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96 更新時間:11-06-14 10:11
早晨,朝日剛起,趙鞅在晉陽城頭,身子很顯單薄瘦小,他觀望著城下被晉陽軍民毀掉的農田,一陣陣心痛與酸楚湧上心頭。忽然天邊蔽日的黑雲壓境而來,趙鞅有些驚愕,老眼昏花,便揉了揉眼睛,重新望過去。近臣尹鐸淡淡道:“主公,那是敵人的炊煙。”尹鐸是趙鞅最為信任的近臣,趙鞅平時在絳都,便將晉陽事務完全交由他處理。
趙鞅知中行氏與範氏聯軍在五裏之外紮營。
“統帥是誰?”趙鞅問。
“籍秦。”尹鐸道。
趙鞅一驚,“籍秦不是一向親近智氏嗎?怎麼會跑到中行家?”
尹鐸:“利益驅使罷了。——主公生逢亂世,難道到現在這個道理還沒弄懂?你是如何在此亂世做到六卿之首的?”尹鐸的話毫不客氣甚至是言辭激烈了,可是趙鞅知道他素來如此,便也不放在心上。
“兩家的軍隊不可能有如此之多,很明顯他們在虛張聲勢,借此打壓我守城軍民士氣!若看炊煙,敵方人馬少說有十萬!但我看,撐死也就區區五萬!隻是可惜了那麼多柴火!”尹鐸好像是感覺到用如此犀利的言語對年老的趙鞅說話有些不合適,說了些安慰的話,而事實也是如此。
趙鞅信任尹鐸,也深知他的能力,於是稍微安心,點點頭。
邯鄲城的趙勿恤知道此消息後大為駭然,他也不曾料到事情會惡化到這個地步,畢竟是年紀尚輕,遭遇這種事情便一時間亂了陣腳,著急著要趕回晉陽援救父親,可是手中隻有兩千人馬,杯水車薪,且遠水難解近渴,急得焦頭爛額,好像真的要燃出火來。
營帳外,董安於慢慢悠悠踱著方步,不時低頭往地上看看,小心地躲過每一棵正開得熱烈的野花,絲毫看不出他為晉陽之事著急的樣子,與少主趙勿恤的反應大為不同。這人年約五十,嘴巴上一撮黃不拉幾的胡子,可是臉色很紅潤,胖乎乎的臉總是微笑著,見誰都點頭哈腰,是個極隨和的人,因為不是鋒芒畢露的人,所以在趙鞅手下很長時間不得重用,直到三年之久才被趙鞅發現其才能,遂成為最重要的近臣之一,同尹鐸並稱趙氏雙璧。
他終於走進了趙勿恤的營帳,趙勿恤看到他後,急忙站起來相迎,“董大夫!”遇到了事情一著急,他竟然忘記向董安於求問。
“我左等右等,少主就是不來請我,那我隻好自己來了。”董安於笑嘻嘻道。
趙勿恤躬身行禮:“先生恕罪!是勿恤太過心焦氣躁,疏忽大意,把最重要的人給忘記了!恕罪!”
董安於與趙勿恤各自落座,然後直接切入正題:“如今你手中隻有不到五千人,縱然是回去也是杯水車薪,徒勞的。”
趙勿恤望著董安於:“先生,我在此地幹坐著也是徒勞。”
董安於笑道:“公子大可不必著急,現今晉陽有不下三萬守兵,一時半會兒他們還攻不下。”
趙勿恤:“可不回到晉陽,我心裏是不安的!”
董安於並沒接著趙勿恤的話說:“隻要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趙勿恤不解:“利害關係?”
董安於跪在案前,用一貫的樂嗬嗬的語氣慢悠悠道:“你可知當今之際,趙氏能向其求救的,有誰?”
趙勿恤眉頭微微蹙起,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後慎重地回答:“諸侯中應當有吳國,或者……衛國?晉國之內,自然是智氏、魏氏和韓氏了。”
董安於搖搖頭,“吳國和衛國是斷然不會出兵相救的,至於為何,這個日後你自然會明白。晉國之內,能救趙氏的,也確實是這三家,若要更進一步說,則是智氏一家,若是智氏對我趙氏伸以援手,那麼韓魏自然跟隨而動。”
趙勿恤明白了:“你是說,要向智氏求救?”
董安於笑道:“除了智氏,還有別人能將趙氏從水深火熱中拉出來嗎?”
趙勿恤略有所思,輕輕點點頭,“可——智氏會答應嗎?”
董安於:“會!”
趙勿恤有些不相信地望著董安於,悄聲道:“大夫,智氏可一直把我趙氏當作心腹大患,我趙氏逢此大難,他不落井下石豈不怪異?”
董安於道:“若是此時援救趙氏得到的好處比除掉趙氏得到的好處要多,那他們自然會援救趙氏!”
趙勿恤聽罷點點頭,然後鄭重地給董安於行禮:“那麼就全拜托先生了!”
董安於扶起趙勿恤,笑嘻嘻道:“少主多禮!食君俸祿,理所應當!”
董安於辭別趙勿恤,直奔梁嬰父的營帳。
梁嬰父此時正在帳內飲酒,好像很開心的樣子,董安於進去後,看到這個場景,笑道:“梁大夫!一個人喝悶酒兒!不叫我來可不義啊!”
梁嬰父起身相迎,嘴上說:“恕罪!恕罪!請坐!請坐!”
二人分賓主落座,梁嬰父喚人呈上酒和酒具,董安於斟滿一盞,嗅了嗅,“好酒!”說罷邀梁嬰父一飲而盡,喝完後還砸吧砸吧,一副意猶未盡回味悠長的樣子。
梁嬰父一邊斟酒一邊道:“董大夫不會無緣無故貴足踏賤地吧?”
董安於將盞放下,道:“這倒是。”
梁嬰父道:“董大夫請講吧!你我之間不必遮遮掩掩。”其實梁嬰父是何等聰明的人,董安於的來意他自然清楚。
董安於喝掉盞中酒,道:“我喝完兩盞酒,臉不紅心不跳,這說明我沒醉;我看梁大夫思路清晰,口齒也伶俐,沒有醉的樣子——接下來我們二人的話,可不能說是醉話!”
梁嬰父好笑,但還是將盞放在幾上,道:“我不喝了,大夫請講。”
董安於忽然一臉憤慨,重重將酒盞按在幾上,恨恨道:“我是再不能忍受中行寅和範吉射了!不久前,就在不久前!二卿為貪圖蠅頭小利!破壞援蔡聯盟!讓我晉國蒙受不義之名!今又紅口白牙汙蔑趙氏討伐邯鄲是不義之戰!國君知道!世人知道!史書上也有記載!趙氏攻打邯鄲氏是因為貪婪的邯鄲午強占趙氏生口!如此不忠不義之徒,!作為大宗的趙氏怎能不興兵討之!世人都說,中行寅與範家貪婪無信,果不其然!我雖無大德,卻對這兩家行徑看不過去!實實在在看不過去!哎呀呀……當今天下,小人當道啊!”說罷,又做出一個真切的苦大仇深的表情,很有老年憤青的氣質。
梁嬰父聽了,微微點著頭,並不做回應。
董安於接著說:“如此無義之人,卻勢力龐大,智氏不出麵,便無人可製!”
梁嬰父道:“智氏倒是有此實力……”
董安於接著說:“智氏首當其衝,出兵攻打叛軍,韓魏兩家必然追隨!屆時天下人就會看到智氏的號召力與豪壯!”
梁嬰父笑道:“過獎過獎……”
董安於繼續道:“我想韓魏兩家不是背信棄義的中行氏之流,不會持觀望之態度,那種見盟友落難便投井下石的卑鄙行徑,除了中行家和範家我想不出誰還可做的出來!”
梁嬰父略一笑:“這個自然,自然……”
董安於繼續道:“智趙韓魏四家之盟約尚在宗廟之中!既然四家還是盟友——”
“那就應該為盟友出頭!”梁嬰父索性將話自己喊了出來。
董安於一笑:“梁大夫,您是極聰明的人,其中道理自然明白!可——智大夫那裏我是說不上話的!”
梁嬰父道:“這個董大夫不用操心。”
董安於笑聲不止:“大夫!您說中行寅和範吉射滅了之後,六卿可隻剩下四卿了——”
梁嬰父心中有鬼,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狐疑地望著董安於。
董安於大笑:“除了梁大夫和鄙人,試問天下誰還垵擔此重任!哈哈……”
梁嬰父原想斥責董安於“放肆”,卻轉念一想,大家都是聰明人,遮遮掩掩反倒沒意思,於是索性也放開喉嚨大笑,早飯都能看證了,指著董安於:“董大夫啊……你啊……”
梁嬰父在智家的地位和虣安於在趙家的地位相當,甚至還要高一步——荀申極其器重梁嬰父,情感有若兄弟。荀申之所以和中行氏不和,除了因為討厭中行氏的做派和利益衝突外,還因為他認為梁嬰父其人完全可以代替中行寅那個酒囊飯袋,聰明的梁嬰父自然明白主公的苦心,滅中行氏之心尤為急切。
隨即梁嬰父找到正在思考能將邯鄲謖罵下城牆的汙言穢語,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在日落之前終於說服了智瑤,然後大軍趁夜色悄然離營,奔晉陽而去。
邯鄲城守軍完全沒有察覺大軍已撤,當他們知道的時候,智瑤和趙囿恤已經在絳都了,而晉陽被困的消息也傳到了邯鄲謖和涉賓耳中,涉賓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便心生一策。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越來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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