聖師已經不見。
偌遙呆呆地站在原地,依然保持著原來抬頭看的姿勢,許久許久,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用手試圖用力的按住胸口,卻發現雙手不住的抖著。
審判之日到了。
她顫抖著匍匐在地上。
果然沒有猜錯。
和於汐的會麵已經被水聖師發現。
於汐敲了敲紅尾家的門。想借地方洗一洗被飲料潑過的頭發。門很快打開卻不見有人出現,於汐詫異紅尾給他開門為何自己又要躲起來。
“視線太高啦四月。”一個幼稚卻又有著與視覺年齡不符的慵懶聲音從下方傳來。
低下頭看著幼兒狀的紅尾,於汐有種一攬眾山小的感覺。
圓圓的紅色眼睛,圓圓的小臉,圓鼓鼓的短短的胳膊,漆黑的一直垂到地板的長發。
就像活的SD娃娃。
“抱歉,忽視了你的身高。”
“還沒有到24小時。”娃娃仰視於汐,像望著一座高山,“24小時之後才會回複原狀。”
於汐在心裏淺笑,紅尾的這種狀態讓他很想欺負她。
“哦,借地方洗下頭發。”於汐隱藏住心裏的想法平靜地推開衛生間的門打開水龍頭。
他沒有開燈,衛生間裏一片漆黑,也許是處在背光的位置,但是這種黑讓他混亂的頭腦得以稍微平靜。
溫熱的液體不斷從上方的出口流下滑過頭發跌進排水口。他試著抓住它們,但熱水滑過他的指間消失不見。
從出現到消失不過幾秒鍾。
記起小時候在地上灑水,很快就被太陽的高溫蒸幹,消失得無影無蹤。老師講,水會蒸發成水蒸氣升到天上,在天上積累多了又會化為雨水重新降落,降落之後又會蒸發,不停輪回,無法停止。
水無法在一個地方長期停留,所以水學院的除靈師也被命中注定無法停留,即使找到了值得停留的地方,也無法得到長久的安定。
這是宿命。紅尾一直這樣解釋。
人的命運都是被提前決定好了的。所有人不過是像演劇本一樣在特定的時間遇到特定的人,隨即發生特定的事件。
水是被火一般太陽的溫度蒸發消失的,火是被水撲滅的,所以水火不容也是注定的。
有些事情,並不是一個人想改變就能改變的了的。
“呐,紅尾。”於汐關上水龍頭看見紅尾用力伸長胳膊遞上的毛巾。誇張的動作讓他忍俊不禁。
“水學院的院規是永遠無法停留在一個地方。”
紅色的眼睛閃了閃:“如果聚集在一起的水有一天不再流動了,也就成了一攤死水,那麼它們就真的沒有活的意義了。“
也就是說,如果水學院的除靈師有一天停留了,就真的沒有活的意義了。
於汐怔怔的反思紅尾的話,恍惚中聽到“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的朋友那樣做飯這麼好啊。”的語句。
我的朋友麼。
她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毛巾順著頭發滑到於汐肩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習慣性的把手插進口袋,裏麵有什麼東西。
“……等到你長大的時候,”於汐看過口袋裏的東西又放了回去,蹲在紅尾麵前,就像一位年輕的父親看著自己幼小的女兒,“但你在我眼中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一個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
“活在黑暗中並無不好,黑暗可以讓我感到溫暖和安全。”
“黑暗會束縛你,使你得不到自由。”
她找不到言語來回答,默默的看著於汐起身,細致的將毛巾折好掛在架子上。即使對無生命的物體,於汐都可以用心的把它們擺成最舒適的姿態。
紅尾忽覺無趣,轉身默默走開,輕聲低喃:“我要如何才能得到自由。”
一個簡單的陳述句,她沒有用疑問的語氣,沒有向任何人尋找答案,也知道找不到答案。
“讓我帶你走。”
她驀的停下腳步,背對於汐,胸口輕輕伏動。
“逃離可以得到自由麼?”
“我們不是逃離,我們是在追尋。”
她轉過身看著身處黑暗中的他,那狹小空間的黑暗黑得模糊了其它事物,黑得吞沒了他的身體、他的麵孔,黑得給人一種極度壓抑的感覺,而在黑暗中卻隻有那一雙深褐色的眼睛,反映著外麵微弱的光,清透純澈得仿佛水晶般美麗,有如暗夜裏的一顆明珠,發出微微的、魅惑般的光芒,吸引著人被它所折服。
她無法移開視線。
“好,請你帶我走。”
紅尾身體恢複原狀後的第二天上午,他們坐上了去南方的飛機。
他想要她多接受一點陽光,想讓她習慣在陽光中生活。
簡單的衣物、藥品、便捷的工具之外再無可帶之物。
“原來能帶走的東西這麼少。”收拾完畢的於汐感歎。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能把‘人’本身帶走,已經是很沉重了。”
那些瑣碎也遲早會被替代。衣服壞了可以買新的,藥吃沒了也還有很多牌子等待試用,不能替代的隻有“人”本身。
紅尾坐在機窗旁邊看著飛機衝上雲霄。
地麵上的景物隨機體的上升逐漸變得模糊,最終顯示在機窗的那一點風景被暗綠和赭石的碎片拚接而成。
上升時心髒的壓迫感讓她稍稍有些興奮。
這是她飛不到的高度,所以一直憧憬。
遠處是大朵大朵棉絮般的雲,潔白的讓人想起天使的羽翼。
天空下麵是雲,天空上麵還是雲。
天的盡頭是一抹淡紫色。
這一切太真實,真實到讓人覺得不真實。
紅尾正身坐好,看見身旁的於汐沒有表情的閉眼睡去,雙眉緊鎖,她看的到他內心的疑慮。
這種偽裝破綻太多。對她來講。
而對於汐自身來講現在能怎樣,在不能做什麼的情況下隻有選擇昏昏睡去,隻要睡過去了,一切不安都可以暫時遺忘。
明顯的缺乏安全感且沉迷於逃避現實。
前座的小孩子突然大聲叫嚷,將皮椅拍得啪啪作響。
安寧的環境被瞬間打破。
於汐睜開眼看到紅尾皺眉。
“我討厭小孩子。”紅尾道,他們一點規矩都沒有,不分場合隻會亂叫擾亂安靜的心緒。厭惡凸現自己的人,這是一種自大又旁若無人的傲慢。
那孩子嘻笑著拍手,用力拍打遮光板。物體的撞擊聲不斷鑽進紅尾耳膜。
“我也不喜歡。”於汐解開安全帶,站起身十分禮貌的提醒那位母親讓自己的孩子小聲一點。
不僅討厭小孩子,而且討厭人類,人類和麵前這個小鬼一樣沒有教養。
破壞自然,獵取自然隻為滿足自己的貪欲,永無止境的所取卻不知回報。對除“人”以外的動植物、沒有生命的物體視如滿足自己貪欲的跳板,跳到對岸了,就將跳板扔下懸崖。
“你如此的恨人類麼?”一日導師這樣問她。
“是,終有一日我會懲罰他們。”
尤其使她氣憤的是,除靈師是在為人類服務。
沒有教養,這種人真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飛機起飛啊啊啊!!!!”
紅尾猛的站起身,直視那孩子的母親,那人仿佛木木的,眼神茫然。
“可以讓您的孩子小聲一點嗎,後麵有人在睡覺。”紅尾眼神冰冷語句裏卻不忘禮貌詞。
那母親茫然的點了一下頭,她茫然的表情讓紅尾懷疑她是個癡呆。
兩秒鍾之後那孩子又開始啪啪的擊打機窗,整個機箱內回響著孩子製造的噪音。那母親卻絲毫沒有製止那孩子的行為。
周圍已經有旅客喃喃抱怨。
紅尾再次站起身直視那孩子,眼睛裏帶著有限的忍耐,卻仍舊禮貌的把剛才的話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
那孩子正蹲在地上,座位上散亂著一堆玩具。一雙無知的眼睛看著紅尾,顯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重新係好安全帶,紅尾怒視前麵的座位。
於汐看到紅尾眼睛開始紅的不自然。
依然是兩秒鍾之後,那孩子開始扔玩具,並且高聲的自言自語。
“我真恨人類。”紅尾徹底暴怒,右手手心一股旋風隨即出現。
於汐以最快的速度將左手扣在紅尾右手上將那旋風壓了下去。
他看到那雙眼瞳赤紅的如燃燒一般,強烈的感覺到一股按捺不住的力量想要衝破這種束縛,風種隨著紅尾燃燒的眼瞳更加強烈的發出旋風的力量,但即使再怎麼努力按壓,也彷佛無濟於事,於汐的左手瞬間被彈開。
在那衝開的瞬間於汐伸出右手遮住了那雙燃燒的眼睛。
紅尾的意識有片刻的停頓,於汐用力將召喚出的風種再次按了下去。卻不敢讓那雙眼瞳再次觸及到陽光。
黑暗中的話,這雙赤瞳或許可以冷靜下來。
他感到紅尾身體輕微的顫抖,仿佛被背叛般的。
“人類已經在自食惡果了。”她在黑暗中聽到他抱歉的聲音。
“他們被懲罰的不夠。”她語氣冰冷。
為什麼要為這些沒有教養的人賣命?
如果每個孩子都這樣沒教養,那麼他們長大以後怎麼可能有教養,所有的孩子要都是這樣,我們的世界會毀掉的。
所以才,不屑於同人類講話,人類在她眼中是肮髒的生物。
“我們是不能選擇命運的。”她聽到於汐這樣說。
恨著人類的作為除靈師的她,命中注定要為恨的人類服務,替他們除靈讓他們過上平靜的生活。
“你終於也認同宿命了?”她嘲笑著歎息。
於汐不置可否。
“有很多事我們無法改變。”把手放下來的時候,於汐感到手心潮濕。
那一刻,他真的害怕紅尾控製不住自己要把飛機毀掉。
真的毀掉的話,即使紅尾會飛,在這種高度落地也還是有極大危險的。
夏天即將過去,沒有散去的熱度依然籠罩著天空,這裏四季如春,是最著名的旅遊勝地,但誰會想到在天然的瀑布後麵,隱藏的是另一個幽靜神秘的世界?笑聲透過雄偉壯觀的瀑布的掩蓋隱約傳來。
激流的瀑布成了天然的防護壁,外麵是燥熱的夏季,內部是涼爽的秋日,飛鳥穿過茂盛的枝葉停留在溪邊的石桌上,輕輕的對著石桌旁的人鳴叫,期待著被那隻纖細美麗的手撫摸。
石桌上放著一盤棋。棋子被一隻纖細的手夾起。
“序幕已經準備完畢,遊戲已經可以開始了,創始人殿下。”水聖師禮貌而尊敬的看著石桌對麵。
石桌對麵空無一人。
“彙報一下除靈師的最新移動狀況。”
對麵的棋子自動向前走了一步,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夾起又放下。
“白羊現在和水瓶在一起。巨蟹和白羊剛剛見麵了。”
“白羊?火學院導師推薦的那位四聖師候補?”
“是,但巨蟹告訴他有關遊戲的信息太多了。”水聖師微笑。輕抬手指撫弄石桌上鳥兒的羽毛。
“那個巨蟹可要倒黴了。”棋子被無形的力量抬起,懸在半空中前進一格即將被放下。
“創始人,放在那裏的話這個棋子就要被我吃掉了呦。” 水聖師掩口微笑,拿起不遠的一枚棋子晃了晃。
“是到這個棋子被吃掉的時候了。”對麵的聲音不含任何感情。
“啪”的一聲,棋子落在了那個預定的格裏。
已成定局。
然而水聖師並沒有將那顆棋子拿掉。
“以後我們再來下這盤棋吧,既然已走到了這一步。”水聖師優雅的起身,朝著對麵微笑準備離開。無意中發現一個人影從不遠的地方走過。
“……”
“地聖師回來了啊。”對麵石凳上發出平靜的聲音。“他好像不大高興。”
水聖師整理著自己的淺灰色長袍,把長袍後的帽子戴在頭上,將自己完全遮住:“他總是悶悶的,很沒勁啊。”
“性格所致,這也是注定的。和這個遊戲一樣。”
“……我先告辭。”水聖師輕拍石桌上的鳥兒,超對麵深鞠一躬,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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