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漁翁

章節字數:11889  更新時間:07-08-06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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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采兒三人被一名小戰士引領著走進營地大門。

    這是一座頗具規模的軍營。營房是一水兒的磚木結構,一排排鱗次有秩。操場離營房不遠,麵積很大,約莫三四個標準足球場的樣子。在操場一角,幾隊士兵正在訓練,這些人年齡都不大,而且多為本地人,看他們笨手笨腳的樣子,估計是些新兵。

    我跟在最後,越走越心驚!

    他本以為於興業的隊伍不過是一股勢力稍大的土匪。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經告訴他:自己犯了個多麼大的錯誤!

    我一邊走一邊默默計算,最後得出的結果令他非常沮喪。

    這座軍營至少可以容納兩千人!即便扣除新兵與勤雜人員,戰鬥力也應不少於一千。

    盡管天氣並不熱,但是我的後背卻漸漸被汗水濕透。按照目前的情況,他原先那個大小通吃的計劃已經變成一個笑話。是啊,比起於興業的兵力,藍家那幾十口子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

    於興業就站在一叢灌木前。

    那是個典型的北方漢子,身材魁梧、高壯,國字臉,眼大眉濃,尤其配上一身筆挺的戎裝,即便是略顯斑白的兩鬢也掩蓋不住勃勃的英姿。

    等待走近了,我才發現,剛剛所見的一叢灌木竟是一道籬笆院牆。

    “嗬嗬嗬,我說怎麼今天大清早兒就聽見喜鵲叫,原來是咱們的小公主來了。采兒啊,你們的動作很快嘛,這麼早就把貨送到了。”於興業笑嗬嗬迎上來,神態相當從容。

    我四下看了看,心中暗想:要說蒼蠅蚊子這裏倒是成千上萬,可哪裏見得半個喜鵲的影兒?這個於司令,感情也是滿嘴跑火車的主兒啊。

    由於早先的成見,藍采兒已經將這裏當成了‘白區’,自從走進軍營後就開始緊張了,現在看到於興業,越發變成了塊木頭。一張俏臉仿佛被凍住一般,嘴唇和舌頭僵得根本不聽使喚,費了好大勁她才勉強吐出三個字:“於。。。。。。叔叔。”

    於興業神色一懍,忙問:“采兒,出什麼事了?”

    藍采兒眼圈一紅,淚水奪眶而出,嗚咽道:“於叔叔,我們的貨。。。。。。”話隻說了一半便撲到於興業的懷中不住的抽泣。

    我和祖易同時鬆了口氣。藍采兒剛才的狀況真讓他們擔了不小的心呢!這要是讓於興業看出破綻,大家還不集體玩完?現在好了,藍采兒一哭,反而使剛才的異常變得合乎情理。看來有的時候壓力也不見得會是什麼壞事,藍采兒就是最明顯的一例。不是麼?成長的多麼迅猛啊!

    “走,進去說吧。”於興業拍拍藍采兒肩膀,同時示意手下打開院門,攜著她走進小院。

    小院的一角有一架藤蔓生成的小涼亭,涼亭下是一張圓桌和幾把藤椅。於興業將藍采兒扶在一張藤椅上,自己坐到對麵。我和祖易分立在藍采兒左右。

    藍采兒的戲演得顯然有些過火,此刻仍抽泣不止。看得於興業大為心疼,他先將目光投向我,然後定在祖易身上,道:“你叫祖易,是吧?”

    祖易吃了一驚!不自覺的點點頭。他與於興業隻有兩三麵之緣,而且都是匆匆而過,真難得於興業竟還記得自己。這個人很不簡單呢!

    “你來告訴我,你們的貨出了什麼事?”於興業二次發問。

    我心中一動。‘你們的貨’?於興業倒是精得很!這樣一說可是把他自己摘幹淨了呀。

    “我們在葫蘆穀遭到羅宗英的伏擊,丟掉了全部貨物。大小姐帶我們來,是想請求您的幫助。”祖易答道。

    “啪!”於興業一巴掌拍在圓桌上,幸虧茶水果盤什麼的還沒端上來,否則早被震得上竄下跳。“兔崽子!”於興業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字。雖然極力壓抑,但看得出,他的震怒並非做作。現場的氣溫也由於他的情緒而於一瞬間降到了冰點。沉寂片刻,他終於控製住自己,沉聲問道:“你們的傷亡怎麼樣?藍胡子呢?他怎麼沒來?”

    “我們的傷亡很大!將近一半人失去戰鬥力。現在傷員已經轉移,藍叔帶著剩餘的人去了鳳凰嶺。我們打算在那裏打羅宗英一個伏擊,把貨搶回來。但是擔心兵力不夠,所以才來這裏求援。”

    “於叔叔,我們死了很多弟兄。我一定要親手宰了羅宗英那個王八蛋!您。。。。。。”剛剛好些的藍采兒,再次隻說了一半話便又忍不住哭起來,這一次她也許想起了那些永遠離開這個世界的護衛隊員,哭得很傷心。

    “羅宗英敢在金三角動藍家,就等於向我於某人宣戰。采兒啊,你放心,這件事我絕不會坐視。這樣,你們先去休息,我馬上調派人手,天黑前就出發。”說完,於興業著手下領他們去休息。

    三人還沒走出院門,祖易突然轉回身,道:“於司令,我們和大小姐已經商量過,如果您能消滅羅宗英,我們願意拿出貨款的一半作為謝禮。”

    祖易如此表白倒並非一時衝動擅做主張,因為在出發之前,他們就已經這樣商定好了。

    於興業對祖易的話好象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很隨意的擺擺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祖易應了聲:是。便追著我的身影去了。

    看著祖易消瘦的身軀漸漸從視線中消失,於興業的臉上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一半的貨款麼?他可是一個字兒都不想掏啊。不過今天真是很順,藍采兒的突然出現終於解決了最後一個小問題,那就是藍家護衛隊的行蹤。他一直對早間的情報表示懷疑,的確,以藍胡子的智商水平根本不可能籌劃出那樣高明的計策。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不論藍家的計劃出自藍胡子還是藍采兒,都已經無關緊要。現在,該輪到他出場了。

    “長義,馬上召集分隊長以上全體幹部,我要召開緊急會議。”於興業輕聲吩咐著,站起身,走出小院。

    。。。。。。

    藍采兒他們被帶進一個小跨院,帶路的戰士關上院門後便悄聲無息的走了。藍采兒並沒有進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追著我進了屋,祖易緊隨其後。

    “現在怎麼辦?”藍采兒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直直盯著已經安坐在椅中的我問道。大有讓他承擔一切責任的意味。

    “啊?什麼怎麼辦?”我撓撓頭,故意的問。

    “當初我們都說不來了,就是你,偏要來!現在怎麼辦?”藍采兒有些怒不可遏。

    “當然是。。。。。。涼辦(拌)了。”我繼續裝傻充愣,一股子氣死誰不償命的勁頭。

    沒等藍采兒再次發作,一旁的祖易插話道:“我倒沒看出於興業有什麼破綻,哎,你們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他沒有關係啊?”

    “放屁!”祖易的好心招來藍采兒一聲嗬罵,立刻垂下頭。

    “咱們走的時候於興業居然在偷偷的笑。他以為咱們什麼都看不見,可是我就感覺到了!”

    “感覺?你是怎麼感覺的?我最後一個走的,怎麼什麼都沒發現啊?”祖易迷惑道。

    藍采兒雙眼一瞪,“是女人的直覺!你有嗎?”

    “哦。”祖易隻得再次垂下頭。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大老爺們,當然沒有那種感覺。藍采兒呢?算女人麼?也許吧。

    衝祖易發過火,藍采兒又將矛頭轉向我:“哎,你也是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拜托有點血性好不好?整天跟個悶葫蘆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了個啞巴呢。說你呢!我,聽見沒有啊?”  說話間,藍采兒的腳斜踢而出,別說,還真是標準的彈腿姿勢,卻被我輕描淡寫的避開,一腳踢空了,氣得她跺腳罵道:“你個死啞巴!倒是說話呀?你不是說涼‘拌’嗎?到底怎麼個‘拌’法兒啊?”

    看著藍采兒氣急敗壞的模樣,我搖了搖頭。藍采兒也許有不少優點,但是卻都被那個致命的弱點掩蓋了。她太沉不住氣!太愛發脾氣!這是不是那些嬌生慣養的金枝玉葉們的通病呢?

    我輕輕歎口氣,道:“本來我確實想到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辦法,可是,唉。。。。。。!采兒,你不是說金三角已經沒有大的武裝勢力了嗎?我看於興業這裏就不小,怕有一兩千人吧?”

    “我說的沒錯呀。不過,我上次來是兩年前了。誰知道變化會那麼快,那時侯這裏也沒這麼大。”藍采兒辯駁道。她怎麼覺著我好象要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似的,不大對頭啊!

    “哦,這件事我知道一些。”祖易急忙圓場,“聽說於興業陸續收了幾股混不下去的土匪,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所以一下子壯大了。”

    “那都是些什麼人?”我問。

    祖易歎息道:“唉,說起來其實也不是外人,都是坤沙總司令的老部下。現在的世道不好混啊!”

    不知為什麼,每當聽到坤沙這名字的時候,我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曾幾何時,那個迷一般的人物曾給這個世界造成過多麼大的傷害!那個名字曾經就是毒品、罪惡的代名詞啊!可是當采兒他們提起坤沙時,卻又總是滿含崇敬。我可以理解他們對坤沙的感情,但就是在心底裏無法接受。還有采兒,本身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毒梟啊!先不論其為人品質如何,就她所從事的這個行當來說,就是萬惡不赦的,她所買賣的那些玩意兒會破壞多少家庭?!殘害多少無辜的性命?!。。。。。。

    一想到這些,我當真頭疼如裂!這是怎樣的一個深淵!此時,他開始無比懷念起那個把他推進深淵的人,那個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葉朋啊葉朋,你。。。。。。這個王八蛋!

    “怎麼又不說話了?你剛才不是說想到過一個辦法麼?說出來聽聽,讓我們參謀參謀,咱們三個。。。。。。啊,總能賽過一個諸葛亮吧。”剛剛安靜一小會兒,藍采兒便又忍不住發難。三個人中,就數她最沉不住氣。

    我晃了晃頭,迫使自己不再想那些煩心的事情,這才說道:“我原來的設想是趁於興業出門圍剿羅落宗英之際,把藍隊長他們招回來,奪下這座軍營,然後靜待老虎溝的戰事結束。據我看,羅宗英並不象於興業說的那樣好對付,想想吧,人家在葫蘆穀對咱們的伏擊,這個人的頭腦很不簡單。所以說於興業要想全部吃掉羅宗英,必然會付出相當的代價。到那時,咱們就在這裏以逸待勞,等於興業帶著滿營傷兵和那批貨回來的時候,對其迎頭痛擊,那樣咱們將有八九成的勝算。當然,我這個設想的前提是於興業隻有四五百人的兵力。現在麼,嘿嘿。。。。。。”說到這裏,我苦笑著搖搖頭。

    “現在怎麼了?我看也沒什麼嘛!”藍采兒對我的計劃生出興趣,將目光轉向祖易,想聽聽他的意見。

    祖易回報以同樣苦笑。不是麼?我的想法確實不錯,可是於興業的兵力往少說也有一千多人,以他們目前的實力與於興業對抗根本就是找死!與其那樣的話,還不如直接抹脖子來得痛快。

    藍采兒也不傻,自然已經想到這層關節,隻是仍不甘心,對祖易鼓勵道:“別老傻笑,開動腦筋好好想想,看看有什麼變通的辦法?我總覺得我的法子確實對路。”

    “難啊!除非。。。。。。”祖易摳著手指頭為難道:“除非他們突然死了一多半的人。那樣的話,咱們。。。。。。唉!”說到這裏,祖易自己也覺得實在離譜,歎了口氣。

    藍采兒眼睛一亮,道:“投毒!怎麼樣?好多武打小說裏都提過這招。”

    我撲哧一樂。看起來藍大小姐的文化程度還真是不低呢!

    “笑什麼笑?”藍采兒白了我一下,嗔道:“人家這是拋磚引玉,有本事你說出個更好的來?”

    我心中一動,這才體味出藍采兒的高明。俗話說點將不如激將,更難得這一手竟被她運用得不動聲色,好一個激將法!想到這兒,我微笑道:“更好的主意目前還沒有,不過祖易剛才提供的消息倒是給了我一點點提示。”

    “哦?”

    “快說?”

    藍、祖二人同聲發問。

    “剛才祖易說於興業在近兩年中收了不少坤沙舊部,而且這些人是在混不下去的境況下才投奔到這裏?”

    “是啊。”祖易應道。

    我點點頭,繼續分析道:“好!我想說的是,如果失掉這部分人馬,於興業的兵力是否就和以前一樣了呢?”

    “也許還不如以前。”祖易接口道:“那些人原本和於興業不是一個派係。他們過來後,於並不放心,因而在這些分隊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親信。所以等到真正打起來,如果能讓這些人袖手旁觀,於興業的實力實際上是被削弱了。”

    祖易的話音剛落,藍采兒已經明白了,搶著道:“你的意思是,離間他們!”

    “對!就是離間!”

    “那咱們該做些什麼?”藍采兒問。

    “咱們隻要表明以後將支持那些反對於興業的人就可以,後麵的事嘛,讓他們打去吧。咱們當然樂得坐收漁人之利。”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咱們現在該怎麼做?”藍采兒知道我會錯了意,急得手舞足蹈。

    “現在?是不是有點晚了?”祖易依然保持著相當的理智,很沉穩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你們看,一來,到現在咱們還不知該找誰去談?二來,如果他們已經出發了,咱們這不是馬後炮嗎?”

    “打住!不許你這個烏鴉嘴胡說八道!”藍采兒猛的用手指向祖易,嚇得他一縮頭,不敢吭聲了。

    其實藍采兒心裏明白,祖易講得一點不差。我這個計謀好是好,但確實有馬後炮的嫌疑。不過她實在不甘心。事到如今,她早將那批貨豁出去了!錢財是身外之物,沒了可以再掙,但是這口氣必須爭回來!於興業欺人太甚!她不能看著姓於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決不能!

    我微微一笑,先對祖易說道:“現在晚不晚還不好說,但關鍵是不能著急,一定要沉住氣。依我看,即便是真的打起仗來,咱們也並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說完,他轉向藍采兒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咱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藍采兒認真點點頭。

    “等。”

    “等?”

    “不錯。咱們能做的隻有這一個字。我一直有個預感,咱們一定會遇到轉機。相信我吧,你們現在就回去抓緊時間休息,錯過了這個村,以後的休息時候恐怕不多呢。”

    “又是預感啊。。。。。。”藍采兒小聲嘟噥著轉過身,雖然對我‘恐怖’的預知能力早有領教,但是她仍然不太放心,回過頭問:“你的那個預感,這次。。。。。。不會失靈吧?”

    祖易對我的說辭也不太明白,隨著藍采兒一起回過頭來。

    “放心吧,天黑前就會有結果。”我煞有介事道,說完,徑自盤膝閉目作功課了。

    藍、祖二人被我神秘兮兮的模樣唬得麵麵相覷。

    祖易心中仍有不少疑問,還想再問個明白。

    “走啦。”藍采兒輕聲道,邊說邊揮動手臂,示意趕緊離開。

    老板有令,祖易哪敢不從?!

    唉!等吧,等著天上掉下餡餅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祖易輕歎一聲,閉上剛剛張開的嘴,滿腹狐疑的隨著藍采兒走出了小屋。

    

  

  

    

  

    

  

    撣幫自衛軍司令部的會議室中煙霧彌漫,仿佛充滿硝煙的戰場。

    此時,於興業的軍事會議已經接近尾聲。剛剛布置完戰鬥部署的賴長義正肅立在一旁,靜候大家的意見,而於興業則坐在長桌的一端,默默看著手下十幾個分隊長交頭接耳。

    於興業破例沒有吸煙。雖然他的煙癮很大,素有頭號煙囪的‘美名’,但此刻,卻沒有抽一支煙。不僅如此,聞著滿屋嗆人的煙味,甚至感到非常厭惡!看看這些無拘無束、旁若無人的家夥吧,整個他媽一群烏合之眾!想當初在接收這幫子人之前,隻要他於興業召開軍事會議,下麵哪有敢抽煙的?更不要提交頭接耳!但是現在,一切全都亂套了。

    於興業心裏很清楚,別看這些人已經投到自己帳下,但直到現在,他們仍不肯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所用。不是麼?就這十幾個人中,至少有三四位在當初可是與自己平起平坐的。試問,這樣的人會乖乖的服從管束麼?開玩笑!他們的到來,從表麵上看是壯大了自己的隊伍,但實際卻真真成了害群之馬!隊伍被搞得得烏煙瘴氣不說,軍心也越來越渙散,長此下去,自己苦心經營的這支隊伍怕是要敗在這些人手裏!

    說心裏話,於興業並不是不想嚴肅軍紀,在他的司令部裏,關於這幫混蛋禍害附近百姓的案宗早已堆積如山,搞到不少自己的心腹都跑來告狀。但是於興業忍了。

    他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吞下這口惡氣。他不是普通的蟊賊,而是有大理想大抱負的義軍首領。為了自己遠大的目標,他需要這些力量,因而絕不能用簡單粗暴的鐵腕政策解決問題,那樣隻能使事態變得更加複雜、更加難以收拾,搞不好還會出大亂子。所以他必須忍!必須耐心等待時機。俗話說工夫不負有心人,這次圍剿羅宗英的行動終於讓他看到了曙光。他已經計劃好,決定利用這次行動將那幾個資格最老、最有號召力的家夥除掉。從而拔去這頭惡犬的利齒,讓它變成一隻溫順、聽話的綿羊。

    於興業抿了一小口清苦的茶水,然後將目光投向張集。張集曾是坤沙的付總參謀長,是這群人中官位最高,資格最老的一個,也是他首要鏟除的目標。

    張集一直沒有參與討論,甚至根本沒有把大家七嘴巴舌的意見放在心上。他對賴長義的部署感到非常不解。這次的圍剿行動,他們這些人並沒有分到什麼實質性的任務,似乎隻是隨軍參觀。這一點就很不正常!按照常理,象他們這樣的非嫡係部隊總是被放在戰場的最前線,是被當作炮灰來使用的。而於興業卻偏偏將這些‘炮灰’散布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位置,隻是把自己等幾個資格較老的人留在身邊,還美其名曰是為了自己等人的安全起見。。。。。。難道說,於大頭在一夜之間突然善心大開了?

    張集實在想不透,一顆心便始終上上下下的不能放到肚子裏。臉上也陰情不定,一片肅然。

    “老張啊,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嘛,你可是坤老手下有名的智多星啊!有什麼好主意千萬不要悶在肚子裏,時間久了是要發黴地喲。”於興業率先打破僵局,向張集調侃道。

    張集見於興業將矛頭指向自己,心中暗罵:於大頭啊於大頭,就羅宗英那三個半鐐釘,對付他們哪用得著這般大張旗鼓的開軍事會議?還拿老子取樂?你他媽有毛病吧!他心中雖罵個不停,臉上卻絲毫沒有帶出一點點不滿,淡淡一笑,道:“於司令真是取笑了,您早就運籌帷幄在胸,圍剿計劃布置得天衣無縫,我哪裏插得上半句話?所謂‘智多星’,在您麵前可是小巫見大巫嘍。”

    “去你的!少來!”於興業對張集的恭維很是受用,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轉向其他人道:“大家看看還有什麼意見?這個計劃還有什麼不周的地方,盡管說出來,暢所欲言嘛。”

    張集為人圓滑,處事沉穩,一向是大夥的風向標。此刻眾人見他偃旗息鼓、不肯出頭,便停住了議論,紛紛學著張集的樣子大拍馬屁。

    “總司令,您就別再征求什麼意見啦。我看啊,我們這些臭皮匠加起在一起也頂不上您一個諸葛亮。”---分隊長甲

    “是啊!您的計劃太完美了!我們,嘿嘿,就是拍四匹馬也追不上您呀!”---分隊長乙

    。。。。。。

    “咱總司令可是有名的長勝將軍!我早就說,跟著他幹,一準錯不了!看看這次的圍剿計劃,等閑人哪能想到這樣周全?諸位,這回該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呃。。。。。。”

    最後一名分隊長還沒說完,便招來大半人的白眼。他也覺出自己話中有口誤,急忙就此打住。

    看著手下將領們醜態百出的樣子,於興業真是又生氣又想笑。這些人啊,看到自己的部隊不用打前鋒,能夠保存住實力,一個個樂得大拍馬屁,當真是一群廢物!倒是最後那一個,比較忠心一點,嗯,日後可以提拔提拔。

    “總司令,既然大家都沒什麼意見,我看不如散會吧?”賴長義俯首輕聲征求於興業的意見,語調甚是殷切。

    也真是難為這個參謀長了,一站就是兩個多小時,累得腰酸腿麻的。要知道,他可是文職啊!

    於興業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向張集。

    張集立刻附和道:“是啊,這個會不如就散了。既然吃過晚飯就要出發,大家早點回去也好,充分準備準備嘛。”

    事到此時,張集確實已沒什麼好說的。於興業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付幾個蟊賊,其中一定有不尋常之處!雖然直到現在仍然摸不清於大頭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這一戰,自己這些人的部隊定會毫發無損,這使他踏實不少。至於其他問題,還要慢慢看,幹耗在這裏終歸查不出什麼端倪。當然,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使得張集急於從會場上抽身。

    他想去看看藍采兒。

    藍采兒的祖父,也就是那個極具神秘色彩的前撣幫革命軍總參謀長藍元周曾經救過自己一命。

    那時侯他還是個新兵蛋子,剛一上戰場便被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嚇蒙了,手軟得根本提不住槍,要不是藍元周及時將他撲倒,很可能當場就被打成了馬蜂窩。當時的情景直到今天還令他感到心有餘悸,想想吧,如果不是藍元周冒死搭救,他恐怕早到閻王爺身邊聽嗬去了。

    雖然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雖然到如今已經沒有人再知道那件事情,但是張集卻仍銘記在心,絲毫不敢忘懷。他可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啊!現在藍家有難,他張集說什麼也不會坐視不理,如果能夠有出得上力的地方,也一定會赴湯蹈火、全力而為!

    於興業知道張集已經錯過最後一個能夠救自己一命的機會,微微一笑,麵上現出少許得色。也不再征求其他人的意見,用指節敲了敲桌麵,高聲道:“既然諸位都沒有什麼問題了,那今天的會就開到這兒。大家回去一定要好好準備一下,尤其是多做做手下弟兄們的工作,讓他們明白這一戰對咱們的重要性。好了,散會!”

    張集夾雜在人群中緩步走出會議室。剛一出門,他的勤務兵便湊了過來。張集向勤務兵使個眼色,加快步伐向前走了二十多步,看看已脫離眾人的注意,才慢下來。這時候,勤務兵剛好追到他身邊。

    “已經查到藍大小姐的下落了。”勤務兵低聲道。

    “附近有可疑的人麼?”張集邊走邊問。出於一貫的謹慎,他不想把自己與藍家的這層關係搞得滿城風雨、盡人皆知,因而老早就吩咐過,一定查清楚些。

    “張連長派人去看過了,說周圍倒還幹淨。”勤務兵答,聲音依舊很低。

    勤務兵口中的張連長是張集本家的一個侄子,人很仔細,也很可靠,傳回來的消息一定錯不了。

    張集滿意的點點頭頭,眼睛仍望著前方道:“很好!咱們現在就過去。”

    我終於生出‘圓滿’的感覺,輕輕舒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這一次練功的時間隻有兩個多小時,應該算比較短的一次了。

    也許是心有牽掛的緣故吧!這麼想著,他推門走出小屋。

    來到屋外的小院中,我伸了個懶腰,然後側耳傾聽。

    藍采兒的房間一片寂靜,倒是祖易的房中鼾聲如雷。我不僅啞然一笑。別看他二人的房內一靜一動,卻都是好一場酣睡!藍采兒的適應能力以及睡覺的功夫他是領教過,其‘恐怖’之處自不必說,倒是祖易,在大戰來臨之際,竟也能睡得如此安穩,不禁令我暗暗稱奇。

    這家夥還真是個‘人才’呢!

    我暗自思忖著,不禁又笑了笑,但轉念一想:會不會是自己剛才的一番話起到了鎮定作用,才使他們二人如此從容的熟睡?

    這樣一想,又覺得於心不安了。

    其實在睡覺前,我對藍、祖二人所謂的‘預感中的轉機’,純屬子虛烏有的事。那樣說法,隻是為了安這二人的心,讓他們能夠充分的休息。想想吧,他我又不是神仙?哪裏算得到未來的事情?

    當然,如果非要往‘預感’上強扯關係的話,也隻能說麵對如此‘惡劣’的境地,他一點都不覺得驚慌,甚至對未來之戰頗有些期待,在期待中也許還有那麼一點點興奮。如果這也算預感的話,嘿嘿,是不是有些牽強呢?

    我微笑著,決定不再去想這些沒邊兒的事情,放鬆精神,開始欣賞周遭的景致。

    十月的撣幫高原剛剛進入旱季,天氣非常清爽。天空很藍,很幹淨,將金燦燦的太陽襯托的分外嬌豔。小院的正中有一顆巨大的榕樹,樹葉被陽光包裹著,安詳而聖潔的發出層層金暈,煞是好看!

    我深深吸了口氣,夾雜了各色植物芬芳的清新氣息使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細細品味著空氣中的美妙味道,仿佛享受著一道豐盛的嗅覺大餐,慢慢的,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抑製不住的、張揚四射的活力。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神識突然打開了!一種神奇而不可言喻的感覺,仿佛所有的樹木、河流、山川都在向他歡唱,竭盡所能的用他們最美妙的聲音取悅於他。

    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無限壯大了!那種感覺令他非常陶醉,仿佛在無形之中突然變成了世間萬物的領袖,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君臨四野、縱橫八荒無可匹敵的霸氣!一種王者之氣!

    也就在這一瞬間,我的衣褲在無風的環境中突然膨脹起來,滿頭的烏發也隨著氣息的流轉紛紛飛揚。此時,雖然他的內心歡暢無比,外表卻象足了一隻炸開毛的公雞,其情其景當真怪異已極!

    我知道自己正麵臨一次重大突破,雖然這已經是渴望很久的事,但並不敢肆意而為,他小心翼翼的逐分減緩體內氣息流轉的速度,把它們控製在可以掌握的範圍內,然後通過呼吸慢慢的慢慢的使悸動的心情平複下去,最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從亦幻亦真的境界中脫離出來。

    我有些沮喪。剛才的狀況已經完全超出他所能認知的範圍,甚至有些詭異!如果任其發展,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賭,尤其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他所肩負的責任根本不允許自己冒這樣大的風險,所以最終選擇了安全一途。其實我哪裏知道,正是他的謹慎才使自己堪堪逃過一劫!

    就在剛才與自然相融合的過程中,我的精神已臻至突破天人合一的境界,這對許多練氣修真之士來說,不啻為夢寐以求的無上境界。因為一旦突破了天人合一,人們將徹底擺脫自身小宇宙的束縛,從而融入自然這個大宇宙的懷抱,進而甚至可以上窺天道!

    但是我卻不同!

    我練氣的時日畢竟有限,體內經脈根本無法接納來源於自然的無窮力量。如果任意而為,必將躲不過因氣血膨脹而自爆屍解的劫難。

    當然,這次奇遇也並非一無是處。我竟趁此機會將體內那七道不肯歸附的散氣一舉攻克六道,隻餘最強悍的一道被死死的壓製在丹田附近。而那六道被攻克的散氣均悉數收歸己用,大大提升了自身的力量。如此說來,也可算斬獲破豐呢。    

    我站在榕樹旁,環顧著自己裏立身的小院,想試試從剛才的奇遇中獲得的力量到底有多大,最後還是將目光停留在身邊這棵老榕樹上。

    很奇怪,就在他的精神鎖定榕樹的一刹那,樹上的枝葉突然輕微晃動起來,仿佛在瑟瑟發抖。

    我鬆開了握緊的右拳,手掌輕撫在粗壯的樹幹上,苦笑著自語道:“難道你這家夥也懂得求饒麼?”正說話間,心念驀然一動,接著便從院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我打開院門,發現門外站著兩個陌生人。有趣的是帶頭的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竟不請自進,待身後的小夥子跟進來後,還隨手關上了院門。

    “采兒在哪裏?帶我去見她。”中年人對我道。他的態度還算和藹,語氣卻完全是命令型。

    看樣子是個大幹部,而且和采兒的關係也很不一般。

    我上下打量來人一番,得出了上述結論,然後心念飛轉數圈,才沉聲道,“采兒正在睡覺,您看。。。。。。?”

    “快去把她叫醒,就說胡子叔叔來了,她知道的。快去吧!我很忙,不能在這裏多耽擱。”

    張集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用力一推,催促他快些行動。哪知我卻紋絲未動!而張集的感覺就仿佛推在一堵牆上,在沒有防備之下,反而自己的身形晃了晃,險些被迫開。

    張集用了多大的力氣心中自然有數,他也算正經練過的人,雖然這些年已用不到親自上戰場,但是功夫卻沒落下。若是平常人被他一推,早就一溜小跑退開了。

    這小子功夫不賴嘛!他暗自感歎著,驚奇之餘不禁重新掃量起眼前的小夥子來。

    我見目的已經達到,微微一笑,道:“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她。”說完轉回身走向藍采兒的房間。

    我口中喚著“采兒”,拍了幾下房門,屋中卻沒有動靜,倒是祖易從另外一側推門而出。

    “哈----,小宇,你怎麼也不多睡一會兒?”祖易邊打哈介邊說道,正說間驀的看到張集二人,驚道:“張叔?您。。。。。。怎麼。。。。。。?”話隻說了一半,又立刻驚愕的轉向我。天啊!真讓他說對了!這家夥。。。。。。是神仙嗎?

    “哦?祖易也在?正好!快去叫醒采兒!我一會兒就要出發,向她問些情況就走。”

    顯然,張集與祖易是相熟的,說話也就不再客氣。

    祖易努力使自己從驚異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急忙應道:“是!是!”然後緊趕幾步走過來,正要拍門,房門卻開了。

    “瞎吵吵什麼呀?都不讓人睡個安穩覺!想死嗎?”隨著房門的開啟,傳來了藍采兒的嗬罵聲。

    也許是剛剛睡醒,她的衣衫淩亂、頭發蓬鬆,也許是還沒睡醒,她的雙眼半開半盍,一點神采也沒有。

    “呀!胡子叔叔!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一眼見到張集,藍采兒立刻清醒了!目中頓時爆出奪人的光彩。就象祖易一樣,剛剛問候過張集,她馬上驚異的轉向了我,天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耶!

    “怎麼?沒想到嗎?”張集笑著走過來,挽著藍采兒的胳膊進了屋。我和祖易一同跟進去,而張集的勤務兵則守在屋外。

    “可不?你不是一直在猛龍好好的嗎?怎麼也投到於。。。。。。叔叔這裏來了?”藍采兒差一點叫出了於興業的名字,可她終歸不明了張集的來意,竟在最後關頭生生改了口。

    “是啊,張叔。您什麼時候過來的?”祖易也好奇的問道。張集部隊的根據地一直在金三角西北的猛龍一帶,他投奔於興業的事情,怎麼自己這邊會一點耳聞都沒有呢?

    張集歎口氣道:“唉!一言難盡呀!”他並沒有回答祖易的問題,轉而問藍采兒:“哎,你不是去英國讀書了嗎?都大半年的工夫了,怎麼又回來了?”

    “家裏人手不夠唄。”藍采兒言不由衷的答道,然後晃著腦袋自語:“切!誰稀罕學洋鬼子那點破爛玩意兒!”

    聽藍采兒如此說,祖易與我會心的一笑。我邊笑邊想:這家夥一定是在英國學不下去了,才跑回來。

    張集也笑了,老實不客氣的直言道:“是不是功課跟不上才回來的呀?”

    藍采兒看了一眼我,臉一紅,低聲道:“瞎說!”

    沒想她罕有的羞澀表情卻招來滿堂哄笑。

    “祖易,很好笑嗎?”藍采兒冷著臉質問祖易。她惹不起張集和我,便拿祖易開刀。別說,這一招還真靈!唬得祖易急忙收斂笑容,慌道:“我。。。。。。我。。。。。。。”我了半天,硬是說不出一句整話。

    “好了!說正事吧。采兒,葫蘆穀的戰況到底如何?羅宗英的戰鬥力真有那麼強嗎?你們的傷亡大嗎?”張集適時結束了這場玩笑,問出一連串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胡子叔叔,你也知道葫蘆穀的事情啦?”藍采兒反問。

    “是啊。於司令剛剛開過軍事會議,並且在會上大致介紹了一下葫蘆穀的戰況。這不,我們吃過晚飯就要出發,去老虎溝圍剿羅宗英。”

    “老虎溝?羅宗英在那裏嗎?”藍采兒明知故問道。

    “怎麼?不是你們請於司令出兵去老虎溝剿滅羅宗英的嗎?”張集詫道。

    “不是啊,我六叔已經率人在鳳凰嶺設伏,我們來這裏是請於叔叔派兵到鳳凰嶺和我們一起圍殲羅宗英的部隊呀!”

    聽藍采兒如此一說,張集立刻感到了整個事件的異常!急問道:“采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定要說清楚!”

    藍采兒見火候已差不多,與我和祖易二人對視一下,張、祖二人紛紛點頭,示意她可以直言相告。於是藍采兒將葫蘆穀的約略戰事、今天早晨他們在軍營外見到賴長義與羅宗英的人秘密相會以及自己等人對整個事件的分析合盤托出,說到最後,張集的麵色已變得相當凝重。

    “采兒啊,此事事關重大,依我看,在沒有查清真相之前,絕不能草率的下任何定論。否則。。。。。。”

    沒等張集說完,藍采兒便急著搶斷道:“哎呀,胡子叔叔,你真是好糊塗!現在已經都事實俱在,還要查什麼真相?”

    “如果於司令消滅了羅宗英,然後把貨交回到你手中,你又怎麼說?那不是憑白冤枉人家了嗎?”張集冷靜道。

    “你。。。。。。”藍采兒無言以對了。

    就在這時,我插言道:“采兒,別再為難張叔了,他說得對,在沒有得到真憑實據前,咱可不能冤枉了於司令。唉,就是苦了藍六叔他們,白等在鳳凰嶺,肯定會多吃不少苦頭。”說到這裏,他轉向張集道:“剛才見到您的時候,還想請您派人跑一趟鳳凰嶺,不過現在看,您恐怕抽不出人手了。哎,對了,張叔啊,您的部隊這次是負責主攻吧?”

    我見藍采兒的說辭不能打動張集,便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引向了張集自身。依照常情,張集的部隊並非於興業嫡係,因而肯定會被放在傷亡最大的最前方。隻要於興業的部署確是如此,他就大有文章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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