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8 更新時間：11-05-15 12:08
……約莫方才在思慮尚牧清的種種，忽視了周遭潛伏的“隱患”？！
克製著對於如何“一時手滑”的疑惑，棠淵拉回失神的視線。
趴耷在引擎蓋上的家夥，斜歪著棉白的腦殼，縫製細密的羽睫下印製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瞪向玻璃後的自己——停車場出口處映入的昏黃日光，散漫在人偶毫無生氣的肢體麵容上，令他莫名感到陰森。
半敞的車窗外，逆著光的某人沒等棠淵作出回應，徑自將真人大小的布偶拖下車蓋，動作輕柔的搭扛在肩膀上，頭也不回的離去。
車身在發動機的轟鳴下微顫，棠淵蹭了蹭額角並不存在的冷汗，待那人的背影消失於出口，才慢慢啟步。
住處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棠淵平時也經常光顧。
解決了晚餐，回車內舒坦的歇息一會兒，棠淵這才從一天的雜亂和疲憊中緩過氣來。
返回公司時，已是華燈初上。
三岔口的紅綠燈交替了三個來回，擋在自己前麵的車除了時不時擾人的拍喇叭，一步也不曾前行。
將輕音樂關掉，棠淵熄火下車。
眯眼遠眺，三向車道上車河擁堵，靠近三岔口中央的位置聚集著一堆人——穿著熒光背心的交警正忙碌著拉警戒線和疏散另兩個方向的人群車輛。
“又是悲劇。”
冷不丁耳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受驚的棠淵下意識朝一旁閃了閃；乍一回顧，瞬間張大了眼睛。
“……你！”
捉摸不定什麼的，棠淵強迫自己冷靜。
——某人此時正安安靜靜的端坐在後座上，那隻詭譎礙眼的人偶並排其身側。
一路斑駁的霓虹，一地暖橘的燈光。
“鄙人景融。”
當棠淵第21次以某種窺探的目光透過觀後鏡謹慎的觀察“某人”時，某人落落大方的微笑道：“棠先生住在17樓吧，我住在19樓。”
“哦。”棠淵顯得十分從容不迫的收回視線。
沒有追究景融話中所涉及的個人隱私，他佯作隨意的試探：“說起來，最近倒是經常遇見景先生。”
“原來棠先生也有同感。”
景融含笑的眼眸直視著觀後鏡：“公司同在一座大廈，又同在一家俱樂部學習社交舞蹈，連回家都同路，難得的有緣呐。”
“……”棠淵握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
這麼說來，是自己想太多？不過湊巧罷了？！
呃，別的不說，連為了兩個月後的西式婚禮而準備的交誼舞學習也能碰到一家俱樂部裏去？！這是怎麼個“有緣”呐！
“冒昧問一句，景先生高就？”
隱下再次冒出頭來的訝異，棠淵不露聲色的繼續打探。
位於高新區的尖端商業大廈，雖吸納了諸多大小公司入駐，但他進出大廈五年，不記得有哪家銷售玩具、成人用品之類的公司在那裏辦公。
白淨的手自肩頭擦過，修剪整潔的指尖夾著一張淡馨的名片。
“做服飾的，上個月月底才喬遷到此。”
接過名片斜乜了一眼，棠淵單手穩住方向盤，眉宇間漸有霽色。
“不瞞景先生，我剛才還在奇怪這布偶是怎麼回事呢？這會兒，似乎赫然開朗了——以布偶當模特，構思挺獨特。”
“棠先生敏銳，”景融輕笑，伸手整理著人偶有些淩亂的衣襟，“鄙公司的客戶主要定位在青少年群體，如何能吸引住那些追求個性的潮男潮女，弄出點噱頭是必要的。”
深表讚同的附和了一聲，棠淵繼而借著鏡麵，留意打量了景融一番。
誠然多次相遇，他卻從未瞧清楚那張略略頷首的麵孔。一來出於禮貌，不好意思盯著看；二來大家都是男人——這男人有什麼可看的？
誰知這麼一端詳，棠淵不禁犯嘀咕了：體形頎長偏瘦，嗓音也溫文爾雅，然，幽明間那立體的五官猶現……粗獷？硬漢？
餘光掠過排坐的大布偶，違和感便愈發強烈了。
“棠先生這麼晚回公司加班？”
遙遙可見商業大廈，景融稍加仰慕的歎道：“不比我這小魚小蝦，想來就棠先生名片上那金字排頭定是羨煞了不少人。”
此言一出，棠淵立馬明白這人的意思：希望交換名片。
“哪裏哪裏，說好聽點叫白領，其實還不如街頭擺地攤的，”一副社交閑聊的口吻，棠淵謙慎道：“好歹人家那也是老板，我就一打工的。”
景融但笑不語。
“景先生也回公司？”
三岔路前“偶遇”後，景融有禮有節的請求搭便車，棠淵自然不好拒絕。可一路馳來，他隻字未提“便”到何處下車。
“不，就前麵路口放我下吧。”單臂環住布偶，景融客氣：“今天幸虧碰到棠先生載我一程，多謝。”
棠淵禮貌笑笑：“與景先生搭伴，我也很愉快。”
“能讓棠先生感到愉快，景融榮幸之極。”景融刻板的回應，意味深長。
原本一句客套話，不料卻被他這般鄭重其事，棠淵頗不自在的幹笑幾聲。
景融也隨他展顏，搭在布偶腰間幹燥的食指，無意識地搔刮著柔軟的布料。
送走領自己進門的保安，淩驍貼牆壁站得跟標杆一樣筆直。
“老師，給，我的深刻檢討。”畢恭畢敬的遞過兩張日記本上撕下的紙扉，“除去標題和簽名，一共2017個字，絕對符合要求。”
“網上抄的吧？”尚牧清淡淡的掃了一眼，沒接。
撓撓紮手的短發，淩驍苦瓜著臉：“手寫體不容易啊。何況，又是在感應燈下，被各種圍觀的走廊裏。”
“這次是給你姐姐麵子，”冷鼻冷口的尚牧清點點自己的房門，“該怎麼做，不要我說二遍。”
偷偷睃了眼尚牧清線條硬質的側臉，淩驍那點竊喜不敢太張揚，強忍著上彎的唇角乖乖找膠布粘悔過書。
“你們……很恨我？”
靠沙發背旁，尚牧清糾結的提出自己的疑問；淩驍背對著他，手頭扯膠布的動作一僵。
尚牧清口中的“你們”當然不會是指自己和棠淵。
不不，更重要的是：這話表明，尚牧清內心所在意的，與自己此前逾越的行為無什關係！暴走什麼的，並非自己擔憂的那樣……
某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淩驍卻又隱隱感到有些失落。
“我想，是學生都比較畏懼班主任吧，”淩驍沒回頭，笑得牽強，“嗬，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
“你們是恨吧？”尚牧清清楚的區分“畏懼”與“恨”。
“恨什麼？雖然你老土古板，比老頭子更教條，可你脾氣再壞，也沒真對誰使壞，”淩驍繼續忙活，“大家都明白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急火攻心了點而已。”
“既然明白，為什麼還那樣對我？”尚牧清低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甘與惆悵。
將第一張紙粘緊撫平，淩驍難得花心思躊躇著措詞：“我們已經畢業了，不再是老師的學生了——這麼一來，開開玩笑什麼的，不過是孩子氣的想要宣告彼此平等。”
“彼此……平等……嗎？”
“嗯！”嬉笑著擰過頭，淩驍隨即一呆，被尚牧清頂上縈繞的陰霾氣場所震懾。
“我想……大概吧……”
“那麼，也就是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尚牧清驀地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釋懷般陳述道：“我也可以平等的回報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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