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39 更新時間:11-09-14 13:27
雙臂相抱,高大敦厚的男子滿臉笑意一步步地走近她。
牧昭羅對來者的現身並未吃驚,也不介意對方戲謔嘲諷的訕笑,纖指輕輕撫整鬢角,柔聲問:“你幹嘛拍手?很精彩嗎?”
“很精彩。”老實說,荊棘不由得再次為牧昭羅的智謀與膽色折服:“剛才那大夫大概還不知從鬼門關撿回條命吧!”
“……”牧昭羅緘言。
“娘娘忽然改變主意為哪般?卑職本做好準備隻等娘娘‘下旨’。”沒錯!躲藏在陰暗處的荊棘隻等她使出個眼色即會毫不猶豫地解決掉那個醫官。出乎意料的是已見殺心的牧昭羅遲遲沒給他暗示,相反放走對方。對此,荊棘十分驚奇。
“……他死或不死完全無所謂,”牧昭羅仰望男人,“我何苦讓你徒加殺孽呢!”
“娘娘講話依舊動聽。”荊棘似笑非笑,“你並非不想讓我造殺孽,而是突然沒辦法狠心殺那老頭才改變了主意。沒錯吧?”
“我小時候爹也常常不在身邊。”女子整理下心情,閑話家常似的與荊棘談起從前,“姐姐不僅是姐姐,還身兼我和小池的‘爹娘’跟‘哥哥’。那時我很盼一家人不分開永遠相守相處在一塊,平平淡淡……而後國家安定下來果真如願以償。”
“兩者有關聯?”尾音上揚,荊棘故意追問。
“劉太醫常年在宮內難與至親團聚,反正離他歸鄉日期漸近,就讓他平安回去吧!”明知他在諷刺自己,牧昭羅的表情也無其它異常,“沒道理硬要他為毫不知情的事付出性命,被寧濫勿缺的殺死……很可憐。既然他答應不說出去,以我對這人的交流刺探,我有把握他會信守承諾。你就當……沒看見。”倘若姐姐知道自己有濫殺無辜的念頭絕對要怒火衝天吧!
“就跟娘娘試探我一樣信心倍足?真的不需要卑職去補上一刀?”
“我主意已定。”
“嗬嗬……”男人笑聲裏摻雜了無法掩飾的猖狂,說不清為何在麵對牧昭羅時便立馬引發他內心深處的惡質,正如對方她所表演的假象極度相合——他們兩個很類似!
“我原以為娘娘隻關心自家人,貌似今日必須要重新改觀:娘娘你其實還能稱為個好人。”
“好不好並不重要,可我始終不認為自己是壞人。”言畢,牧昭羅睜大眼睛堅決認真地注視他。
“卑職失言!”向她拱手一禮,荊棘笑意更甚,“望娘娘息怒。”
牧昭羅淡淡的看著身前依舊笑容溫善的男人,須臾之後她抿抿幹澀的唇,啟步回程的同時告知荊棘:晚上到我寢閣來。
“娘娘有何吩咐?”
“你會知道的。”
………………………………
夜幕降臨。命令宮侍退下,牧昭羅點上三炷香,蓮步向前身體直正的朝寢閣內剛擺設數日的佛像參拜。
把香插進香爐,她雙手貼合成十在胸前,瞳眸誠敬地凝望那座冰冷銅像:佛首下瞰的雙目沒有正麵她虔誠的眼神,靜思下垂的嘴角似乎是對她所作所為感到無盡悲哀……
佛像彰顯出的本應是拯救世人的仁慈普度,這刻在牧昭羅的視原中卻頓然變為對她的罰問!迷幻間,佛像的銅臂竟緩緩抬起指向她……
!!她錯愕及了。慌忙甩甩頭再看向那邊,才發覺自己眼花。暗自鬆口氣的刹那,經常隱隱約約聞見的嬰孩啼哭聲驟時在耳畔響起,貫徹了腦顱!
緊隨的‘嗙!’一巨大聲響是她倉惶張望的瞬間碰倒排放在佛像桌旁的大花瓶所發出的刺耳碎裂聲。
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繼續聽著那種幼嬰嘶鳴的慟哭牧昭羅精秀的五官懼怕得快皺到一起。這時——
“娘娘在做什麼?”低沉磁性的男音自後背響起,她連忙轉身看見不知何時站於寢閣內的荊棘。
“……你來呢。”劇烈跳動的心還未平覆,牧昭羅咽下口中由於害怕分泌過多的唾液,努力保持從容的風範。
“嗯。”女子的反應有些超常,麵色難看神態驚慌目光渙散全然一副畏縮樣子,跟荊棘了解的她迥異。“娘娘哪裏不舒服?為何臉色蒼白?”
“你……”猶豫片刻,終於求問:“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嬰兒的哭聲?”
荊棘疑惑地擰眉,誠實說:“卑職沒聽見任何怪聲。”
“……”牧昭羅無措的交握住雙手,慢慢回過頭看往佛像,幽幽道:“近段時日我偶爾會聽到……嬰孩的啼哭,那聲音哭得好痛苦!我每次都感覺腦袋像要炸裂般,不想聽卻又頑固的鑽進耳朵裏……好痛苦!”
然而發自內心的感言並不得對方認可,荊棘抱臂微仰身,言語略帶風趣:“娘娘,你在表演嗎?假使我沒記錯,扮傻充愣裝遇鬼應該是你除掉其他姬嬪的伎倆,對懼怕神怪的女人或許有用可對我完全沒影響,娘娘不必給卑職施展演技。”
演技嗎?牧昭羅學著念了一遍,忽然苦笑起來:對!自己就是用這方法借刀殺人。可能一直都如此,所以現今即使真感情流露也無人相信。
算了,一切隨它去!
緊緊閉下眼眸後睜開,渾濁無光的瞳目恢複清明。嘴角彎翹起淺淺的弧度,牧昭羅挑眼再度看向荊棘:“我該多謝你看重我的表演。對了,”她語氣立轉強硬,“我要跟你問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
“你幹嘛要刺殺太子?”牧昭羅語氣異常認真。
“娘娘似乎弄錯了吧!哪會是我?”
“除了你,我肯定沒第二人選。”
荊棘輕點點下顎,又佩服地拍拍手掌:“娘娘冰雪聰明……”
“先別誇獎我。”牧昭羅打斷他的假意迎合,“我先前就想問你,但你隨兵出征沒時間。告訴我,為什麼出爾反爾?不是說好現在留太子活命嗎?”
“因為太慢了。”荊棘說得輕巧,“娘娘的耐性比卑職好很多,等待對你而言不過是時機的疊加,可對卑職來說實在太慢!卑職本已等得太久,那份沉靜早就消磨殆盡!我沒料到行刺再次失手竟有更好的機遇等我……”得意地笑起時泰臨的臉不免閃晃過腦海,無盡的愧疚湧現,他隻好以高一階的音量掩飾清晰的良心譴責——“卑職沒想到可以隨軍出征,比行刺太子的風險小收益多。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娘娘以後可以寬心,卑職絕不會再傷害你的夫婿!”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對於荊棘的企圖她能感覺不簡單卻始終難摸透,相反越發迷茫。
“我要做的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惜我分毫不可告訴娘娘。每個人都有他們堅守的東西和必做之事,好比娘娘你為不被他人迫害先下手為強,弄掉親骨肉且裝瘋賣傻搞得人心惶惶借刀殺人,利用自己純真的外表令人疏於防範暗地收集貪汙證據逼人跳城樓……以及需要卑職去幫你做的兩件事就將自己親人的一切秘密報知於我……我們是一樣的!”荊棘一口氣說出很多,雖不算寡言的他能瞬間爆發這番長論確實堪稱他人生中最暢快的發言。
反觀牧昭羅毫無還口之力,她定眼望著荊棘,覺得爭論下去沒價值,果斷結束這個話題。“你講得很對,我們很像!真正的你和我極富心機,我既然能為一己所願害死那麼多人,包括自己的骨肉,還能辯解什麼?你的目的我不再過問,但你答應的事希望你永遠記住!”
“我會記得……”
話音剛剛落末,荊棘的眼神陡變犀利,靜聽殿閣外動靜幾秒,瞬時提氣運功神速闖向一旁的窗戶外……
牧昭羅懵懂,但瞧這陣勢不免暗暗擔心是否被誰給偷聽到她與荊棘的談話。窗外響起一陣打鬥的響動,沒耗太多時間,男人已拖拽一個被他點穴的家夥從外邊跳了進來!
荊棘伸頭向外張望幾眼才放心地合攏窗扇並上了栓木,大手一揮把被他點穴的人連拖帶提至牧昭羅跟前……
“你是什麼人?在我寢閣外做什麼?”牧昭羅厲聲問道,內心莫名不禁緊張。
那人或許是讓荊棘打傷要害,蜷曲著疼痛難忍的身體半響方才遲緩地抬起臉——
“……小池?”油燈照亮對方麵孔的同時牧昭羅驚呆了。
“是……我。”腹部大概受到力道強硬的一拳所以說話都連帶著絞心疼痛。牧雲池很不容易回一趟弩赫將軍府探親,心念很久未見昭羅,就算她已嫁作人婦也難壓心頭相思之苦;而且上次她要自己查右相貪汙賣國的罪證也拿給她了,原以為昭羅想以此幫幹爹除掉朝中一大奸臣隱患但她竟遲遲沒揭露右相。事關重大,不過畢竟是昭羅要他暗地去做的,無論從哪個層麵考慮牧雲池都選擇不告訴牧德,想趁夜黑進宮與昭羅一敘時再向她問明……豈料——
“孩子是你自己弄掉的?”
他的質問讓牧昭羅啞口無言。
“他要刺殺太子?”說‘他’時牧雲池謹慎地以下向上打量身旁那個麵孔端正淳厚的男人。
牧昭羅依然緘默。
“你說啊!”行素靦腆的牧雲池忍不住心裏焦躁,仰朝牧昭羅大聲吼道。
“你不是都聽到了。”牧昭羅無奈講出寥寥數字,已然耗盡她的氣力。
簡直是晴天霹靂!牧雲池怎麼也想不通他深愛十多年的純真女子會改變得如此徹底!
孩子?!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怎麼能忍下心害死他呢?“你居然害死自己的孩子……”
“對。”
“為什麼?你不是很愛小孩子嗎?以前你曾經說過如果你當上娘親一定天天將他們抱在懷中不放開!”
“那是以前。”
“你!”牧雲池咬緊牙骨很想站起來,奈何他的能力不足以掙脫肩膀上被人施予的壓製。“放開我!”他惱怒地高吼。
看著靦腆的大男孩變得暴躁,牧昭羅感覺心在滴血,心虛的聲音放得很輕:“你不該來皇宮。”
“我的確不該來!如果我知道今天會聽見這些就算要我死十次都不會來!”逐漸憤紅的眼睛怒恨著擁有同一副臉孔卻天真不再城府滿腹的女子,牧雲池展言:“我剛才還聽見他說你把親人的秘密告訴他,什麼秘密?阿蘇姐姐的?這個男人究竟什麼人?你說啊!”情緒愈加激動的他開始奮勁擺動,好不易掙脫開一點又被荊棘一腳踢倒並踩踏他一條手臂。
“別傷他。”牧昭羅急忙給荊棘下命令,不準他繼續傷害牧雲池。
“好。謹遵娘娘懿旨。”玩味的在兩人間掃視,荊棘輕輕呼出口氣。
不愛生氣的牧雲池隻感覺他如今感情裏隻剩單一的憤恨,橫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吊高眼角瞪著他們:“昭羅,你殺很多人?”
“人不是我親手殺的。”
“嗬嗬嗬……”哭笑不得的牧雲池眼睛已經湧現閃亮水光,“不是親手?還好不是你親手。”
“……小池。”牧昭羅看著男孩似乎快瘋掉的模樣相當揪心。
“阿蘇姐姐呢?你為什麼把他的秘密透露給這個男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他是你的姐姐!你明知他與常人有異還將他的隱私告訴這個要行刺太子的反賊,你想害死他嗎?你把你的孩子害死接著又要害你的姐姐?他是你的親人啊!他防誰也不可能防你!!”
“小池……”
“娘娘。”看戲看夠的荊棘適才岔進他們的交談,“我不知道這位小兄弟與你有何淵源,再繼續鬧下來沒好處,卑職想聽娘娘準備怎樣處理?”
“……”
“若娘娘沒辦法就交給卑職處理好了。”荊棘含笑俯視地上的牧雲池:不過舉手一刀的問題。
“不用勞煩你。”牧昭羅明瞭荊棘的想法,很快阻止他,“你先回去,剩下的我有辦法。你無須擔心,事跡暴露對你對我全沒益處。”
荊棘挑挑眉,“既然如此,就拜托娘娘你了。”相信這個女人會理料得很好的他即刻迅速離開。
待對方走後,牧昭羅神情悲傷的望向地下還怒視她的男孩:“小池,無論如何你都要說出去嗎?”
“你覺得呢?”沒正麵回答,牧雲池滿臉肅容地反問。
牧昭羅沉寂一會兒,無可奈何道:“那昭羅沒辦法了……”帶淚的眼睛最後幽怨的瞧了瞧男孩,繼而痛苦的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瞬間驚叫呼喊響徹。
牧雲池茫然了。
他看著不斷尖叫呼救的女子漸漸模糊了她的容顏,純美的魂已不再隻剩餘空殼的軀體。為什麼會這麼陌生?好陌生……再也無法攔截淚腺洶湧的潰堤,一滴滴溫熱水珠滴落在俯首處的地麵,打染出圓型的水漬……
供桌上被飄冉香氣所包圍的佛像仿佛與牧雲池心情同步,冷默看世間生靈萬物的冰實佛眼神奇地泌出一滴淚,順著銅質的身軀滑向神台,途中,揮發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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