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9 更新時間：11-06-13 13:00
那人來到趙勿恤麵前，借著火把的光，趙勿恤看到那個人是智瑤。
“這麼晚在外麵做什麼？”智瑤持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
“我是巡查的。”韓小玄慌忙道，說著，接過趙勿恤手中的火把，匆忙走開了。
趙勿恤見到智瑤，便有些不悅，他素來不喜歡智瑤的飛揚跋扈與不可一世，淡淡說：“原來是公子瑤。”
智瑤故意用充滿疑惑和懷疑的語氣問：“如此深夜出來為何？”
趙勿恤笑道：“那公子瑤又是為何？”
“巡查！我是在看——是否有邯鄲的細作！”智瑤顯然有種威嚴被挑釁的屈辱感，他甚至認為，趙勿恤這個人是不能平等與自己對話的。
趙勿恤道：“軍營乃是我四家的軍營，你我是左右軍，你能巡查，自然我也能巡查！”趙勿恤字字鏗鏘，聲音不大卻有種不可侵犯的氣勢。
智瑤冷笑，“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請繼續巡查吧！明日與邯鄲軍一戰，我可不想看到你被打得狗血淋頭的樣子！不過，你母親是赤狄之人，如此一來你便是赤狄的外孫，你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趙勿恤火上心頭，一股火辣辣的熱氣直衝腦門兒，他握緊了拳頭，真想衝上去重重給智瑤一拳頭……可他還是用驚人的意誌力克製了自己的衝動，若是父親趙鞅遇到這種情況，斷不會愚蠢地將這件小事兒給弄大。他舒展開拳頭，在夜色中笑出聲來，繼而道：“在公子瑤麵前哪裏敢談打仗！素聞公子瑤是精通曲城大劍，勇猛無比，明日必能奮勇殺敵了？不才盼望著公子瑤的戰果累累！”
智瑤冷笑。
趙勿恤抱拳：“告辭！待明日戰場上見！”說罷，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智瑤看著趙勿恤黑黑的模糊的背影，輕蔑道：膽小鬼！
翌日。
天氣依舊陰沉，氤氳籠罩整個天空，空氣中夾雜著一種潮濕的怪味，似乎要下雨，雙方急於一戰。
兩軍各開至戰場，雙方軍陣相距不足一裏。邯鄲本部軍馬幾乎全部出動，另外範家出動一半軍馬。邯鄲軍戰車一溜排開，甲士與步卒陣列森嚴，戈矛挺立，極為壯觀。邯鄲午在戰車上信心滿滿地望著敵人，他已經決定親自出陣，在高昂的士氣下一舉擊潰晉陽軍。
趙鞅在戰前自然不免一場激勵演說，士卒們大受鼓舞，晉陽軍銳意不可擋。智瑤在右軍，親自擔任車左，在他聽來，趙鞅的演說顯然完全沒有必要，“真正勇猛之士，是不用別人的言語來激勵的。”他急於一戰，目光死死盯著對方的陣列，以至於他根本沒有察覺趙勿恤已經不在左軍軍陣，更不會注意到，我方軍陣隻有六百戰車。
趙鞅位於中軍，目光犀利，表情肅穆，他盯著邯鄲軍陣，然後望了望開始降下粉末一般毛毛雨的灰色天空，又將犀利的目光射向敵人，終於揮下令旗，鼓手擂起戰鼓，幾乎是在同時，一聲悶雷響徹整個衛河平原。
大戰開始。
雙方在戰鼓的鼓舞下，疾馳衝向對方，伴隨著巨大的士卒呐喊聲、馬蹄踢踏聲、車輪滾動聲，塵土霎時騰空而起，好似千斤硫磺燃燒而騰起的黃煙洶湧襲來。
雙方戰車越來越近，此時車左開始射箭，專攻對方戰馬，箭在兩輛戰車的加速度下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堪與兩千年後的熱兵器相媲美的殺傷力，箭支幾乎完全穿進馬的體內；禦者揮舞皮鞭猛抽戰馬，戰車迅猛加速；驂乘握緊長矛直指敵人命門……當雙方戰車即將相撞時，車上的士卒都扯著嗓子發出讓人驚恐的廝殺聲，戰馬也發出可怕的嘶鳴——
戰車在近戰時要周旋相交而極力避免相撞，但戰車無知，戰馬無智，難免互相碰撞在一起——戰馬相撞，戰車相碰，戈與矛刺進肉體，發出沉悶的、清脆的、慘烈的聲音，而一合極其短暫，雙方在片刻激戰後各自奔向前方，留下一堆人和馬的屍體與一灘灘粘稠的血液，毛毛雨清清灑在上麵，閃著一點一點瘮人的光。
雙方重整旗鼓，掉轉馬頭，再一次衝鋒，雙方相撞，雖然仍舊慘烈，但戰馬勞累並且膽怯，衝鋒的力度遠不及上一合，殺傷力銳減，但此時更為重要的，是士卒的士氣。
邯鄲軍本陣有十乘戰車留守，趙鞅立於車上，望著戰場，他敏銳地發現，邯鄲軍已經有懼色，估計再有一合，邯鄲軍必然不再回頭交戰，而是直接前衝撤退。
趙鞅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擔任驂乘的韓虎看一眼趙鞅，道：“大夫是看邯鄲軍有潰敗的意思？”
趙鞅那微笑泛出來，道：“必然！”
韓虎歎道：“可是勝則勝矣，依然是不能擒住主帥呀——”言語中透露出極大地無奈。
車戰的弊端就在此，一回過後，如果一方逃跑，那麼隻要趕著戰車往前跑就可以，而另一方若想追擊，必然要調轉車頭，揮鞭策馬，等車速提起來，敵人早已經跑得隻剩黃煙了。
趙鞅聽了韓虎的話，不語，而是將目光繼續放在敵人邯鄲軍的車陣上。
當雙方車陣就要相撞時，趙鞅忽然下令戰鼓手擂起戰鼓，衝向戰場中央，這鼓舞生給曆經一回合軍心不穩的每個晉陽軍士卒來說，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訊號：我軍士氣依然高漲！而這陌生的戰鼓聲對邯鄲軍來說，則猶如令人魂飛魄散的索命鍾。
身先士卒的邯鄲午就在車陣之中廝殺，起初他的這種身先士卒極大地鼓舞了邯鄲軍，可他沒有想到邯鄲軍的戰鬥力如此薄弱，更沒想到趙鞅會忽然擂起戰鼓衝向戰場來鼓舞晉陽軍——“怎能這樣打仗？無賴嘛……”
後頭還有更無賴的。
邯鄲軍在第二合過後，果然不再回頭，直接撤退。邯鄲午在戰車上暗自慶幸：“打不起還躲不起？我就不信你們能追得上！”然後奪過驂乘手中的矛，猛抽馬屁，戰馬吃痛，撒丫子就跑。
可是己方步卒看到主將敗退，心理上遭受重創，無心戀戰，紛紛潰敗，為了奔跑的快一些，不得不丟盔卸甲，跑起來一身輕鬆。
邯鄲午看到己方敗退，心中對自己說：“也好，待我重整旗鼓！”
邯鄲戰車衝過邯鄲步卒，連人代馬，死傷無數。
“你們先為我阻擋一下敵軍，死了的，我仁慈的邯鄲大夫必然厚葬，並撫恤你們的家人！”邯鄲午依舊樂觀地想，然後他看到晉陽軍不追殺步卒卻愚蠢地跟在戰車後窮追不舍。
“哈哈！蠢豬！”邯鄲午罵道，“我舅舅數萬兵馬未出，再追，屆時我和舅舅反衝回去，你個老小子必然死於車輪之下！”
趙鞅真若這麼愚蠢，也活不到六十歲了。
邯鄲午伸長脖子望著前方，終於，看到騰起的黃煙了，喜上眉梢。
長城般的一排戰車出現在前方，邯鄲午喜形於色。
“舅舅！舅舅！”邯鄲午興奮地忘乎所以，振臂高呼。
可對方不是舅舅，是侄子，趙勿恤親率一百乘戰車疾馳而來，衝向潰散的邯鄲軍，意圖很明顯，擒拿主帥。
“啊！是敵人！敵人！”“啊啊！敵人！敵人！”“娘親啊”……敵人霎時間亂做一團，人也亂，馬也亂，車也亂，黃煙之中不見敵我，世上再沒有比潰敗的士卒更脆弱的生命，兩麵夾擊的晉陽軍將邯鄲軍肉夾饃一般夾在中央，擠得血花飛濺，肉香撲鼻。
邯鄲軍大敗。
邯鄲午戰死。趙鞅下令死要屍首，可誰也不知道哪個車輪上的肉是邯鄲午的。
此計是趙勿恤所出。他在戰場周圍巡查一番後，發現戰場南側雖然沒有道路，但是旱田地勢平坦，戰車可以通過，於是想到迂回截擊之計，趙鞅聞後大喜，即采用。這是趙勿恤的第一場戰事，初戰告捷，勝利的喜悅迅速衝淡了他內心的愧疚，殺伐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刺激。
但不知智瑤戰果如何……趙勿恤想著，血氣方剛的青年嘴角劃過一絲得意而且輕蔑的笑，但隨即被一貫的平靜所代替。
中行寅和範吉射在聽聞邯鄲午戰死後，大驚，來不及給邯鄲謖說聲“節哀”，便急急回到各自治所，揚言必定與趙氏有一戰。
此時城內的邯鄲謖在悲痛欲絕之餘也沒忘記感謝涉賓，“涉賓先生是有大智慧之人，謖今繼任家主，還請先生不棄我邯鄲，與晉陽軍決一死戰！為父報仇！”
涉賓擦掉眼淚，道：“公子無需多言！我食君俸祿，為君斷頭亦理所當然！當今之計便是收集潰散餘軍，廣儲糧草，高築城牆，清野毀田，與晉陽軍打一場持久戰！”
邯鄲謖即刻下令，憤慨的邯鄲軍民立即執行，誓死守衛邯鄲，潰敗的邯鄲軍也陸陸續續狼狽地回到邯鄲城，重振旗鼓，邯鄲城進入備戰狀態。
是夜，趙鞅下令晉陽軍安歇，翌日，士卒恢複士氣與體力，急趕往邯鄲城，隻見城外農田盡毀，新築城牆極其雄偉高大。
晉陽軍不由望城興歎。
忽然一人衝出陣列，站在城下高呼：“邯鄲謖！你個縮頭烏龜！放你們邯鄲眾將出來與我一戰！”
搜索關注 連城讀書 公眾號，微信也能看小說！或下載 連城讀書 APP,每天簽到領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未經許可不得擅自轉載本站內容。
請所有作者發布作品時務必遵守國家互聯網信息管理辦法規定，我們拒絕任何反動、影射政治、黃色、暴力、破壞社會和諧的內容，讀者如果發現相關內容，請舉報，連城將立刻刪除！
本站所收錄作品、社區話題、書庫評論及本站所做之廣告均屬其個人行為，與本站立場無關。
如果因此產生任何法律糾紛或者問題，連城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