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81 更新時間:11-05-12 21:03
敬愛的尚牧清老師雲雲:身為長輩,又是教育工作者,對於晚輩的日常督導責無旁貸——
“為什麼你站著,我蹲著?”
雙臂抬高摸頭頂,外表平靜的棠淵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對著白瓷浴缸的外壁低聲忿忿。
“我三周後滿十八,你四個月後滿二十八,我是祖國未來的花骨朵,你是社會進步的絆腳石,”前額抵在冷硬的牆磚上,淩驍閉目,雙手規規矩矩的貼褲縫站直,“永遠不在同一水平線的兩人,哪來為什麼?”
“大不敬一條,扣除生活費兩百。”
棠淵默念般輕細的吐詞飄到淩驍耳裏,字字雷擊。
“不要啊!”
涉及到自身利益,淡定不能的淩驍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
“淩驍!”
敞開的衛生間門外,尚牧清低吼:“去馬桶邊站好!”
“我要麵壁思過……”淩驍直挺挺的掙紮。
“麵馬桶也一樣。”
尚牧清冷漠的嗓音從背後傳來,淩驍龜速的挪挪腳,嘴裏嘀咕:“抗-議體罰反對高壓……”
“敢於表達自己的意見非常好,”尚牧清的身影出現在漱洗台前的鏡中,“我說過,選擇權在你手裏。”
麵馬桶的淩驍隻覺脊背毛毛的,不禁瑟縮了一下。
“你可以選擇麵完馬桶後寫一篇二千字左右的懺悔書,貼在我的房門上,”沉緩清晰的陳述著,尚牧清揚手指指門外,“也可以選擇現在就帶上你那些破爛玩意兒滾蛋。”
“有……有其他選擇嗎?老師。”淩驍可憐巴巴的盯著馬桶蓋。
“你說有嗎?棠淵。”尚牧清躬身戳了戳棠淵的肩。
沮喪發現此時矛頭對準了自己,棠淵遲到的喝斥顯得有氣無力。
“小驍,給我閉嘴!”
“砰!”房門在身後響亮而利落的閉合了。
“一會兒叫進去,一會兒又扔出來,喜怒無常也給我有個度!”
憤慨的淩驍從一堆紙箱和雜物中艱難的爬起來;還沒直起身,某隻寶貝足球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兩腿間。
“唔!”遭暗算的淩驍下盤不穩,一屁股跌坐到筆記本上。
“完了完了,”垂睫撫摸著筆記本,積鬱填膺的淩驍幹脆坐地上湊堆兒,“我的初戀就這麼騎了……”
“給我安靜!”頭疼的棠淵斜依在對麵牆角,使力按壓太陽穴。
暗自掂量掂量與棠淵對立的後果,淩驍不服氣地哼哼幾聲,開始發泄般亂翻雜物,還不忘腹誹:都腎虧都腎虧都腎虧……
“你——剛才說什麼?他去謝師宴喝多了,你們班上幾個男同學把他送到美容院休息,然後惡作劇的給他做了個激光脫毛?”
“先聲明兩點:第一,送他去美容院的‘男同學’中不包括我;第二,美容院是那個誰家開的,是那個誰自作主張、欺上瞞下、先斬後奏、霸王硬上弓……”
“打住!”棠淵一臉嫌惡,“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形容詞去掉,撿重點。”
“嗻,”淩驍不大正經的應承,“反正我去的時候,他那老剃不幹淨胡渣的臉,已經光溜溜的跟剝殼水煮蛋似的。”
剝殼水煮蛋?!棠淵不禁將適才皮光水滑白嫩嫩的尚牧清與從前的鄉村教師形象腦補對比了一下,打了個寒顫。
“接下來呢?”
“接下來可就厲害了!”淩驍鄭重其事的清清嗓子:“在眾人圍觀下,英雄本著一顆仁愛之心,殺出一條血路,救回了英雄他姐夫的小舅舅。”
“請用主謂賓繼續……”
“繼續?這不,都救回了,沒了。”淩驍狡黠的眨巴眨眼睛。
棠淵冷冷的挑了挑眉頭:“嗯?”
淩驍慣性賠笑:“啊,想起來了,還有還有。呐,我知道那些家夥全是些表裏不一的斯文敗類,以我對這類人的深層理解,他們的作風應該更加富有創意——所以,我決定犧牲雙眼,給姐夫你的小舅舅做一次男人間的赤誠檢查。”
“……縮句!”
“就是那什麼,扒光了看看……而已。”
“……而已?”棠淵若有所思的重複。
淩驍哽著脖子,搶白:“又不是女人,我都去過公共澡堂,一群人光溜溜的洗刷刷,特爺們……”
“STOP!”
淩驍趕緊收聲。
“別瞎扯些有的沒的,”棠淵暗含警告意味的眯起眼,“隻是‘看看’這樣?”
“都說了,那是檢查啊檢查。”掩飾窘迫的撓撓發鬢,淩驍吞吞吐吐:“還……摸……摸了一下……就……當場被抓……”
“摸?!”棠淵嗝住,神情古怪地盯著淩驍,“你摸哪兒了?”
“咳,咳咳,”淩驍目光閃爍,“反正不是你想到的地方。”
……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棠淵覺得這話聽起來大腦有點缺氧。
能令尚牧清暴走,把廚房搗成廢墟的“地方”……
“我說,”棠淵走近幾步,仔細端詳淩驍,“你臉紅什麼?”
“臉紅?嗬嗬,這叫麵色紅潤血氣方剛好伐。”淩驍故作灑脫的拍拍臉頰,隨即搖頭歎氣,“代溝什麼的,唉,你已經滄桑了,姐夫。可憐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居然要嫁給你這種老人家。”
“給我閉嘴!”
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棠淵決定先回辦公室湊合一晚。
留在廊內亂堆的雜物,讓哭喪著臉的淩驍興歎:守夜是守定了。
棠淵瞥了他一眼,沒有戳穿他的好意——雖嘟嘟囔囔表示嚴重不滿,但淩驍其實是個相當善良的孩子。
他在擔憂尚牧清。
……這位被自己學生惡整的老師,所經受的打擊大概比常人更甚吧?
別人不清楚,棠淵卻了解尚牧清是個如何表麵逞強骨子裏嬌慣的家夥。
要知道,他尚牧清從出生就是被捧在手心怕化的尚家“獨苗”。外祖父近五十才喜得貴子,七個姐姐一個幺弟,寶貝到不行。
棠淵第一次見到去邊疆支教回來的尚牧清時,被母親再三告誡:他是你舅舅,尚家唯一的希望!就算你比他隻小三歲零五十一天,他仍是你長輩!凡事要禮讓三分,怎麼尊重我,就怎麼尊重他……要讓我曉得你小子跟你小舅舅犯渾,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棠淵對尚牧清唯唯諾諾,便是從那時開始。
如今,尚牧清首次帶高三畢業班,從第一批畢業生那裏收到的“離別”禮物,從某方麵來講,不僅僅是玩笑,而是對他教學工作的否定。
一直被嗬護的家夥,一直自以為是的家夥,突然得此遭遇,想必悲憤沮喪有之,但更多的是尷尬和無措——這時,他需要一個自我反省、自我重建的獨立空間。
於是,煩躁混亂之餘,偏激的將周圍擯棄掉。
棠淵作出明智的判斷:勿近勿擾才是上上策。
下到車庫,剛發動車,一道人影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輕飄飄落在了棠淵的車頭蓋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棠淵除了發愣,腦子裏幾秒空白。
這時,多次相遇的那個“某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出現在棠淵前方的視野裏。
“抱歉,”某人繞過車頭,傾身敲了敲車窗,“你的車徒然發動嚇到我了,所以,一時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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