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無知者無畏

章節字數:11288  更新時間:07-08-04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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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

    窗外的蟬不知疲倦的鳴唱。酷熱和困倦不停的考驗著我的意誌。我忽然感到一陣無法壓抑的煩躁。

    “他X的!”我輕聲罵了一句。

    沒想到這麼小的聲音居然被前麵的老師捕捉到,他停下了滔滔不絕的課程吃驚的看著我,表情極其複雜。一時間,我成了全班四十多雙目光的焦點。整個教室靜得可怕。

    在如此尷尬的境況下,我的煩躁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加重了!

    我這是怎麼了?

    驟然降臨的清脆的下課鈴聲打破了瞬間的沉寂,也把老師從剛才的驚憟中喚醒。他習慣的扶了一下近視鏡剛要開口,教室的門哐的被推開了。

    教導處王主任幾乎是衝了進來,“對不起,張老師打攪您一下,陳宇,你來。”王主任指著我道。

    “小宇,快點!”

    在王主任的催促聲中,我象個跟屁蟲似的追在他身後。

    去年秋天,糾纏了王主任多年的頸椎頑疾終被我老爸以家傳的針灸術治愈,因此他也成了我家的座上常客,對我更是愛護有加。但我堅信,他找我絕不是為了剛才的事替我解圍。

    一定是出事了!

    “怎。。。。。。怎麼了?王主任?”我問得有些心慌意亂。

    “你先不要急。你家裏出了點事。”王主任邊走邊說。

    家裏?自從七歲那年媽媽因為車禍去世,家裏就我和老爸倆人。老爸正值當年,身強力壯,幾年也沒感過一次冒!

    天!該不是治病給人家治死了吧?

    “那。。。。。。是我爸他。。。。。。?”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剛才醫院來電話,讓你趕快去一趟,咱們到了那裏就自然會知道。”

    還好!不是去派出所。看來老爸沒有出醫療事故。

    出租車七繞八拐把我們帶到爸爸工作的中醫院。我們並沒有去他的辦公室,卻直接進了病房。

    此時,空氣中彌漫著親切而熟悉的消毒水味,這是我在爸爸身上聞慣了的。病房裏站滿了人,我掃了一眼,沒有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大夫和護士們看見我們進來,自覺的閃開了一條道。

    道路的另一端是一張病床。老爸就躺在上麵,他的身上幾乎插滿了管子和電線。

    我楞了一下!接著便撲了過去。

    我顫抖著握住了爸爸的手,他的手涼的嚇人!

    “小。。。。。。宇。。。。。。”

    是爸爸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我感覺自己的右手仿佛被他輕握了一下。那種感覺極其怪異!既象是他想借這一握之力使自己留下,又好像是要把他全部的力量傳給我。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歉意,不甘和渴望,然後慢慢的消散開去。。。。。。

    小宇。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也是最親的人,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沒有來的急哭就失去了所有知覺。恍惚中老爸衣官楚楚的望著我,什麼也沒說又仿佛要告訴我他要走了。我想問他去哪兒?能不能帶著我?可無論怎麼使勁也說不出來!我們就在這個無聲的世界裏,互相凝望著,沒有時間和空間,隻有我們倆。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天氣依然非常炎熱;蟬仍舊在不知疲倦的鳴唱;窗外的樹葉在太陽的曝曬下還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

    我呢?難道剛才隻是南柯一夢?早上的時候老爸還好好的,怎麼會剛過了半天,人就沒了?開國際玩笑!老爸沒事,剛才隻不過做了個惡夢。

    “你父親上午給病人做針灸治療的時候,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們都沒在意,沒想到,剛吃完午飯他突然就不行了。。。。。。我們問他原因想進行救治,但他隻是不停的喊你的名字。。。。。。”

    我望著眼前的白胖子,他是這家醫院理療科的主任,是老爸的領導。

    他薄薄的嘴唇對著我的臉上下翻飛著,吐沫星子飛濺。

    他在說話,而且好象在對我說話。

    我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但看到的卻似乎永遠隻是老爸臨去時的樣子,那張蒼白的充滿歉疚的臉;耳中聽到的似乎永遠隻是那聲輕輕的呼喚---小宇。

    我咬緊了牙,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得到處都是,悲痛終於在瞬間爆發,“不。。。。。。!”

    我聲嘶力竭的狂吼了出來,伴隨著的,是失聲的痛哭。

    病房內響起一片哽噎聲。

    隨後的幾天我沒有去上學。同學,老師還有父親的同事領導,輪番的來看望我安慰我,他們用鮮花和美食試圖給我帶來溫暖。但這些卻並不能改變什麼。

    父親永遠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我把自己關在家裏,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睛!看著那些熟悉的家具,我會情不自禁的流淚。這些毫無生命的東西仿佛在喋喋不休的講述著以往的一幕一幕,一會兒逗我笑,一會兒又惹我哭。我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徘徊著,不能自拔。

    開過父親的追悼會,我的生活恢複了正常。醫院曾試圖說服我對父親進行屍檢,以徹查死因。但被我堅拒。既然人都沒了,又何必再去糟蹋身子了?另外,對他的死因我也隱隱知道一些,我家是世代中醫,祖上傳下了一套練氣的功法(從我記事起老爸就逼著我練),給人治病時通常用氣配合針灸,往往能收到奇效。據說前若幹代還真出過幾個名醫。估計老爸就是在這方麵出了差子。難怪前一陣他老說不對勁。

    我自己的情況依然很糟糕,父親的去世徹底斷絕了我的經濟來源!家裏也沒有什麼親戚可投靠,未來對於十六歲的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憧憬的。父親留下的積蓄根本不可能支持到我上大學(如果我能考上的話)!雖然我每天仍去上學,但內心卻背負著太多的煩惱,大部分時間,我都盡量不去想它們。活一天算一天吧!人都說天塌了有地撐著。以前父親是我的天,那現在誰是我的地呢?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正當我百無聊賴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打開門,一楞。不認識。

    來人是個男的,約麼三十多歲,白白的瘦瘦的帶副眼鏡,看上去很斯文。

    “您是。。。。。。?”

    “你是小宇吧?嗬嗬,我們見過。”

    見過麼?我怎麼沒印象!

    “前些天開追悼會的時候?”他看出了我的狐疑,提醒道。

    聽到追悼會三個字我的臉沉了下來。

    “抱歉!抱歉!嗨,你看我!哦,是這樣的,我是你父親的同事,姓楊。我在房產科工作,今天來想和你談點事。你看。。。。。。?”

    “您進來說吧。”我把他讓進客廳,倒了杯水,然後一言不發的盯著他。

    他端起杯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小口,沉默了一會兒。

    “怎麼樣?一個人還過的慣嗎?”他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很明顯,他的問話有些不著調兒。

    “還行吧。”我敷衍道。

    又沉默了一小會兒。

    “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我先沉不了氣。

    “你看,這事兒吧,這時候跟你說。。。。。。嗨!”他放下杯子,搓了搓手,一臉無奈。

    我沒搭茬,仍舊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心裏卻已經隱隱覺出他要說的將不會是什麼好事!

    “是這樣的。我們單位的房子比較少,很多職工的居住條件都很艱苦!本來以你父親的條件是排不上現在的兩居的,但由於他是單位的業務骨幹,所以當時院領導決定破格把這套房分給了他。說實話,對此很多同事都有意見,在我們單位一家三口擠一間房的多了去了。。。。。。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已經基本上明白了他的來意。

    哼!房產科的。

    “那我就開誠布公了。嗬嗬,我呢,代表院領導來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把這套兩居讓給居住條件還很差的職工。”他扶了一下眼鏡道。

    從他的語氣中,我絲毫沒聽出商量的味道。

    “那我住哪兒?睡街上?”我屬於通常所說的單細胞生物,馬上就急了,音量也提高了許多。

    “別急,別急!你聽我說。考慮到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在醫院的宿舍樓給你安排了一間房,供你住到成年,其間不用交房租的。怎麼樣?”他說這話時的樣子就仿佛是做了好大的一件善事。

    我還能怎樣?照他的意思,我現在該磕頭謝恩了。  

    我茫然的環顧了一下這個即將不屬於自己的家,低下頭問道:“那什麼時候搬?”

    “不急不急,你看吧!一個星期怎麼樣?不行就半個月!”看到我這麼痛快的答應,他不禁喜行於色。畢竟,象我這樣好說話的並不多。

    “行!”我悲痛的點點頭。被掃地出門是件很痛苦的事。

    我並沒有讓他等一個星期,當天就收拾些比較重要的東西叫了輛車搬進了‘新家’,其餘沒用的物品全部賣掉!

    這樣也好,甩掉過去幹幹淨淨的開始新生活。

    我的‘新家’就是所說的‘筒子樓’。幾戶住在一個樓道裏,共用一個廚房和衛生間。住進去以後我才發現,那個姓楊的並沒有騙人,確實竟是一家三口擠一間房的。這讓我心裏多少覺得好受些。

    我們這個樓道一共住了四戶。其他兩家對我都還客客氣氣,隻有對門兒,見了麵總象是有深仇大恨,話半句都沒有,風言風語卻甩了不少!

    “這是誰呀!上這麼長時間廁所都不出來,積點公德啊!別是掉毛坑裏了吧?”

    “哎!我剛蒸的包子怎麼少了一個?哪來的大耗子?!”

    。。。。。。

    很明顯,這些話是衝著我來的。

    我青春年少,血氣方剛,哪受得了這個!正要找他們理論的時候隔壁的本家趙叔向我透露了事情的原委:本來我這間房一直讓對門的一個遠房親戚住著,這回醫院借著我的原因名正言順的收回來,吃虧的當然是對門。因此他們恨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忍吧!忍字當頭一把刀!

    我的好心並沒有給我帶來好報,戰爭終於在一個令人煩悶的早上爆發。那家的女人敲開了我的門。

    “嘿,我說你挺大個人怎麼辦事不長眼啊!”

    “怎麼了?”我聽她口出不遜,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你說怎麼了?你那破簸萁占我們家地兒了!”

    “你們家地兒?哪兒寫著呢?哦,合著這樓是你們家的?操!”

    “嘿你個小流氓,還敢罵人!我看你是爹媽死的早,缺教育啊!今兒我非替你爹媽教育教育你!”

    “你媽X你說什麼呢?”

    我的這句話結束了早上的文鬥。她舉起肥厚的巴掌扇到我臉上。我先是一楞,等她的手第二次扇過來的時候,我飛快的叼住了她的手腕,用另一隻拳頭的骨節狠狠捶在她胳膊的麻筋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看著她垂下去的胳膊估計這一天她都好受不了!

    “啊。。。。。。小流氓殺人啦。。。。。。”

    她的叫聲不敢說驚天動地至少也讓人覺的毛骨竦然。她家男人拎著根棒子衝了出來,認準了我也不說話當頭就砸!在狹窄的樓道裏根本無法閃避,我咬著牙用左臂斜著扛了一下,然後顧不得鑽心的疼痛揮右拳一拳就封了他的左眼。就在那一瞬間,他被我的凶悍震住了。趁著他發蒙的功夫,我用拳頭,肘,膝蓋,腳。。。。。。一切能用的上的部位狠命的往他身上招呼。

    記的李連傑在一部武打片裏曾說過,“到忍無可忍時就無須再忍!”這時候已經不能算打架,而是我單方麵的發泄。

    鄰居們終於衝殺出來拉開了我們,那個蠢女人趁機用尖利的指甲在我臉上留下三條血道。趙叔抱住我的腰死命往屋裏拖,我喘著粗氣掙紮了幾下然後停了下來,看著那個靠在牆上滿臉血汙的男人,雖然嘴角和手臂仍有些顫抖但心裏卻感到說不出的暢快!爽!

    此時樓道裏一片混亂,人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

    也就過了不到5分鍾,警車呼嘯而至。警察驅散看熱鬧的鄰居們,把我們幾個當事人帶到派出所。在一間問訊室裏一個高個兒警官點著了煙不屑的看著我們:“說說吧,怎麼回事兒啊?”

    “警察同誌,這小子就是一個小流氓!您看他把我們打的。我們要求把他繩之以法!”那個女人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惡毒的指著我。

    “說詳細的!事情的起因,過程。你先說吧。”警察把發言權交給了那個女人。

    於是她滔滔不絕顛倒黑白的把事情講了一遍,越說越激動,語調也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叫嚷著道:“警察同誌,我們強烈要求公安局把這個流氓逮起來,不能讓這種壞蛋擾亂社會治安!”

    警察沒答理她把頭轉向我:“你說說吧。”

    我把早上的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強調了一句:是他們先動的手。

    “操!就為簸萁放哪?”掐滅了手裏的煙屁,警察同誌看著我們臉上的血痕覺的特可笑:“你們自己說說,至於嗎?”

    “哦,對了,你把你父母電話告訴我,這事兒得讓他們來解決。”

    “沒有。”

    “什麼?”

    “父母都不在了。”

    很明顯,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圈紅了。

    “你監護人的電話?”

    “我沒有監護人。”

    在證實我沒有欺騙他後,警察同誌可犯難了。畢竟我才十六歲,還沒成年。

    “警察同誌,象這種沒爹媽的野孩子就得讓公安局管!”那女人叫囂道。

    “沒讓你說話!”警察怒斥道。

    “我告訴你們說啊,你們這事,最多屬於民事糾紛!既然是打架,雙方就都有責任。就你們的受傷害程度不可能說把誰拘了,最後就是調解,互相賠償損失。”警察把這場鬧劇定了性。

    “我沒錢。”我心情舒暢的提醒著警察叔叔。

    “真的,我還不知道下頓吃什麼呢!”看到他瞪起的眼我又補充說明了一下。

    “那。。。。。。叫你老師來吧。”警察拿我確實沒什麼辦法,看來對門那倆口子的打是白挨了。

    。。。。。。

    放學回家,我心情愉悅的哼上了小曲。學校那邊最多給我一警告處分,還是口頭的。嗬嗬,我可是出了口惡氣!

    第二天的傍晚時分醫院房管科那個姓楊的麵色鐵青的找上了門。

    “小宇,昨天有人向醫院反映你尋釁鬧事,毆打鄰裏。你很不安分啊!”

    “沒搞錯吧?可是他們先打的我!我。。。。。。”

    楊同誌伸手打斷了我的申辯,“我們已經向當事人和其他的鄰居核實過。你確實是太過分了!你的行為已經在這裏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我沒有。。。。。。”

    看來他並不想聽我解釋,繼續道:“你就不要再狡辯了,院方安排你住在這裏本來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可你並不珍惜這個機會!你看,到現在你都不肯承認錯誤,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

    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實在是無言以對!

    “這樣吧,我現在向你宣布院方對你的處理決定。醫院給你一周的時間找新的住所。這裏,你不能再住了。。。。。。我看你還是早點做準備,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我的腦袋有些發蒙。直到他走出門才反映過來,跟著追了出去,“哎!你倒是聽我說呀!”看他並不理會仍徑直往前走,我急了:“你們他媽讓我去哪兒住啊?”

    他終於停了下來,轉過頭鄙夷的看著我道:“這與我們無關。你隨便!”

    言畢揚長而去。

    我呆坐在床沿,心裏一片混亂。

    最近我是怎麼了?倒黴事一件接一件的。都說天無絕人之路,現在看來純屬扯蛋!我還能去哪兒呢?不上學了打工去?可我什麼都不會,誰會用我?。。。。。。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隔壁趙叔走了進來,坐到我邊上。

    “小宇,出什麼事了?”

    看到趙叔關切的神情,我的淚水禁不住泉湧而出。

    我抽泣著把剛才的情形向他敘述了一遍。聽罷他憤怒的一巴掌拍在床上:“他們他媽太不講理了!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整麼!這樣吧,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咱們直接找院長非把是非曲直說清了不可!”

    看到我情緒穩定些了,他又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小宇啊,有些事本來是不該對你講的,不過事情都到這份上了我想還是告訴你好。據我聽說。。。。。。你很有可能被房管科那個楊宏進給坑了。”

    “什麼?”聽了這話我的腦袋又是嗡的一下。

    “你先別急。你家原來的兩居,你知道現在誰住著麼?”

    我搖搖頭。

    “楊宏進的小舅子!沒想到吧?而且我聽說姓楊的把你安置在這兒也是沒安好心!”

    “。。。。。。?”

    “醫院的空宿舍又不是單這一間,他明知道這間房被對門占著,還把你安排過來,就是要通過你把這間房收回來。而且他就知道他們(說著往對麵努努嘴)不會善罷甘休,得和你折騰,等事鬧大了再把你一踢!這間房他就算踏踏實實收回來了。”

    “可我跟他沒冤沒仇的,他為什麼把我往死裏坑啊?”

    “哎呦!我的傻小子!為什麼?為房子!他自己占了你們家的兩居,再拿這間房堵別人的嘴,算得多精啊!至於你,你父親也沒了,你個小孩子能把他怎麼著?他不坑你坑誰呀!”

    看我不說話,趙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道:“行了,你也別多想。這些我也是聽說,咱沒什麼真憑實據。明天一上班,我就陪你去找院長,你爸活著的時候也沒少給醫院出力,而且他還是因公殉職,那個姓楊的再沒人性,他當院長的總還是個人吧?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回了。”

    “謝了!趙叔。”望著他的背影,我木木的吐出了幾個字。趙叔在門口衝我擺了擺手然後帶上了門。

    躺在床上我根本無法入睡。

    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這些年父親為了養活我並沒有留下什麼積蓄。如果沒有別的經濟來源,用不了多久我就連飯都吃不上了。要是再連這間小破屋都沒有的話,我就隻能去露宿街頭,然後在嚴冬的某個清晨被發現凍死在公園的長椅上。。。。。。

    我並不怕死。父親是我唯一的親人,他的早逝已經讓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麼可留戀的。去醫院找院長,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能保住這個讓我一隅容身的小屋,但日後的生活仍是無以為繼。

    下一刻,我終於拿定了主意:與其苟活,勿寧身死!而且不能白死!決不能便宜了那個姓楊的王八蛋!死也得帶上他。既然老天(要是真有老天的話)不懲罰這種壞蛋,那麼就讓我來替天行道吧!想到此我的心結終於解開了,睡覺!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爬起來溜到廚房,挑了把最大最沉的菜刀別在腰間然後出了門。一邊走,我一邊斟酌著下手的地點。

    在他上班的路上?誰知道他走哪條路!在醫院大門口?不行!人太多!。。。。。。還是去他的辦公室。就他一人最好,要是有多管閑事的就一塊兒砍了!拿定主意我快步向醫院走去。

    8:30我大搖大擺的走進醫院大門,來到房產科。門開著,我探頭掃了一眼,真天助我也!裏麵就楊宏進一人在擦桌子。他還挺勤快!我邁步進了屋。

    看見我進來,他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喲!來交鑰匙啊。這麼快就找著住的地兒啦?”

    “是啊!其實早有一個去處我就是一直沒拿定主意去不去。”我皮笑肉不笑的接近他。

    “哦?這回拿定主意了?”

    “對!”

    也許是我離得太近,引起了他的警覺。他沉下臉義正詞嚴道:“你要幹什麼?”

    “去那邊的道兒太遠!我來找你就個伴兒。”

    說著,我迅速抽出菜刀,揮刀就剁!他下意識的閃了一下,刀砍在了肩膀上。這讓我覺得多少有些遺憾。本來我是想直接切開他的頸動脈,一刀了事!不過好在是夏天,他穿得很少,這一下砍的很深!我甚至能感覺出刀鋒劈裂骨頭的脆響。我拔出菜刀,鮮血隨著他的嚎叫噴濺而出。顧不上看他驚恐萬狀的表情,我舉起刀瘋狂的在他身上砍起來,鮮血已使我徹底失去了理智!他試圖抓起任何能拿到手的東西來阻擋,但這根本無濟於事!不一會兒,他的胳膊,腦袋,後背便留下七八道傷口。血不停的從皮肉翻卷處四溢而出。漸漸的,他放棄了抵抗,慢慢癱倒在地上,眼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這時身後的一聲尖叫打斷了我。我轉回身,一個年輕女子正站在門口不住的哆嗦。

    我拎著刀慢慢向她走去。看到我滿身的血漬和肉屑,她明顯被嚇壞了,先是不停的尖叫,然後隻見一股液體沿著她的大腿流了下來。當我走到門口時她已癱軟在地上人事不知。

    楊宏進的命估計被我砍掉了七八分,目的基本達到,再耽擱恐怕就不能全身而退了。想到此,我向地上啐了口吐沫,然後奪門而出,飛快的掠向遠方。

    一路上雖有人試圖攔截,可一看到我這個提著刀的凶神惡煞,又都紛紛避讓開去。

    安全到家!我把身上洗幹淨換了套衣服。我得幹幹淨淨的去見老爸。

    是啊!就要見到老爸了,估計他在那邊也正想我呢。一切收拾利落,我叫了輛出租直奔這座城市的最高建築---麗水假日大酒店。那裏就是我為自己選擇的歸宿。

    酒店的門童跑過來彬彬有禮的拉開車門,我順手把身上僅剩的五十塊錢塞給他,然後上了電梯直奔頂樓而去。

    身臨樓頂,我頓覺心胸豁然開朗。此刻世間萬物都已變得那麼渺小!我仿佛真的立身於紅塵外,在天堂俯視人間。

    “去吧!”一個聲音在心中響起,“當你飄然身下的時候,一切愛恨情愁都將化作過往雲煙,到那時,你將不再有思念,不再有憤怒,也不再有煩惱。幹幹淨淨,了去無痕。”

    我深吸了口氣,舉步邁向樓頂邊緣的高台。頂樓的風不知趣的拉扯著我,妄圖以它微薄之力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推回來。我咬了咬牙登上高台然後閉上眼。

    我知道,當我縱身一躍的時候,我將享受那瞬間的飛翔!

    就在這時,一種強烈的感覺驟然襲來:我覺得右手被用力的握了一下!這種感覺是那麼清晰和熟悉。這是父親臨終時的一握。當時的場景在一瞬間回映到我的腦海裏。

    父親冰冷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他的的眼神充滿了歉意不甘和渴望。突然!奇跡發生了,他孱弱的嘴唇竟微微的抖動起來,幾個幾乎微不可聞的字飄散而出,“宇。。。。。。好好。。。。。。保重!”

    我聽到了!而且聽的清清楚楚!

    我暈!當時沒這段啊?!難道是那會兒方寸已亂?我竟心神不屬的把它給漏掉了?

    不可能啊!即便是我沒聽見,可當時那麼多人呢!不可能都沒聽見!

    要麼就是。。。。。。老-爸-顯-靈了?

    想到這兒我雙腿一軟,跪坐在了台階上。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爸,我知道你想讓我好好的活著,不想讓兒子就這樣去找你,是嗎?

    可你知道麼?你狠心的拋開我撒手而去,給我留下了什麼?!

    悲痛!絕望!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生存還是毀滅?”

    此時,莎翁筆下這句經典的台詞在我胸中激烈的糾纏著,爭鬥著。我現在雙手沾滿血腥,即使不去死恐怕也要在牢獄中苦度春秋,可是要就這麼死了,老爸在地下也肯定不會含笑九泉。。。。。。  

    我伏在地上痛苦失聲,心內卻沒有了主意。

    “嗨,朋友。有什麼想不開的?別尋短見啊!”

    我抬起頭,一個土頭土腦的保安正站在不遠處。

    “你看你那麼年輕,有什麼過不去的?往後的日子可還長著呢!你說是不是?”他一邊說一邊向我這邊蹭。

    “別過來啊!過來咱倆一塊兒下去!”我紅著眼喝道。

    這話一下把他給定住了,嚇得他楞是一動都不敢動,“好好好,我不動行了吧?那你也別跳樓!俺求求你了,千萬別打這跳下去。行不?我叫你聲大哥了!”

    從他近乎哀求的眼神裏我明白了他的本意:您要跳樓去哪兒都行!就是別在這兒跳,這不是給我們找事嗎?

    什麼玩意兒!

    我張嘴剛想罵兩句,隻見又有兩人從下麵竄了出來。一個西服革履的象個經理,另一個是警察。他們和保安集合在一起輪番向我述說什麼人生無限美好,前途無限光明。。。。。。

    我沒答理他們,反而把頭扭向樓下。嗬!這會兒樓下已經密密麻麻的聚了一群人,多數是看熱鬧的,居然還有人舉著相機在給我拍照。估計我要是現在跳下去,準能拉兩三個墊被子的。

    就在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樓下的當口,不遠處的警察向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然後一擁而上。拉胳膊的,扥腿的齊力把我拽下高台死死按在地上。

    不管怎麼說我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在派出所,警察叔叔熱情的給我倒了杯水,和藹的問:“叫什麼名字啊?家住哪兒啊?在哪兒上學啊?”

    看我不吱聲,他微微有些不耐煩,“你能不能說句話?剛才我聽你哭的挺響亮的,可不象啞吧!”

    我白了他一眼,對他禁不住考驗的耐心深表不滿。

    他的語氣又有所緩和,“是不是老師批評了?挨家長打了?還是。。。。。。失戀了?有什麼想不開的嘛!年紀輕輕的,啊?”

    “你怎麼知道我想不開?!”我反問道,一副嫌他多管閑事的樣子。

    警察叔叔終於被我逗急了,“那你吃飽了撐的跑人樓頂上又哭又鬧的?!行了,我也不跟你磨嘴皮子了,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弄點兒吃的去。”

    他這麼一說我還真覺的餓得很。可不麼?早上沒吃東西,這一折騰到了中午,擱平時早就肌腸露露了。

    “你在這兒老實呆著啊,別給我找麻煩!”

    撂下這句話他就推門走了。不過這話倒提醒了我,我是負案在身啊!饑餓固然可怕但比起坐牢來不知要好幾萬倍!看著他走遠了,我也站起身,裝作漫不經心的往外遛達。

    “哎。。。。。。你去哪兒啊?”門口坐著一位警察阿姨,盯的還真緊!

    “我哪兒也不去,就是覺得屋裏悶的慌,想出去透透氣兒。”

    “你還是踏踏實實呆著吧!沒人來領,你哪兒都別想去!回去吧。”

    我臊眉耷眼的坐回到原地兒。按說就這一女警察應該不是我的對手,但要真被她纏上一分半分的恐怕出不去派出所的大門我就得被按住。

    嗨!剛才還不如說要上廁所呢!到了廁所,從窗戶跳出去不就萬事大吉了。這會兒再提這碴她肯定起疑心。我這個笨那!

    正胡思亂想間,警察叔叔給我打回了飯,先吃吧!大不了去坐牢!以後還就有地兒管飯了呢。

    警察同誌看我狼吞虎咽的吃完東西,開始不失時機的對我進行旁敲側擊,試圖找到些線索,爭取早送走我早了事。我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瞎扯。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外麵有人把他叫了出去,他們向我指點著低聲說著什麼。

    該不是查到線索了吧?要是的話,他們辦事效率可真夠高的!不過也難說,我現在得算名人了!一上午就出了兩條新聞。

    過了一會兒警察同誌回來了,“你叫陳宇?”他的表情已不再親切,語氣也冰冷的很。

    聽到他的問話我知道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便痛快的點點頭。該來的都來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向門外招了招手。兩個沒穿警服的漢子衝了進來,不由紛說的按住我,上了銬子。警察叔叔從後往前使勁推了我腦袋一下道:“走吧!這回你有地兒吃飯了。”

    警車呼嘯著把我帶到了分局,在兩個便衣的推搡下我踉蹌的撞進了一間掛著‘刑警隊’牌子的屋裏,其中一個把我按坐在椅子上重新銬好。這回連腳都銬上了。

    屋裏陰涼陰涼的,乍一進來我還有些不適應,打了個冷戰。這在種環境裏很容易讓人想起辣椒水,老虎凳什麼的。我抬起頭,發現已經有三個頭戴大沿帽的警官在恭候了。

    “姓名?”

    “性別?”

    “年齡?”

    “籍貫?”

    “家庭住址?”。。。。。。

    警官開始錄口供,有負責問的有負責記的。

    問過了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負責問話的警官從桌上摸起根煙,點著後慢慢的吸著。看來要切入主題了。

    “知道你為什麼來這兒麼?”警官吐了個煙圈,問得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問你話呢!聽見沒有!”他旁邊的一個胖胖的警察看我沒言聲兒,憤怒的喝道。

    我茫然掃了他們一眼,依然保持沉默。

    “既然把你帶到這兒來就說明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我看你還是老實交代你的問題,也好爭取政府的寬大處理。”主審的警官仍是慢條斯理的,“說說吧,今天早上的事。”

    我雖然對那個胖警察的惡劣態度極度厭惡,但若再裝聾作啞,恐怕今兒個就真得見識老虎凳了。

    “你們也別繞彎彎了。姓楊的是我砍的。我就是想宰了他。”我回答得很幹脆。

    幾個警官被我突如其來的直白搞的一楞。

    胖警察率先發作,“你個小毛崽子還挺牛逼啊!犯罪有理了你還。”

    主審官不滿的瞥了胖子一眼道:“講具體點,你作案的動機和經過?”

    “走投無路,挺而走險。”我剛說完這幾個字對麵那幾位就都被逗樂了。

    “還挺拽啊!語文學的不錯吧?讓他X你交代問題,沒讓你編成語故事!”胖警察罵道。我盯著他越瞧越覺的象個痞子,怎麼就披上這身警服了呢?

    “我說的是實情。”我辯解道。

    主審警官攔住了要從座位上一躍而起的胖子,有些不耐煩道:“讓你說具體。‘具體’你懂不懂?”

    “懂。”

    “那你說吧。”

    於是我把從父親去世後楊宏進怎麼侵占我家的房,然後又怎麼設套挑起鄰裏矛盾再把我逼上絕路,以及到今天發生的事簡明的敘述了一遍。言畢現場一片靜寂。我的遭遇多少使警官們感到些震撼,至少沒讓他們無動於衷。

    過了片刻,主審官打破了靜默,“你也算是高中生了,‘殺人犯法’你不知道麼?難道前幾年的書你都白讀了?”

    “我沒辦法。我確實是走投無路。”

    “你殺完人就‘走投有路了’?而且你就那麼認定是被楊宏進給害了?我看你那個姓趙的鄰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八成你是讓人給當槍使了。咱再把話說回來,就算楊宏進真是為私利下套坑你,還可以去找他們單位嘛。單位不行還有政府有法院嘛。”警官同誌對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我。。。。。。”

    “你什麼呀你?我看你就是蠢!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蠢!”此時的警官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聲情並茂了。

    我垂首無語。

    。。。。。。

    隨著時間的流逝,該問的也問了,該教育的也教育了,審訊也接近了尾聲。

    主審警官拿過筆錄翻了一遍,然後遞給我道:“你看看吧,沒什麼問題的話就簽個字。”

    我接過來隨意翻了翻,問:“簽哪兒”

    他指著最下麵道:“就這兒。我說你寫:我看過了,全對。”

    我抬頭不解的望著他。

    “看什麼看!寫呀!這是規矩。”

    警察素質低還真是有傳統啊!這麼沒水準的話楞傳了不知多少代居然成規矩了。

    我簽完字,按上手印就算正式被捕。

    臨出門的時候我問那個主審警察:“請問警官,我能打聽個事兒麼?”

    “你說吧。”也許是出於同情,他沒有拒絕。

    “楊宏進死了麼?”

    “去逮你的時候聽說還在搶救。怎麼?害怕了?還是後悔了?”

    姓楊的挨了這麼多刀居然沒死!也不知道是算他走運還是算遭了報應。這小子的即使能保住命,但也肯定得落下殘疾。這一點我下的手我心裏自然最清楚。而且在這件事上他所扮演的並不是什麼光彩的角色,等傷好再回單位也肯定是徹底臭了。到那時候我看他恐怕會是生不如死啊!嗨!不想這些了,無論如何,他隻要沒死對我來說就是好消息。楊宏進的仇我總算是報了,往後的日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謝謝您了。”我無法回答警官的反問,就隻能對他表示感謝。說完便直奔警車而去。

    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我的身體隨著警車在顛簸中晃動著,刑具不時的碰撞發出嘩楞嘩楞的脆響。透過車窗的柵欄,我看到了悠閑的人群,看到了穿梭的車流,看到了夕陽。漸漸的,隨著道路兩旁的樹木和林立的高樓飛也似的被甩落,人群消失了,車流稀疏了,這座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已離我越來越遠。

    望著眼中不斷變換著的景象,我茫然若失。

    所有陪伴過我的一切都將離我而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回來,也許從此就相見無期了。

    老師們,同學們,朋友們,還有。。。。。。爸,媽再見了!

    想著想著,淚水再一次不爭氣的滑落下來,緩緩的流過我的臉頰,飄落到地上瞬間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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