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46 更新時間:11-06-19 23:09
智瑤在聽說趙勿恤拒絕接納孔丘的消息後,笑道:“這小子也並非一無是處嘛!”而後對身邊的顧蘅濤說:“小蘅,你說,這個孔夫子是不是可笑之人?”
顧蘅濤此時正為智瑤插一束矢車菊,花兒雖小,卻別有風味,在顧蘅濤的巧手之下,更散發出不同尋常的美感來,她插下一支,抬頭望了望正在細心擦拭寶劍的智瑤。
“這個孔夫子,或許真有本事,可他的本事不適合這個這些諸侯國,若他早生幾百年,或許能在在文王武王身邊得到重用,不過,別的且不說,他能幾十年如一日,風餐露宿,周遊列國,這個耐心和魄力,就讓我敬佩。”
智瑤道:“也是。可隻有耐心和魄力是不能成為英雄的!”
顧蘅濤道:“人家孔夫子可未必像將軍一樣,人家與將軍誌不相同吧!”
智瑤道:“世上有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成英雄的?”
顧蘅濤笑了笑,將最後一朵花插到瓶中,“可英雄是少數的,能成英雄的,少之又少。——將軍,你看這花如何?”
智瑤將手中的寶劍放在劍架上,用胳膊撐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盯著瓶中花看,“顧蘅濤夫人的手藝可是越來越高了!雅致非凡哪!”
顧蘅濤掩麵而笑,“將軍可是油嘴滑舌了!”
智瑤“嘿嘿”笑著,左邊臉上露出個淺淺的酒窩,這個酒窩先前是沒有的,也不知為何,在與顧蘅濤成婚之後,這個酒窩就不知不覺浮出來了。顧蘅濤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酒窩,笑道:“將軍,取名字吧!”
顧蘅濤每完成一件作品由智瑤取名字,已經成為慣例,這也是夫妻二人在閨閣之內常有的遊戲。智瑤端詳著矢車菊,隻見藍色花朵似乎是透明的,在由窗口射下來的一束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葉子油亮,顧蘅濤刻意選用了一隻外表粗糙的白色陶瓶來盛裝,這種素雅的顏色和藍色花朵、綠色葉子相得益彰。
智瑤賞心悅目,看著臉上的酒窩不由又浮出來,道:“有了,‘青魄’。你看,日光一照,花周圍有一層淡淡的藍霧,恰似幽魂一般……這個名字,小蘅該不會有異議吧?”
顧蘅濤笑道:“這個名字,比以前那些都好!將軍大有進益!”
智瑤將臉貼到顧蘅濤肩膀上,撒嬌似的說:“可花雖然好看,卻不能長存,很容易就凋謝了。”
顧蘅濤提筆在一片竹簡上書“青魄”二字,其書法端莊秀麗,別具一格。她寫完後將竹簡立在陶瓶上,說:“世上有何物不會凋謝呢?縱然是彭祖,不也是有終命的一天麼?”
智瑤笑嘻嘻道:“是啊,顧蘅濤先生總是比在下見多識廣。”
顧蘅濤很出手指,一點智瑤的酒窩,嬌嗔道:“將軍又在嘲弄我了!”
智瑤輕輕摟住顧蘅濤,不無憐惜道:“我怎麼舍得!”
由此看來,智瑤和顧蘅濤二人結合多年,在已有一子之後,感情愈好,實在是讓人天下人羨慕的伉儷。
一名侍女珠簾外稟報:“老爺,梁大夫求見。”
智瑤有些掃興,鬆開了顧蘅濤,顧蘅濤推他道:“去吧。”智瑤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把臉貼過去,顧蘅濤便輕輕在他酒窩上點一下,智瑤才心滿意足而去。
智瑤在大堂接見梁嬰父,雖未開口說話,卻已經知道他為何而來了,之前梁嬰父已經為此事找了他多次。
“梁大夫,重設六卿之事,我已慎重思考過了。”智瑤開門見山。
梁嬰父隻是笑,眼睛巴巴地望著智瑤。
智瑤盯著梁嬰父道:“事情難辦哪……現在的晉君不比前麵那位,不好對付……不過,既然你提出來,恰好我也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明日就會上陳晉君,讓他同意重設六卿。”
梁嬰父樂得顫顫巍巍跪伏在地:“多謝主公!”
智瑤看著梁嬰父花白的頭發,心想:梁嬰父可真是老了,大不如從前了,老糊塗,不中用了……
可他還是決定在升任智氏宗主之後做一件能讓眾人信服的事情。
但問題是,時局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智氏雖然實力雄厚,已經壓倒了在過去幾年戰事中消耗嚴重的趙氏,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趙氏隻是暫時虛弱,而晉君姬鑿也不像他父親定公那樣聽話……事情永遠不會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他慢慢便會知道,父親荀申支撐智氏一族的艱難困苦,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智瑤很快就會像一位當家的主婦,知道柴米油鹽如何貴了。
次日眾臣上朝,智瑤在朝堂之上慷慨陳詞道:“六卿之製,在晉國根深蒂固,國人多受六卿製度福澤,前叛賊中行氏和範氏被誅,六卿隻剩四卿,甚不得體,臣懇請君侯以國之大體為重,重設六卿!”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驚,晉公更是不爽,但臉上還保持著一貫的和顏悅色,他心道:“好容易把六卿弄成四卿,二卿之權歸於寡人,若再設六卿,豈不是我這個國君又要成擺設了?!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可心裏這樣想,嘴上不能這麼說,他故意拖長聲音,延宕著:“這個——嗯——啊——”
這一招果然有效,大臣欒英出列道:“君侯!萬萬不可!趙氏宗主在世之時,已經陳明六卿之製的危害!萬不可重蹈覆轍啊!”
智瑤冷笑道:“欒大夫,準或不準,君侯自有決斷!哪有你說話的餘地?”
欒英老臣,聽了自然不服,扭著脖子衝智瑤道:“智大夫!你我皆是朝臣,朝堂之上,本就是你一言我一語,這政事才能安順。怎麼?你要獨掌朝綱不成?”
智瑤知道欒英自恃三朝老臣,不把他放在眼裏,可沒想到他竟然有膽量公然和自己頂撞,智瑤心中大為不悅,怒道:“欒大夫說話唐突,可不要紅口白牙誣陷忠臣!智某雖不才,卻也處處是為晉國大業著想!欒大夫,小心禍從口出啊!”
欒英大怒,以笏板指智瑤,喊叫:“小子!你這是在威脅老夫嗎?”
智瑤見欒英大怒,自己便消了怒氣,用一種欣賞的態度望著臉已經變形的欒英,緩緩道:“欒大夫這是為何?朝堂之上成何體統?”
欒英想要破口大罵,將過去在智瑤老爹荀申那裏受的窩囊氣都發泄出來,可終究是出來混得久了,知道小不忍亂大謀,強忍著怒氣沒有罵出來,隻是怒目而視,而後整好衣冠。
智瑤冷笑。
晉君這時開口道:“諸位愛卿,六卿之事,有何意見哪?”
在場的文臣武將,除了四卿,欒英的資曆是最老的,欒英隻是逞一時之勇,卻迅速敗下陣來,其他大臣更是不敢提出異議了。晉君望著滿朝的文武,心中罵道:“酒囊飯袋!連一個站出來反對的都沒有嗎!”罵後一想,發現自己也沒有膽量站出來。
智瑤見滿朝文武無人敢提異議,不由得意洋洋,他認為是自己的威風將這些人威懾住了,其實眾臣哪裏是怕他的威風!他們還是對這個龐大的智氏家族——或者莫若說是對死去的荀申心有餘悸,他們不敢冒險出頭頂撞智氏,雖然食君俸祿,要為晉君排憂解難,可問題是晉君對他們素來沒有恩德,那麼所謂“忠”也就要大打折扣了——世上有免費的午餐嗎?再者,六卿是否重設,對他們並不會產生太大影響,或設或不設,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擁有土地,然後把這些土地租賃給農民耕種,老天爺慈悲的話,收成就好點,少收點租子,那些農民就樂得屁顛屁顛……六卿!管他呢!
他們不急,可有人急,這人便是和六卿製度息息相關的趙韓魏三家,他們自然明白,重設六卿之後,智氏家臣梁嬰父必然會列卿位,那麼實質上就是將智氏的勢力擴大了,那樣就會對三家形成極強的威脅!三家雖然心焦,欲要反對智瑤的主張,並且明白晉君必然會和他們站在一個立場,但誰都不想做出頭鳥,故遲遲不肯表態。
可趙勿恤權衡再三,終於決定站出來做出頭鳥了。其實他和智瑤的初衷一樣:新官上任,必定要幹一件拿得上台麵的事情服眾,樹立威信,(除此之外,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和飛揚跋扈的智瑤較真的用意)於是趙勿恤出班道:“君侯!臣以為萬不可重設六卿!”
智瑤睜大眼睛瞪著趙勿恤,他沒想到趙勿恤竟有膽量出來反對他,他不認為這個趙勿恤有這個膽識,“這小子昏頭了,發燒了吧!”他心中默道,臉上的表情極其輕蔑。“趙勿恤——趙大夫,六卿製度有何弊端,還望賜教!”他聲若洪鍾,群臣連同晉君在內都不由驚了一下。
趙勿恤麵不改色,道:“六卿之製,分權於國,必然導致國家戰亂不斷,中行氏和範氏雖是個例,卻也是此製度產生的惡果!既然國君在,國政就要歸於國君,你我為臣下的,自然是盡心竭力為國君分憂解難,至於目前四卿,還要順乎自然,待你我終老,你我之後必然也不能世襲卿位,如此,六卿製度廢除,晉國國政歸於一人,方能讓晉國同心協力,重整雄風!”
晉君聽了大悅:“好!說得好!”這話喊出來之後發覺太突兀了,於是有些訕訕地,“眾位愛卿……可還有異議?”
智瑤高聲道:“趙勿恤口出狂言,欲亂我國政!君侯萬不可聽信讒言!”
晉公心中道:你的才是讒言吧……
趙勿恤道:“況且六卿廢除之事,趙孟大夫和荀申大夫在世時也早已決定,今智瑤大夫重提舊事,有違國法家規!”
智瑤大怒,心道:豎子!竟敢和我硬碰硬!你比你老爹差得遠了!遂衝晉君道:“君侯!不設六卿,難成晉國大業!”
晉公故作為難狀,拖著腮幫子嘀嘀咕咕道:“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呢?一個說設,一個說廢——”
朝堂上,有一人一直在旁邊美滋滋地觀望著趙勿恤和智瑤的爭鬥,這人就是範氏旁支,士皋夷。也不知是為何,中行氏和範氏的宗親智氏和士氏都與他們不睦,士皋夷雖然也有老範家貪婪的風骨,卻與範吉射極不對付,凡是範氏喜歡的,他就要到處宣揚自己如何討厭,凡是範氏熱衷的,他就要到處宣揚自己如何冷漠……但他又覬覦範氏基業,渴望繼承範氏大宗,成為名副其實的晉國正卿,隻是士氏的實力實在不敢讓人恭維,不但小量,且是小族,他要能得道,天下人都成仙了。
他也希望六卿重設,自己作為老範家的接班人,最有希望接任範吉射卿位,老祖宗是大家的,總不能讓你範吉射一人把好處占光了吧?於是他感念著自己的祖宗,出班衝晉公道:“君侯!我支持智大夫的建議,主張重設六卿!”
智瑤瞥他一眼,心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晉公心中也罵,臉上掛著笑,道:“哦,這個是為何呀?”裝明主賢君的樣子愈發得心應手了。
士皋夷卻語塞:“這個嘛……這個……智大夫的建議……高!是在是高!”
眾大臣皆偷笑,智瑤幹脆笑出來,“士大夫並不知道個所以然,君侯大可不必踩他!”眾臣也跟著笑出來,士皋夷大為尷尬,麵皮通紅,像一隻掉進荊棘的猴子,實在忍不住,小聲罵出來:“豎子!”
智瑤厲聲道:“士大夫說什麼?”
士皋夷大驚,躬腰道:“嗬嗬,這個,智大夫盡管陳明六卿製度的好處!士某信服,無話,無話……”智瑤撒他一眼,不屑地笑了笑。
趙勿恤盯著士皋夷看了片刻,心想此人也是自己的一塊絆腳石……暫時不理睬他,提高聲音,衝晉公道:“君侯!既然難以決定!我看不如就由眾臣表決,笏板平舉則不重設,笏板豎立則重設。”
晉公道:“如此甚好。眾愛卿,可要拿好你手中的笏板哪!”這話大有意味。
趙勿恤第一個作出表決,平舉笏板,智瑤不甘落後,豎立起笏板。
其實這個時候最關鍵的是韓魏兩家,因為除智趙外,兩家勢力最大,他們的動向也就自然會成為其他大臣的標杆。
韓虎望望魏駒,魏駒看看韓虎,然後二人發現所有人都在瞅著他們倆,韓虎捏了一把汗,魏駒吐了一口氣,他們二人畢竟心有靈犀,同時作出了同樣的決定——
他們平舉笏板。
除士皋夷將笏板貼在胸口故意不做表決外,滿朝文武的笏板皆仰麵朝天。
晉公姬鑿心花怒放,“哼哼,看來我比父親強許多!”
“老辦法就是好辦法,還是堅持和趙氏的老聯盟吧!”韓虎魏駒這樣告誡自己。
趙勿恤和智瑤,這兩位年輕人繼任宗主之後的初次交鋒,以趙勿恤獲得勝利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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