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98 更新時間：11-06-14 20:47
智瑤和趙勿恤回到國都，各自奔回自己府邸，智瑤車馬勞頓，身心疲憊，一回府便栽到床上夢周公去了，而趙勿恤卻急得焦頭爛額，寢食難安，董安於吃飽睡足之後樂嗬嗬顛過來說：“公子今日可吃了府中剛殺的野鴨？實是人間最美之美味啊！啊哈哈……”說罷用長長的小拇指甲去剃取齒間的肉渣，不忍浪費又用舌尖鉤回去吧唧吧唧吃掉了，“美味……”
趙勿恤痛苦地看著董安於，心裏不是滋味，隻恨自己沒有董安於的氣定神閑，開口道：“董大夫，我是否應該親自去智家走一趟，請智主盡快出兵？”
董安於臉上現出極其誇張的驚訝的神色：“哎呀！少主為何這樣說？發兵援趙是對他們有利的事情啊！我們不向他索取報酬還就罷了！還要去請他啊？”
趙勿恤疑心董安於此時說的是瘋話，可也無可奈何，望著董安於，他臉上又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於是歎口氣：“一切就聽董大夫的了……”。董安於“嗯”一聲，剃著牙出去了，“美味……”
趙勿恤無奈地歎口氣，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很多方麵還太嫩了。
院子裏的角落開了一些叫不上來名字的花，不知是自己長出來的還是家仆栽種的，此時正開得熱鬧，大紅大紫，趙勿恤不禁有些心煩，忽然想去把它們全都拔了，或許心裏還能暢快一些，但腳剛出門，就改變主意了，“它們又有什麼過錯呢？”
看著依舊火烈的不知是家的還是野的花，趙勿恤心說：趙勿恤啊趙勿恤，你還是太嫩了！
想著，重重地歎口氣。
忽然一個人影閃現，趙勿恤看到一個女人，一個美麗的女人。
那人是文姬。
趙勿恤想躲避，卻被文姬叫住：“少主！”
趙勿恤無奈，回身衝她低聲道：“文夫人……”趙勿恤一向不知道如何稱呼她，平時偶爾遇到不得不打招呼時，他隻好用下人們用的稱呼。
文姬笑道：“少主，看你愁眉不展，是否在為主公的事情煩心？”
趙勿恤點頭，說實話，他不喜歡文姬，認為她太漂亮，而漂亮的女人是靠不住的……可看著她，趙勿恤又忽然想起了母親，母親已經去世多年，她的音容笑貌還清晰印在自己腦海裏，可眼前的這個文姬又有什麼錯呢？他是父親在楚國結交的所謂“紅顏知己”，為了對付荀申，大老遠從楚國接來，做了姬妾，按理說，她還有功於趙家，可自己對她總是喜歡不起來，但又談不上厭惡。
文姬道：“少主大可放心，主公足智多謀，身邊還有尹鐸，此處又有董大夫，晉陽之圍必解！”
不知道這是切實合理的分析，還是文姬有意在安慰自己，趙勿恤眼睛望著別處，點點頭，然後轉身走進屋子，將文姬一個人晾在那兒。
文姬在門外站了片刻，望了一眼牆角的花朵，默默走開了。
梁嬰父回到智府，將董安於的話加以潤色，對荀申如此如此說了一大堆，旁敲側擊引誘荀申痛快地下決定援助趙氏。荀申是狐狸中的狐狸，猴子中的猴子，自然明白梁嬰父的良苦用心——他了解梁嬰父急於登上正卿的位子，於公於私，這也是自己所期盼的，他也不懷疑梁嬰父對自己的忠誠，但他還是決定一個人冷靜下來思考這個問題，然後再做答複，一個不但眼前的梁嬰父，就是趙府的趙勿恤，還有韓虎和魏駒，這些人都極其關注的答複。
“這個答複不能讓心向我的人失望，重要的是不能讓我自己失望。”荀申心中默道，然後衝梁嬰父道：“你先下去，容我考慮。”梁嬰父雖不願意，但還是很順從地退下了。
荀申在房間裏轉了幾轉，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然後站在門口，望著不知何時已經陰下來的天空，思緒繁多，回想了一下趙鞅討伐邯鄲午的前後始末以及剛才梁嬰父說的一席話，慢慢地，心底有了一個大致的思路：
我若趁此時機滅掉趙氏，那麼在晉國以我為大……可還有一個邯鄲氏，瑤兒雖英勇，卻不知天高地厚，與邯鄲氏樹敵，趙氏一旦除滅，邯鄲氏定會再中行氏扶持下，堂皇皇之繼承趙氏之宗，然後與我為敵——這等於是沒有除掉趙鞅！再者一旦失勢，韓魏兩家也未必再肯與我結盟……如果我幫助趙氏攻打中行氏與範氏，則韓魏兩家必然追隨，也就是說我四家聯盟依然堅固，四家對三家，自然不是問題！而且除掉邯鄲氏後，果真就能讓嬰父繼任正卿之位……
這時他又想起了梁嬰父剛才信誓旦旦說的話：“我做了正卿，就等於是智家有兩人坐了正卿！”一臉的認真與急切，荀申不由笑了出來。
經過這些思考，再加上一些人情方麵的元素，荀申在這個風雲變幻的下午，終於做出了影響深遠的決定。
這個決定，誰也不能說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這也是曆史變化多端、詭異難測之所在，荀申作為一個曆史人物，隻是在那個特定時間、特定環境，做出一個經過慎密思考後發現對自己無害而有利的決定。
荀申與中行氏和範氏相比，自然有其老道果敢之處，他當日下午便偕同韓虎魏駒求見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晉國國君，請求他務必下令討伐中行寅和範吉射。荀申給出的理由是：“中行寅、範吉射二人，居心叵測，邯鄲氏與趙氏之爭，乃大宗與小宗之爭，本是家事，外人過問乃是無理，況且趙大夫國之重臣，勞苦功高，中行寅、範吉射蒙騙國君，假國君之名出兵晉陽，國中百姓多有不服，國君當除滅二人，以安晉國臣民之心！”
晉公聽聞，心頭先是不悅，不免犯難，但一想，不同意也沒辦法，若是不同意，他們也必然有理由出兵，還不若做個順水人情……大計當徐圖之！隨即應允，命三家援救趙氏，討伐不臣。
三家各自調動人馬，準備出兵晉陽。
趙勿恤聽到此消息後，既驚且喜，董安於卻又一改常態，道：“少主切莫高興地太早，三家答應解晉陽之圍，隻是個開始，後麵必然還有讓我們頭痛之事！”
趙勿恤便收斂喜色，慎之又慎，和董安於調動了絳都之內一切可調動的三千趙家人馬，和智韓魏三家互通聲氣，枕戈待旦。
晉陽城外駐紮的中行寅和範吉射在聽到晉公下令討伐自己的消息後，氣得眼睛一瞪，將手中酒盞一摔，破口大罵：“豎子姬午！”罵後心口還悶，但也無奈，東周時代能解心頭之恨的髒話僅限於此，但終究是不痛快，隻好再摔一隻酒盞。
範吉射把酒壇子砸了。
中行氏軍營酒香撲鼻之時，在荀申的帶領下，四家大軍出動了。
在晉陽被困九日之後，智、韓、魏、趙四家共七萬大軍，浩浩蕩蕩、滾泥卷沙開至晉陽城外，在中行寅範吉射聯軍背後擺開陣勢，與城內的趙軍形成首尾呼應之勢。
中行寅和範吉射腹背受敵，雖然支應困難，可軍中也不少勇猛之將和謀變之士，初戰竟然告捷。中行寅和範吉射大喜。
雙方僵持數日，沒有戰事。
趙勿恤多日來為戰事操勞，心情即位沉悶，想這樣沉悶下去也不是辦法，便索性騎馬到外麵散心，不覺間離軍營漸遠，忽然看見前方一片沙塵騰起，側耳傾聽，又聽到車輪馬蹄之聲，大驚，急忙策馬前進，登上一處高地。
那是一片浩浩蕩蕩的大軍，打著大大的“邯鄲”旗號。
趙勿恤讓自己鎮靜下來，估算一下，對方將有三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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