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50 更新時間:11-06-15 22:36
將二卿逐出晉國後,四家暫時休整,而後在趙鞅的帶領下,繼續追殺二卿,一副不將其誅滅誓不罷休的樣子。晉軍長驅直入,很快打到朝歌城下。
中行寅和範吉射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老去了,頭發花白,麵色暗淡,皮肉鬆弛,他派遣使者請求四家放他們一馬,並答應將原本的屬地盡數歸於四家,他們隻要兩座城池安身,但這一請求被趙鞅毅然決然拒絕——他寧可不要二卿的土地,也要二卿的人頭!
晉人大呼叫好,急切地期盼看到二卿的狗頭。
中行寅和範吉射徹底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可天無絕人之路,二卿遍體鱗傷之際,忽然一群人站出來支持二卿反叛晉國,並且給予他們物質和兵力上的援助。
要說的是,當時的“國際”情況複雜程度毫不次於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因為人類小題大做和以暴力解決問題的愛好和習慣由來已久。晉國是姬姓諸侯,又是數一數二的大國,樹大招風,這種雙重優勢就將之推到了眾人眼紅的位置上,先前強大之時,無人敢與之爭鋒,可是稍有走下坡路的跡象,那些大小諸侯就群起而攻、輪番而上。齊國是和晉國一樣的大國,在中原霸主的問題上和晉國的爭端由來已久;還有那個哪兒有熱鬧都少不了的楚國,和晉國也是戰少於和;還有曾經風光一時、小霸中原的鄭國,迂腐而守舊的宋國,都在此時站出來,公然支持二卿,與晉國為敵,以期從中漁利。除此之外,因晉國不敬天子,天子不爽,於是也加入了反晉的行列。
晉國一霎時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二卿一定要滅掉的!”這是趙鞅的想法,也是荀申的想法,兩人在此問題上達成共識,於是他們在今後的八年中不遺餘力要將二卿置於死地。他們帶領著更加仇視二卿的晉人與二卿作戰,攻打朝歌……他們與齊國交戰,與鄭國交戰,與宋國、與周天子交戰……八年來,不知發生多少惡戰,死了多少人,燒焦多少土地……
討伐二卿的南征北戰,讓智、趙、韓、魏四家所有人都得到了艱苦的曆練,尤其是經常衝鋒陷陣的趙勿恤和智瑤,其實作為家族的接班人,少主上陣雖然能鼓舞士氣,可眾家臣還是極力反對:若少主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可趙鞅沒有這方麵的憂慮:若是兒子得不到曆練,那麼日後必定不能執掌家業,還不是一樣要走向末路?那樣還不如戰死沙場!而荀申支持智瑤上陣是想讓其在戰場上多多建立功勳,以便日後服眾。
總之,智瑤和趙勿恤在八年之中蛻變成為在其父看來合格的、具備典型亂世性格的男兒。不過除了戰爭,對二人影響深遠的,還另有其人,此段後麵有表。
晉人久戰不怠,以一國之力抵抗眾敵,終於將已淪為喪家之犬的中行寅和範吉射打出朝歌。朝歌被趙氏所領。
那場戰爭很簡單,簡單到就像是四家軍隊在對二卿軍隊行刑。四家分別在正門和東門分別攻城,為了避免於己不利的巷戰,趙鞅命軍隊攻破正門後卻不殺進城中,而是將大部分兵力調到東門,一舉將其攻破,而後洶湧入城,朝歌守軍立刻崩潰,紛紛逃散,此時有人高喊正門已開,無人把守,於是紛紛衝向正門,想從那裏逃出城去,可是四家的精銳部隊就在正門外伏擊,猶如殺雞宰鴨一般將潰兵殺死,頃刻屍堆成山。城外的齊國援軍見四卿聯軍士氣高昂到像燃燒的天火,又像追逐羊群的餓狼,不敢戀戰,援軍成了逃軍。
中行寅和範吉射的求生欲望和手段令人驚歎,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是逃出了朝歌,逃出了趙鞅布下的天羅地網,帶著所有的金銀珠寶和一小隊兵力,逃到了邯鄲。
邯鄲謖在晉陽之圍後,以為自己就要走上黃泉,不過讓他大為意外的是,趙鞅並沒有拿他殺一儆百,而是正式封其為邯鄲大夫,繼承邯鄲宗業,並說:“謖仍與我趙氏骨肉相親、血脈相連!”聽到趙鞅說出這句話後,邯鄲謖立刻跪倒在地,臉上掛滿淚水,連連叩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在場之人無不傷感落淚,從此邯鄲氏和趙氏重歸於好。
待中行寅和範吉射到了邯鄲後,也不知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邯鄲謖不顧涉賓勸阻,毅然決定再次與趙氏大宗決裂,將舅公中行寅留在邯鄲加以保護。
趙氏來邯鄲要人,邯鄲謖據城不出,趙氏大怒,於是猛攻邯鄲,邯鄲人誓死抵抗,男人戰死,婦孺湧上,似乎是將死看做往生,一片一片壓上晉軍的戈矛……城門被屍首堵塞,鮮血流不出……那種場麵,任何一個經曆過的人回想起來都不由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年輕的邯鄲謖戰死,邯鄲氏滅族,邯鄲歸於趙氏;中行寅和範吉射似乎總是有幸運之神的眷顧,再次逃出趙鞅的手掌。
往哪兒走呢?中行氏和範氏望著蒼茫的大地,任秋風拂過他蒼老的臉龐,歎息。
隻有齊國了,隻有齊國肯——不,隻有高強肯收留自己了。
高強。
齊國高強果然善待中行寅和範吉射,將其安排在自己的采邑之內,奉送一座小城,中行氏和範氏過起了小地主的生活,頗為安逸。
可敵人不肯放過他們。
二人逃至齊國的第二年,晉國以討要國賊的名義出兵十萬攻打齊國,齊國戰敗,齊候無奈,逼迫高強將二卿交出,高強帶著二卿欲逃亡至周王處,三人乘著馬車剛出臨淄城就被齊國軍士捕獲,二卿被交給晉國,趙鞅似乎是迫不及待,匆忙間將其就地正法。高強自殺。
在除滅二卿之後,先前團結一致、親如一家的智、趙、韓、魏四家又開始了晉國內部的爭鬥——對此,神也會無奈吧?這是人類共有的、難改的毛病,尤其是中國人。
這一日,荀申對趙鞅說:“二卿已經誅滅,六卿之位殘缺,不如即刻提拔梁嬰父和董安於為卿。”
趙鞅躲避著荀申的眼睛,一時不知作何回應。
他根本就沒有立任何一人為卿的意思,很久之前他就向晉公許諾,終有一日要將大政歸還,六卿製度,於晉國弊大於利,尤其是經曆了這八年的動亂之後,他更深切地認識到這一點:晉國大權若是歸於一人,則必不會生此大亂!
他抬起頭去看荀申,荀申此時正麵無表情地望著他。聰明的荀申自然清楚趙鞅的遲疑意味著什麼。
“趙大夫的意思——”他故意欲言又止,他想讓趙鞅親自說出口來。
“這個……”趙鞅也欲言又止,他重新望著荀申,臉上卻有為難的神色。
荀申歎口氣:“趙大夫是要將大政歸於晉公吧?”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趙鞅無力地看著手中的茶盅,片刻他說:“韓魏兩家大概也會同意廢除六卿之製。”
“告辭。”荀申起身離去。
趙鞅忽然發現,自己老了,沒有爭鬥之心了。
幾乎是在同時,荀申也發現了這件事情。
幾天後,四卿在晉公麵前商議六卿製度的廢立,結果韓虎、魏駒和趙鞅站在一方,堅決反對六卿製,荀申雖然憤慨,很有被耍弄的屈辱感,可也無奈,即使再氣憤,也要忍住不與三家決裂,畢竟要為今後的智瑤著想……即日起,晉國之內,不再補設六卿,智、趙、韓、魏四家仍行使原本權力,而中行氏與範氏的權力還於晉公。
這是國君和卿大夫的共同讓步,因為即使是趙鞅,也不敢在此時完全將權力交出去,而國君姬午也不敢急於求成,在朝夕之間就從四卿手中奪權。
翌日,荀申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問罪於趙氏,“我晉國有規矩,曆來首先作亂者都要處死,晉國八年之久的動亂,皆起源於趙氏,願君侯治其罪以正民心!”
荀申身邊的趙鞅聽到這些後並不感到驚訝,他微微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麵。
晉公確實大為吃驚,支支吾吾道:“這……智大夫,趙大夫可是誅滅二卿的功臣……況且……況且……將功補過吧!”
荀申義正言辭:“如此決斷不能服眾!”
晉公不知如何是好,他本能地遇到疑問就向趙鞅望去,片刻才猛然想到趙鞅正是當事人。
趙鞅不發一言。
董安於在末班出列,衝晉公高聲道:“趙氏一族,興兵作亂,若不誅滅,國人不容!”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董安於,便麵露鄙夷之色。荀申麵有怪色,趙鞅亦然。
董安於繼續道:“下令發兵邯鄲,統領邯鄲軍馬的,是我董安於,趙孟大夫為人仁厚,卻是迂腐之極,邯鄲作亂,他念是同宗而不忍興兵討之,我卻知道,若不除掉此害,後患無窮!我便偷得趙氏虎符,下令出兵攻打邯鄲!如今家賊國賊除滅!我願獻項上人頭,以安國人之心。”
眾人皆驚,趙鞅回頭望著董安於。
荀申麵無表情。
晉公環視眾臣,無人出來講話,“這個……”
荀申高聲道:“君侯!請誅之!”
董安於聲高不低荀申:“君侯!願伏誅!”
晉公去看趙鞅,趙鞅卻低著頭,再看荀申,荀申目光充滿殺機,晉公無奈,隻好宣道:“將亂臣董安於處死,此事就此結束,不可再提及……”
董安於臉上有著一貫的微笑。
董安於於三日後被斬殺。行刑之前,他在牢中與一老囚下棋,獄卒來押,董安於不舍棋局,將要出門時,老囚積賊地笑道:“老董!嘿!適才你輸一局乃是我偷換了一子!”
董安於臉上有怒色,“老賊廝!來生再與你下棋,我也要偷換一子!”說著走出牢門。
趙鞅在聽到董安於被殺的消息後,竟然昏厥,從此大病不起,不發一言,名醫踏破門檻,無藥可醫。兩個月後的一天,趙鞅在床上忽然坐起,喚來合家老小及眾家臣,眼睛直直地盯著大家看,如此將有一刻,忽然攤開雙手衝眾人道:“空空如也!”遂又慢慢躺下,鼾聲漸起,眾人以為無事,便都各自散去。一刻後趙勿恤察覺異樣,喚父親,趙鞅不應,一探鼻息,竟是去了,享年六十三歲。諡號曰“簡”。
三天後,他的老對手、老戰友,智主荀申,無疾而終,享年六十一歲。他在死前隻對智瑤一人有話:“這八年來,我見那趙勿恤深不可測,有趙孟之風,日後你萬不可大意!”智瑤心中不服,但仍然答應父親,讓其放心而去。荀申諡號為“宣”。
同年六月,晉君姬午病逝,在位三十七年,諡號曰“定”。
定公之子姬鑿立。
趙勿恤和智瑤在同一天繼任宗主之位。
這一年,是公元前4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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