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78 更新時間:07-08-04 20:41
四哥的屋門虛掩著,我輕輕的敲了敲,見沒人回應便推門而入。
由於時至黃昏,屋內的光線已變得很差。昏暗和陰冷使得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種濃重的陰鬱氣氛中,令人深感壓抑!我站在屋中,聚目掃視一番,卻沒看到二哥的影子。
“二哥,二哥在嗎?”我輕聲呼喚著。仍然沒有人回應。
驀的,我覺出身後有異,急回過身。
不知何時,二哥已悄聲無息的冷冷立在門口,屋外的光從門框打進來,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黑沉沉的剪影。他原本光亮整潔的頭發已亂成一團,一雙俊朗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我,又好象透過了我的身體看著我背後的山牆。也許是缺乏睡眠,也許是哭泣過度,他的眼袋已明顯突起,在眼袋與眼角的彙合處,細密的刻出絲絲皺紋,而也正是這些細紋道出了其主人的實際年齡。二哥的腰板雖依然很挺,但卻很僵硬,讓人看著都替他覺得累!
“二哥。”
“你找我?”二哥的聲音空寂而冷漠,就仿佛從極遙遠處傳來。說完他徑自進屋,重重的摔坐在沙發上,燃起一支煙,心不在焉的抽了起來。在他的雙眸中,除了不時映出的明滅著的煙頭的光亮外,竟空無餘物!
“咳,咳,”我輕咳了兩聲試圖衝散屋內沉鬱的氣氛,然後才道:“二哥,我想找您談談。”
“咱們?有什麼好談的?!”二哥看著眼前的茶幾道,語氣平淡無味,就好象要找他談話的不是我而是那方茶幾。
二哥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令我深感無措。他的情緒會很低落,這早在預料之中,但我卻萬沒料到他已到了油鹽不進的地步!
我為這次談話隻預留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時間還真緊迫得很呢!若不動點真格我將很難竟功而返。
“二哥!我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人。我歲數小,您看不起我,這我心裏清楚。不過,有一點我想咱們是相同的。”說到這裏,我故意停了停。
二哥仍楞楞的盯著茶幾,隻是他的眉毛微微向上動了動,引得額上現出幾道淺淺的波紋。
我繼續不動聲色道:“咱們可算得上是同病相憐!”
二哥仍一動不動的楞在那裏,隻是他的臉上滾下兩行淺淺的淚。
受到了他的感染,我的眼中也濕潤起來。
我抬手輕輕撫去呼之欲出的淚水,緩緩道:“我不知道您是怎麼打算的,不過,我已準備與他們幹到底!雖然四哥和沈陽方麵都極力反對,那沒關係,哪怕隻有我一個人,我也決不會放棄!因為,無雙不能白死!決不能!”說到最後,我緊咬住牙,聲音也變得越發凶狠。
“別說了!”二哥歇斯底裏的吼叫著,他瞪著充滿血絲的眼,揮舞起右臂指向門外,高喊道:“我不要聽這些!滾!你給我滾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我已頭也不回的衝出屋去。卻險些與一個正探頭探腦欲看熱鬧的小弟撞個滿懷。
二哥完了!王洪波已不可救藥了!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一個連仇恨都不敢正視的人,還指望他能做什麼?充其量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
失去了二哥的協助雖打亂了我的計劃,卻無法阻止我複仇的決心。畢竟,無論離開誰,地球都照樣運轉!
放開了對二哥的心事,我的心情舒緩了許多,於是想起了那個看熱鬧的小弟。
四哥也真是!怕二哥尋短見還特意派個人來盯他。想到這兒,我猛然頓住了腳步。不對!這裏麵有文章啊!這個小弟會不會是是四哥派來盯梢的?
此時我倒真想再殺回去向二哥問個究竟,但又一想,這個念頭實在過於天真!一來時間上已不允許,二來,那個負責監視的小弟也不會這麼快就離開。我苦笑著搖了搖腦袋,真是昏了頭了!
回到客房後不久,歐陽便來了。
歐陽辦事效率高,時間觀念強,而且他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看來四哥挑人確有獨到之處!
我暗自感慨的同時已起身相迎。
“沒耽誤事吧?”歐陽看到我已在等候,略感不安的問。
我看看表,由衷道:“沒有!你還提前了呢!你看,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嘿嘿,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歐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問:“咱們走嗎?”
“走!”我率先出了屋。此時天已擦黑,若再晚些去,恐怕又要費一番周折呢。
“歐陽,我怎麼沒看見過四嫂啊?”快出大門時我突然想起一事,問道。
他尷尬的笑笑,“嘿!四嫂嫌這裏是農村,不願意來。另外,四哥的孩子在城裏上學,住這兒不方便。”
“哦。那四哥怎麼不跟他們住一起?”
“他不喜歡住城裏唄!”歐陽邊說邊有意無意的掃了我一眼。
我識相的閉了嘴。我也是!操的心確實多了點。
歐陽開的是一輛依維科,這是剛才運送石料的車,他怕換車耽誤時間,因而又將之開了回來。
上了車後,歐陽不再說話,他專心的將汽車駛入了暮色之中。由於有了剛才的教訓,我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坐著。此時,在寬大的車廂內,除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外,就隻有從車窗縫隙處傳來的尖嘯的風聲。
百無聊賴中,我掏出電話把玩起來。
直到現在,王京生都未曾給我打一個電話。這令我感到大惑不解。
一方麵,這次任務的慘重損失肯定已使他對我失望至極點,這可能是他不肯打電話給我的原因,另一方麵,他好象對我擅自作出去俄羅斯的決定並未阻止,這從趙豐後來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但有一點卻令我很迷惑,那就是在我堅決的衝上調查的第一線後,京生集團好象突然間將自己置身事外了。至少趙豐對此事就顯得不是那麼積極,雖然他後來答應彙給我一萬美元,但於我看,這筆錢一方麵王京生批不批還單說,而另一方麵,在這一萬美元中他私人的情感也占了很大的比例,因為我總覺得他對無雙的感情不僅僅是普通的關懷那麼簡單!而舍此以外,他甚至連派個人過來的念頭都沒有!趙豐雖隻是個打工的,但他的一言一行卻代表著王京生!沒有王的首肯,趙豐絕不會擅自作出任何重大決定。
難道他們會認為僅憑我一人之力便可將此事辦的妥妥貼貼?亦或是他們根本就不想惹火上身?
我思前想後,卻總感覺摸不到這些問題的脈落,無比煩躁下,將臉轉向窗外,這才發覺,天,已經黑了。
汽車駛入醫院大門時,醫院內的幾座大樓已是燈火通明。
在歐陽的帶領下,我們匆匆趕到了外科住院部,還好,尚未錯過探視時間,我們輕鬆的混過了值班護士的素麵粉關,來到了王決的病房。
王決住的是單間特護病房,透過門上的方形玻璃,隻見他正躺在房屋中央的病床上閉目輸液。也許是白色熒光燈的緣故,他的臉色蒼白異常,不僅如此,就連蓋在他腹部的白被單以及傷腿上裹著的紗布都白得非常刺眼。
歐陽輕碰了我一下,低聲問:“進去麼?”
我點點頭,輕輕的轉動門把,推門進了屋。病房不是很大,卻非常整潔,整潔得甚至令人感到有些窒息。自從出了老爸那當子事後,不知為何,隻要一進病房我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王決並未睡沉,聽到開門聲,他無力的睜開雙眼,目光流轉下,發現了我們二人,最後,他把目光定在我身上。
“來啦?”他微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勉強笑道。
王決自從負傷後一直在硬撐,早已是強弩之末,現在這個樣子才應該是他身體狀況的真實反映。
我笑著走過去,一邊伸手探向他的額頭,一邊說道:“怎麼樣?好些了麼?”
他眨了眨眼算是做答。同時我也縮回了手,還好,他額頭上的溫度已恢複正常,在藥力的作用下,他已經退燒了。
“你的腿。。。。。。?大夫怎麼說?”我關心的問。
王決頑皮的眨眨眼,緩緩道:“大夫說,老天爺還舍不得讓我變成瘸子。”
聽到他這麼說,我終放下心事,王決的腿傷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如果他因此落下殘疾,我將更無顏回沈市。
我和歐陽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之後,屋內一片沉寂。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王決才緩緩問道:“聽說,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沈市?”
我點點頭,輕聲答道:“嗯,明天我就回莫河,然後再去俄羅斯。我來。。。。。。一是看看你,二是想和你道別。”
“張宇。。。。。。”王決以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我,卻欲言又止。
“你們聊,我出去抽根煙。”歐陽適時的起身出了屋,出門時還隨手帶上了門。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握住了王決的手道,他的手很涼。
“你。。。。。。真打算自己去幹麼?”王決繼續問道。
“不是我一個人,韓進和揚科諾夫都已決定幫我,另外。。。。。。後麵還會有人來幫手。”我猶豫了一下,仍決定先不說出二哥的事。
“我叔說,這次事件,背景很複雜,他的意思是咱們最好不要插手。”
聽他這麼說,我不禁一怔。僅僅不到一個白天的時間,王決的立場就發生了翻天的變化,這確是我始料未及的。
背景很複雜?我心裏冷哼起來,單是這幾個字就能拋卻仇恨?王決多半是懾於王京生的壓力才轉變了立場,看來,我們間的友誼走到這裏就該分道了。
“那無雙的死怎麼說?活該了?”氣憤之餘,我冷冷的反問。
“無雙的事隻是個巧合,咱們。。。。。。唉!就算是趕上倒黴了吧。”
“巧合?那你腿上的傷以及咱們逃出鬆林是否也都算巧合?!”我的聲音依然很低沉,但這幾個字卻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我這番話的意思很明白,沒有我張宇,你的小命早沒了!那麼你是不是也活該白死呢!其實,話說到這份兒上我已經想起身離開了。
“張宇,”王決欠了欠頭,想坐起來,卻又無力的放棄了這個念頭,“身體上的傷口會慢慢愈合,心靈的上的創傷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撫平,人不能總活在痛苦和傷懷中。”
“那麼仇恨呢?”我繼續反問。
“仇恨根本就是個陷阱,而陷進去的人卻是他自己。這是古龍說的。再說,我們雖不參與其事,但無雙的仇還是要報,隻不過會有別人代咱們出手。”
“你知道古龍是怎麼死的麼?”我問。
王決不解的看著我,答道:“病死的。。。。。。”
“錯!是鬱悶死的!”看到他仍不明所以,我解釋道:“一個如此闡釋仇恨的人,他不鬱悶死才是怪事!”
王決正欲開口爭辯,卻見護士小姐推著小車進了屋。
我一眼便瞥見了小車上的一次性注射針,一把將針超在手中。
“哎,你幹什麼?。。。。。。”護士怒道,但接下來,她卻被我的舉動驚呆了。
我將針在王決麵前揚了揚道:“你看好了。”說著猛的把針頭刺入手指。我忍住鑽心的悸痛繼續道:“這就是痛苦!現在我感覺很疼,但時間久了,這種疼痛也許會變得麻木。傷懷也好,仇恨也好,它就象一根紮在心上的刺,也許你會因為麻木而忘卻它的存在,但這並不能說它已不存在!一旦你再觸動它,你的疼痛感會更強烈!同樣,心靈上的很多痛楚並不是被時間衝散的,它們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濃縮了,最後會變成一根根刺埋在你內心深處。所以,等待並不是什麼好辦法!”
說到這兒,我冷冷的盯著他,手底下已迅速拔出針頭,血從針孔中溢出,先是一點焉紅,而後變成血珠,而後便成串的從手指滑落。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接著道:“要想解除痛苦,就必須自己把刺拔出來!也許還會疼,也許會流些血,但!這是唯一的辦法!”說完,我將注射針投回護士身邊的小車,然後起身揚長出了病房。
王決楞楞的盯著敞開著的空蕩蕩的房門,眼中現出淡淡的潮意。護士小姐看了看報廢的注射針又看了看王決,半晌才反應過來追出房門,卻哪還有我的影子。“有病!”她忿忿的念叨著回到王決身邊,惡狠狠的吼道:“打針啦!”
我回到車上時,歐陽正在聽音樂。
“談完了?”他問。
我點頭。
“現在回去?”他再問。
我又點頭。
汽車緩緩駛離醫院,我搖下車窗,晚風帶著些許涼意迎麵貫來,鑽進我的鼻孔,掀起我的發絲。我深吸了口氣,而後將胸中的不快盡數吐出。
王決的轉變也怪不得他,其實,他本就是看王京生的臉色行事,哪可能有自己的立場!不過,剛才與他的會麵還是令我小有收獲。從他的口中,終於證實了我先前的猜測:王京生已決定將自己置身事外。雖然具體原因王決並未詳說,但我也能猜個大概。明輝集團今番出的這兩當子大事,說明在他們內部出現了問題,而且矛頭很有可能已指向其高管層。王京生最終選擇退避一途,一方麵是不好插手明輝的內部事物,另一方麵也是在冷眼旁觀,看看四哥到底能拿出個什麼說法,即便到了最後,四哥暗地清除掉內奸然後再對外含糊其詞,他王京生也必然會得到相應的好處!畢竟,京生集團也算遭受了損失,四哥的封口費自然少不了。
至於我,實際已成了王京生棋局中的‘棄子’,說得準確些,他更希望我能成為投出去的一枚手雷,最好將明輝集團炸得一團亂。這樣,他倒樂得隔岸觀火,甚至有可能從中漁利!而四哥一再阻止以及不肯與我合作恐怕也正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畢竟,家醜不好外揚啊!
想到這兒,我已明白了自己現時的處境,實際上,當我決定赴身這團迷局時,便已處在了非常尷尬的境地!一方麵,四哥將我當外人防得風雨不透,而另一方麵,王京生已早就不當我是自己人了。看來四哥當初說得不錯,王京生的氣量。。。。。。唉!
無雙的仇一定要報!僅這一點便令我沒得選擇,隻是,我必須要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查出明輝的內奸又能保全四哥的麵子。這件事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想來也隻有將希望寄托在二哥的身上了。
回到四哥的小植物園,輕步在月色下,穿行於樹叢中,倒別有一番風味,此時,我更加佩服四哥的眼光,如此良辰美景,確非凡人所能享受到的。
我推門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隱約中仿佛有個人坐在屋內椅中,大驚下我急忙打開燈,隻見一雙俊朗的大眼竟不受強光的幹擾,正直勾勾的盯著我。
是。。。。。。!
“二哥。。。。。。”我抑製住心中的驚喜,輕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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