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4 更新時間:11-07-27 20:38
“你是說,酒可以讓我由邪惡變善良?”諾曼神父驚訝地問。
“不,是由本我變成偽我。”珀賽爾糾正說。
“可是,教堂裏不能有酒。”諾曼神父糾結地低頭說。
“為什麼?我從沒見過聞到酒精就會嘔吐的人。”珀賽爾說:“除非——有相關的精神障礙。”
“精神障礙?”諾曼神父抬頭看著他,又一陣嘔吐感襲來。
“就是這個。”珀賽爾說:“讓你嘔吐的原因,讓你人格分裂的原因,應該是同一個!而且和酒有關!”
“我——走了。”諾曼神父捂住嘴要逃。
珀賽爾跨出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臂。
“對不起,讓我離開!”諾曼神父懇求說。
“你必須克服它!”珀賽爾大聲說:“你不想把兩個你統一起來嗎?”
“我……”
“回來,坐下,告訴我一切!”珀賽爾強行把他拽回來,摁到座位上。
諾曼神父看著他,表情很痛苦。
“說。”珀賽爾說。
“沒有什麼可說的,真的。”神父搖頭說。
“關於酒你能想到的所有事情,我都要知道。”珀賽爾蠻橫地說。
“我——”
“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為了更多的人,神父。”珀賽爾的語氣軟了下來,以勸慰的語氣說。
諾曼神父咬著嘴唇,以期待的目光投向他問:“你是說,你可能治愈我?”
“我會盡力,或許——應該可以。”珀賽爾點頭說。
諾曼神父低下頭,隨後又搖頭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現在很亂。”
“那麼,我來引導你。”珀賽爾說:“從你最初的記憶講起,回憶你的童年,你能想到什麼?”
諾曼神父用手抹了一把臉,說:“教堂,一絲不苟地祈禱,做禮拜……被長輩教導終生行善,信仰並崇拜上帝……強迫自己任何時候都要為別人而活,在做出任何決定前,都先想好何者為善,何者為惡,做出善的選擇……”
“嚴苛的天主教家庭?”
諾曼神父點頭,接著說:“長輩們都很嚴厲,不苟言笑。我被限製娛樂,強製刻苦研習教義。一旦做壞事或錯事,哪怕說謊,也要受到嚴格的懲罰。不過,這種生活被繼母蘿拉的到來打破。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把我從那種單調的生活中解脫了出來。她允許我去跟其他孩子玩,還偷偷教給我很多兒童遊戲。”
“對了,剛剛忘了說,我的母親死於肺病,那年我7歲。父親娶蘿拉,是在我10歲的時候。蘿拉來自瑞典,不是天主教徒,她沒有信仰,一度被家族排斥、欺負。但她卻堅持留在我們家,她說因為她愛我父親。父親也因為她改變了很多,他們兩個一度很幸福。”
珀賽爾注意到,說到蘿拉時,諾曼神父的眼裏閃著光。
接著,諾曼神父的表情漸漸轉向悲傷,他說:“如果不是在我12歲那年,父親死於戰爭的話,他們應該可以幸福地活到老吧?”
“戰爭?什麼戰爭?”
“第一次世界大戰。”
“哈——”珀賽爾生氣地說:“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是在告訴我你已經一百歲了嗎?”
諾曼神父抬臉看著他,表情嚴肅,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珀賽爾臉上的氣憤漸漸消失,他皺著眉,聲音由低漸高:“不要告訴我這麼荒謬的事是真的,你他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返老還童?不老不死?”
“我隻是經曆過一次靈魂轉移,這是一種咒術。”諾曼神父解釋說:“七日聖約的首領不死巫女可以施行這種咒術。”
“我不相信。”珀賽爾搖頭說。
“不然,你所看護的那具肉體——你以為是什麼?他的靈魂又在哪裏?”
“這太荒謬了!”珀賽爾還是無法相信。
“那麼以你的經驗,你覺得那具肉體已經存在多久了?”諾曼神父問。
珀賽爾低下頭,很不情願地說:“我一直以為是我判斷有誤,或者那具肉體經過了特殊處理——它看起來至少有六百歲。”
“它的靈魂,現在正活躍在另一具年輕鮮活的身體裏。”神父接著說:“我也是。不過與他不同的是,我之前的身體已經沒用了,所以沒必要特意請屍醫看護。但是他的那具肉體,卻維係著我們的生命。”
珀賽爾搖頭說:“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情還是很難令人接受。”
“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事實就是這樣。我因他而存在於現在的這副軀體裏,同時也和他建立了一種共存關係。”
“什麼共存關係?”
“凡是經他之手轉生的靈魂,都和他的肉體結下了一種生死契約——也就是同生共死,這種契約和召喚神獸或惡魔時的契約很像。簡單來說,如果他的肉體死亡,我們所有人也都會在瞬間蒼老死亡。”諾曼神父解釋說。
“他用這種契約限製你們,讓你們永遠都不可能背叛他,是嗎?”
“沒有人願意跟他為敵,因為他是最強的黑巫師——”
“不要說他了,我對他沒興趣,反正他是那種打也打不過、一輩子都不可能見一麵的人。”珀賽爾擺擺手,打斷他的話說:“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你。你父親過世之後呢?”
“戰爭毀了我的家,親人接二連三地死去,”諾曼神父說著,皺起眉,抿起嘴角。他的眼中泛著濃濃的不情願,說:“最後隻剩下我和蘿拉。”
珀賽爾吹了一聲口哨,似乎猜到了這個故事的走向,他饒有興趣地說:“繼續。”
“後來蘿拉失蹤了——”
“停!”珀賽爾拍著桌子,不客氣地打斷他,說:“我要知道蘿拉失蹤前的故事。”
“我——”神父很為難,一副不想說的樣子。
“蘿拉漂亮嗎?”珀賽爾轉而問。
諾曼神父立刻搖頭,麵色微紅,說:“她的頭發是紅棕色的,很濃密;眼睛是碧藍色,像地中海的顏色。”
珀賽爾看著他懷念蘿拉的樣子,沉著聲音說:“她因為愛情而嫁入一個保守的天主教家庭,即使受到排擠和欺負也要和你父親結合,那麼,在你父親死後,她一定很悲傷吧?”
諾曼神父咽了一口口水,以求救的眼光看向珀賽爾,說:“我們繼續往後說吧,蘿拉失蹤後——”
“我不想聽以後的故事!”珀賽爾霸道地打斷他,敏感地嗅到了諾曼神父心裏被他重重掩飾的傷口的位置。他貼近他問:“蘿拉有多傷心?”
諾曼神父泄氣般地歎了口氣,說:“她開始酗酒、吸毒,後來為了得到買毒品的錢跟另一個男人同居。”
“但是,她和你還有交集吧?”珀賽爾犀利地問。
“沒有!不是這樣的!”諾曼神父雙手抱頭,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其實你愛上了你的繼母蘿拉,是不是?”珀賽爾知道他已經很接近真相了,高聲強迫諾曼神父繼續說下去。
“不是!”諾曼神父嚷了起來。他流著淚,說:“那個男人是個惡棍,蘿拉因他而墮落——不僅僅是吸毒,他們還辦過很多罪惡的派對,蘿拉甚至被逼去色情場所工作。”
“繼續說下去!”珀賽爾蠻橫地深入挖掘諾曼神父心裏最沉痛的傷口。
諾曼神父抽泣了一下,最終放棄了對珀賽爾的抗拒。
“有一天,我找到她,求她跟我走,遠離那座城市,遠離那個男人。”諾曼神父機械地說著,似乎語言已經不受大腦支配:“那天她喝醉了,聽完我的話,她大笑著撲過來,脫我的衣服,說‘你想要的其實是這個吧,我早就知道了’——”
說到這裏,諾曼神父已經泣不成聲。
珀賽爾同情地看著他,歎了口氣,柔聲說:“從那以後,你聞到酒氣就會嘔吐,是嗎?”
諾曼神父點頭。
“從那以後,你拒絕接近女人,是嗎?”
諾曼神父遲疑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
珀賽爾看著他,最後沉著聲音說:“蘿拉其實並沒有失蹤,是你在那天把她殺了,是嗎?”
“不是!”諾曼神父用力拍打著桌子,站了起來,他高聲怒吼著:“我沒有殺死蘿拉!不是我!不是我!”
“我沒有跟你說話!”珀賽爾也站起來大吼:“出來!殺死羅拉的凶手!”
“不是我……”諾曼神父再次用雙手抱住頭,淚水湧出。
珀賽爾上前扯開他的手,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說:“快想起來,在那個充滿酒氣的房間裏,你都做了什麼?”
“不!”
“那個女人的罪惡,不可原諒,是不是?”
“不——”
“那個女人誘你墮落,是不是?”
“唔……”諾曼神父嘔了起來。
“你因那個女人而染罪,是不是?”珀賽爾繼續鏗鏘地吼著他的問題,他要逼出另一個神父,至少逼出另一個神父的記憶。
“唔……”
“那個女人玷汙了你的身體、你的靈魂,所以她該死是不是?”
“我——”
“她該死,所以你殺了她是不是?”
“是!是我殺了她!”諾曼神父痛苦地推開珀賽爾,吼道:“我殺了滿嘴酒氣的妓女蘿拉,她不再是聖母瑪利亞的化身!她是被罪惡腐蝕的魔女,她把我拖入煉獄!”
“確實,從那天起,你就已經在煉獄了。”珀賽爾說著,呼了口氣,向諾曼神父伸出手,溫和地說:“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活在那一天?罪孽,你其實早就已經償付了——”
“不,我到底在說什麼!”諾曼神父抱頭打斷他的話,痛苦地搖著頭,嚷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轉身往門外跑。
“神父——”
珀賽爾拉住他的衣袖,卻因他的掙脫而撕裂了他的法袍。諾曼神父擺脫他倉皇逃走,幾次差點摔倒。
珀賽爾看著他的背影融入到漆黑的夜色裏,歎了口氣,喃喃說:“聖壇的祭者,你向你的主獻出的,是你自己。”然後他轉身,把藏在壁櫥裏的酒精拿出來,倒出一些在隨身攜帶的香水瓶裏,想到剛剛那個要置自己於死地的諾曼神父,不禁一陣心悸:“我可不打算死在你這個瘋子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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