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32 更新時間：07-12-15 18:46
手裏是他冰涼的溫度，涼颼颼的，卻很舒服。也不知上天入地了多久，來到一片濃密的樹林，他終於鬆了手。
“你走吧！”依舊冷漠的聲音。
秦雨靠在樹上大口喘著氣，休息了好一會，緩緩開口道：“為什麼救我？”
他像是沒有聽到她的提問似的。
“算了，你挾持了我，又救了我，就當扯平了吧。”再想想，又道，“也不對，也是你害我差點中劍的，你還是欠我的。”
回答她的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要不是之前聽到他說過話，還真會以為他是啞巴呢。
突然又想起那個看到他第一眼就想問的問題。
“那天，在朱仙鎮劫轎的也是你吧……”秦雨戰戰兢兢地問道，可是不問明白她就是不死心。
又一陣長長的沉默後——
“怎麼還不走？”
“……”真是個怪人，秦雨暗忖。又不禁抬起頭仔細觀察起他的容貌來。
不過能看到的，隻有藏在半個麵具下的黑色眸子，和那冷峻的嘴唇。眸子深邃卻沒什麼光彩，唇形倒是很完美，配上下巴的弧線，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吧，秦雨心想。真是可惜了。
“……走不動了。”這是實話，秦雨心裏算算已經不知跑了多少個八百米了。兩隻腿直抽筋，連站也站不穩了。說話也直喘。
“快走。”一副命令的語氣。
“說了走不動了。”秦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想想那本來就要到手的賞賜，“就算你現在要殺我我也沒力氣逃了。”
刺客提著劍，慢慢向秦雨走來。夜幕中，那劍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不會吧，秦雨想，我開玩笑的。
卻見那刺客的身子晃了晃，竟向秦雨身上靠去。
“非禮啊！！！”秦雨一把推開他，卻又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似是摸到了什麼。
借著月光，秦雨仔細端詳著手上黑黑的，黏糊糊的液體，又低頭嗅了嗅，一股腥味直鑽入鼻子。
“啊！血！”
除了小時候老媽用電視機砸老爸，自己卻誤被砸得腦袋開花的那次，秦雨就沒見過那麼多血。
（秦雨她媽：我忘了他爸那時候還抱著這丫頭了……秦雨她爸：其實那時候我是故意抱著這丫頭的……）
“啊！血！你流血了！”秦雨驚慌失措。
（秦雨她媽：為什麼那時候你看到血還這麼興奮呢？秦雨她爸：因為我發現……這……竟然不是我的血。作者：你們給我死遠點，現在是正經的情節！）
刺客有氣無力地看著秦雨，輕輕地吐出了三個字：“拔出來。”
秦雨一頭霧水。
什麼拔出來？
秦雨見他漸漸倒下，不由得慌了神。
她仔細打量起刺客修長健碩的身子，許久，終於發現了罪魁禍首——一支利箭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背部。黑紅的血還在往外滲透，黑色的夜行服濕了一大片。由於戴著麵具，秦雨看不到他痛苦的表情，卻見滴滴汗珠沿著棱角分明的臉頰不斷流下。
秦雨頓時驚呆了，剛剛如不是要救自己，憑他的身手根本就不會受傷。而且明明身負重傷，卻仍然連拉帶拽地帶著素不相識的人跑了這麼遠的路？
“……拔……出來……”
秦雨一下子竟不知所措了。
這個人挾持了自己，明明應該恨他的，丟下他，讓他自生自滅。甚至可以回去叫人來抓他。這樣自己又有功勞一件，金銀珠寶任意挑。
可是他也在箭雨中救了自己，是應該報恩？幫他拔出箭，救活他。讓他躲過官兵的追捕。
看著他寂寞孤獨的背影，秦雨心軟了。那憂傷的眼神更是讓她心裏的秤傾向了後一種做法。
輕輕撕開他背上的衣服，古銅色的肌膚裸露在月光下，泛著好看的光澤。寬大的背脊竟然讓秦雨感到說不出的安心。
“忍著，我可要拔了。”秦雨狠下心，握緊箭羽，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
“嗯……”隨著箭被拔出，男人輕輕呻吟了一聲，便不再動彈，似是昏了過去。
那邊廂，正襟危坐在龍椅上的趙匡胤龍顏大怒。
“真是豈有此理！養你們這些侍衛幹什麼吃的！宮裏竟然會有刺客，還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來行刺朕！”
群臣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
“最後還讓那個刺客給跑了！這麼多人啊，這麼多人都抓不到區區一個人？！”
“皇上請息怒……”
“你們讓朕怎麼息怒？這刀都快架到朕脖子上了！”趙匡胤一拂袖，把太監小心翼翼遞上來的茶砸到地上。
群臣嚇得一個抖縮。
“回皇兄，要不是後來秦王的阻攔，臣弟覺得這刺客是不會逃脫的。”晉王趙光義說著，眼角餘光冷冷地落在了秦王身上。
“老四，你有什麼話好說？”趙匡胤轉而看向秦王。
“回父皇，這刺客十分狡猾卑鄙，竟然劫持人質。兒臣以為那秦姑娘才剛剛立了大功……”
“區區一個女子……”趙光義冷冷地打斷道，一臉不屑。
“可是兒臣認為，如對一個立了功的人敵我不分，會使其他許多對我大宋有著汗馬功勞的忠臣而感到心寒，有損士氣……”
“皇侄指的是不是自己呢？”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朕已經夠心煩的了！”趙匡胤厲聲道。
“父皇。”一旁的燕王上前道，“兒臣以為，方才四弟不顧一切英勇救駕，其忠心可昭日月。”
“罷了罷了，刺客逃脫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趙匡胤軟了下來，“這刺客到底是何來頭，朕兩個武藝高強的皇兒才勉強與其戰成平手，身手真是了得。”
“依微臣所見不過就是個受雇於人的殺手。”潘聞不以為然地說道。
“如是普通的殺手也就罷了，幕後一定還有指使的人。像這種幕後的人也不過是背地裏行事的小人，不敢與朕麵對麵較量，使這種暗殺的手段，即是知道明的鬥不過朕，不足為懼。”
“微臣愚昧，那不是普通的殺手又如何？”
“那就不容小覷了，此人有勇，膽敢進宮行刺；而且有謀，知道裏應外合……”說罷，目光頗有威嚴地掃過群臣。
“皇上的意思是……”
“哼，如果沒有內應，就是武功再好，怎麼可能無聲無息就闖入皇宮？而且還是在設宴群臣，大家最無防備的時候？”
“皇上明鑒啊，臣等誓死效忠皇上，絕無二心！”眾大臣嚇得都伏地而跪。
“這件事就交給老二和老四去查吧。”洪亮的聲音響徹在金鑾殿上，沒有人敢有異議。
“兒臣領旨。”秦王燕王拂袖上前恭敬道。
“哥，瞧，那隻蝴蝶好漂亮啊！”女孩驚喜的聲音。
“沒規矩，應該稱呼王兄。等會父王聽到了又該挨罵了。”少年微笑著責備道，寵溺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可是我喜歡叫你哥，”女孩撅起櫻桃小嘴，不滿道，“為什麼小桃就能這麼叫她哥哥呢？”
“他們是一般的平民，我們不一樣。”少年抬起頭，看著那翩翩起舞的蝴蝶，“喜歡嗎。”
“嗯，好美。”女孩眨巴著大大的眼睛，陽光透過她長長的睫毛，落下層層濃密的陰影。
少年飛身而起，單手便攫住了那蝴蝶的翅膀，遞到女孩麵前：“給！”
“哥好厲害。”女孩紅著臉，小心翼翼地捧過蝴蝶，仔細端詳起來。
許久，女孩突然輕輕鬆開手，目送著蝴蝶撲騰著翅膀，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愈飛愈遠。
“怎麼又不要了？”少年笑著問道。
“它一定也有親人、有朋友，和它們分開了的話太可憐了。”女孩很認真地回答道。
“是嗎？”少年看著女孩無比清澈的眼神，心裏很平靜。
女孩突然拉起了少年的有些冰涼的手指，搖著：“哥，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好不好。”
“……嗯”少年握緊了少女的手，輕輕地點了點。
少女甜甜地笑了，那笑容燦爛得勝似陽光。
秦雨揉揉眼睛，再揉揉，原來不是看錯，他竟然笑了，雖然隻是嘴角微微上鉤了一點，但的確是笑了。淡淡的笑意留在嘴邊好像化不開似的，漸漸綻放開，使麵具下冷峻的半張臉頓時有了神采。
秦雨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
“大俠——大俠——”秦雨輕輕地在他耳邊呼喚著。
“嗯，沒醒呢。”自言自語著便伸手想去揭開那銀色的麵具。
秦雨的手剛碰到麵具的那瞬間，突然就僵住了。
什麼東西涼涼地頂著自己脖子呢？下意識地看去——
“我不是要看你容貌，就是好奇這麵具到底是足銀的還是925銀的罷了。”秦雨賠笑笑。
看到脖子上的玩意兒入了鞘，秦雨這才鬆了一口起。賭氣地想，這人一定就嘴巴和下巴好看，其它地方都其醜無比。不然幹嘛老是遮著自己。
“你怎麼還沒走？”刺客慢慢地坐起身，冷冷地問道。
“這林子——有鬼……”秦雨尷尬地笑笑，“真的，時不時就是些稀奇古怪的聲音。”說著，抱著胳膊縮著脖子四下看了看，打了個寒栗。
刺客想站起身，後背卻馬上傳來一陣劇痛，使他不由地又躺了下去。
“喂，你別動了，流了這麼多血，明明才休息了一天而已。”秦雨實在看不下去了，萬一傷口再流血怎麼辦。
“我不想看到你。”他躺了下來，淡淡地說道。
“什麼呀，你以為我想看到你呀。早知道白天就走了，還不是看到你傷口發炎？好心沒好報！走就走，回去再叫人來抓你。”秦雨氣呼呼地扭頭就跑了。
“嗷——”遠處的嘯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又一陣由遠即近的細碎腳步聲。
“我怕……”一眨眼，秦雨眨巴這紅眼睛又回來了。
刺客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認真的眼神，恍然之間與記憶裏清澈的眸子竟然重疊在了一起——
“哥，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好怕……我怕……”心裏猛得揪緊了。
秦雨見刺客不再說話趕她走，便高高興興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喂，大俠，我們說說話吧？”越是靜秦雨的心越是揪得緊，於是努力打破沉默。
刺客並不理睬她。
“你是殺手嗎？”秦雨也意料到他不會回答，“殺手好酷噢。”
“對了，殺個人拿多少錢？你殺的是皇帝，錢肯定不少吧。”
“不過愛錢是好事，命也不能不要啊。你看我好了，雖然也很愛錢，可命還是最重要的。”
“還好你遇到我這麼善良的人，要是是其他人，肯定帶官兵來抓你拿賞錢了。”
“……”
一個人唱著獨角戲。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秦雨頓了頓，“對了，問別人名字的時候一定要先報自己的名字的。”
秦雨注視著銀色麵具下的那雙眼睛，露出微笑：“我叫秦雨。風調雨順的‘雨’。”
刺客像觸了電般：“雨……”
“咦，你終於有反應啦！”秦雨有點驚訝。
接著，又是長長的沉默。
“孟亦風……”
“亦風？你的名字？”秦雨就像那個看到自己終於完整回答了問題的小太陽那麼高興。
他不再說話，周圍又變得寂靜無比。
“孟大俠，你……有沒有看到那些綠瑩瑩的鬼火？”秦雨咽了下口水，身子漸漸縮成一團。
而孟亦風早已警惕地坐起了身，緩緩抽出了劍，一道寒光越拉越長。
“嗷——”綠色的鬼火漸漸靠近，秦雨定睛一看——
“切！原來是狼啊，嚇死我了，還以為是鬼呢……”秦雨擦擦額頭的汗，過了半天。
“什麼？！我的媽呀，狼啊——！！！”
“到樹上去！”孟亦風波瀾不驚，支撐起身子，寒光在夜幕中畫了一個漂亮的軌跡，一隻野狼應聲倒地。
狼群聞到血腥味，似是興奮了起來，嗷叫著越靠越近。
“怎麼上去啊！！”秦雨看著向她步步逼近的綠光，嚇得直抖索，眼看就要撲過來了把她撕成兩半了。
孟亦風又消滅了幾隻，一個箭步上前揮劍為她解了圍，然後托起她的腰用盡全身力氣把秦雨扔上了樹。
“我的媽媽呀，小心後麵啊！！！”趴在樹上的秦雨一眼就看到了那隻從黑暗中騰空躍起的野狼。
孟亦風轉身欲刺，卻因抽動了背上的傷，身子一傾斜，刺偏了。
眼看那尖銳的狼爪就要撲向孟亦風，秦雨嚇得閉上了雙眼。
“嘩啦”一聲清脆的聲音，隨後周圍又沉寂了下來。
良久，秦雨鼓起勇氣偷偷地從指縫望去，皎潔的明月下是孟亦風屹立不倒的孤寂背影，地上，一隻野狼早已身首異處。狼的屍體旁，靜靜地躺著那副血跡斑斑、映射著柔和光芒的銀色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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