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84 更新時間：11-08-29 12:56
半城煙沙中
雲黎悠然轉醒的時候，已經是躺在雲家的雕花大床上了。雲夫人在他身邊哭的眼睛都腫了，雲黎卻覺得越看越好看。“娘。孩兒好想你啊！”雲黎輕聲說著，手已經環上了身邊小狗的腰。那小狗雪白的毛發，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直盯著五年未見的自己主子。雲黎手一指，小狗立刻朝雲夫人撲去，舔了舔她的手指。
“黎兒，你沒事就好。你爹他被皇上喚去了。”雲夫人關切的說著，手裏端著黑乎乎的藥水，讓雲黎喝下去。雲黎手接了過來，手指沾了一點，伸給小狗舔。雪白的小狗唔唔的叫了聲，趴在床上依舊直盯著雲黎瞧著。“娘，我···”
“蜜餞已經給你那好了。”
“娘，我···”
“不涼不燙，正好可以入口。”
雲黎放下藥碗，“娘，我在邊關呆了五年，這點小傷，沒問題。”雲黎不提還好，一提雲夫人的淚又嘩啦嘩啦的往下落，“你知道娘有多擔心你嗎？五年了，我多害怕你突然間就???”雲黎就抱著疼著他，關心他的人，讓她把自己的擔心都說出來，“你爹他嘴上不說，心裏比我還掛念呢！我們兩個就你這麼個孩子。你怎麼就舍得拋下我們呢？！”雲黎心裏明白，雲家九代單傳，要是沒了，就真的絕了後了。
。。。。。。
雲黎因為在朝廷上並沒有官爵，所以整日遊蕩在大街上，和那些姑娘調情，和狐朋狗友賭錢逛窯子。也是因為結交的朋友多了，打探起消息來也容易很多。四麵八方的人聚在一起，就討論起邊關的戰情來。
“知道嗎？聽說這次外賊並沒有帶多少糧草，但是糧食供給卻從來沒有缺過。”
“好像人還挺多的。有人說是請了什麼神仙，會變出來那東西的。”
“是啊！我一個在軍隊的朋友就是對我這麼說的。”
“那又怎麼樣！有神仙怎麼了，還不是攻不下邊關。”
“······”
“······”
雲黎在怡紅院摟著一個衣衫半露的美人，聽他的朋友講的吐沫橫飛時候，腦子也在飛速的轉著。
“雲黎！再怎麼說你也是我未婚夫，注意點形象可以嗎！”門被砰的一聲踹開，一個麵容嬌俏的粉衣女子叉著腰就在門口怒氣衝衝的大聲喊著。
“姑娘，你找雲黎？”雲黎笑了笑，衝著那女子挑了挑眉毛。
“是啊！”那女子不明所以的朝他走過去，因為整個房間裏的人看上去就他最好看，“我隻知道他在這個房間。”說著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每人都摟著一兩個女的，不由皺了皺眉頭。“喂！你長得不錯，娶我怎麼樣？”當時雲黎身穿淡藍的錦袍，身形修長，容貌俊逸，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嗬嗬，你找我有事情？”雲黎倒了杯酒，端起來喝。他的未婚妻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像是慕容那樣溫婉淡雅的女子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妹妹？
“啊！你就是雲黎？”那女子驚訝的大呼，哪有半點女孩子該有的乖張，“我告訴你，你這是老牛吃嫩草！”
雲黎故意把嘴裏的酒噗的噴到她的衣服上，似笑非笑的說：“我很老？還是···你很嫩？”慕容媛霎時就被雲黎的語氣問住了，也是被他的動作嚇住了。
“放心好了，我不會娶你的。”雲黎看了眼慕容媛依舊帶些稚嫩的臉，“你還太小，性子囂張的狠了些。”而且我並不願意帶一個麻煩在身邊。後麵那句話沒有說出口，怕傷了著小丫頭的自尊心。雲黎今年二十三歲，慕容媛十六和熊幻一樣的年齡。雲黎更願意把熊幻帶在身邊，那丫頭會武功，而且很明事理。除了有時候任性一些，大部分還是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
慕容媛氣呼呼的走出去的時候，雲黎也一並離開了。他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還留在那裏幹什麼？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雲黎感到很幸福。臨時搭起的遮陽棚下，討價還價的聲音在雲黎耳朵裏聽起來異常的和諧。豬雜牛雜混合氣的香味勾引著路邊的行人，做工細膩的掛墜在春風中搖擺著，吸引著平常家的女兒愛不釋手，一串串糖葫蘆鮮紅鮮紅的，外麵裹上一層蜜汁，隨著陽光的照射晶亮晶亮的，像是晚上的星星。
雲黎在皇城找到了不少參軍士兵的家，然後帶著滿滿的，那些家人捎給他們的東西坐著轎子回了雲府。雲黎叫下人把東西都搬到他的房間裏去，然後去找他爹。
氣氛有些沉悶，雲黎一推開鏤花的木門就感覺到了。小心肝撲騰撲騰的跳，雲黎很緊張，也有些掙紮。
“進來！”雲老爺的聲音渾厚而又威嚴。
“爹。”雲黎應聲走了過去，小心的掩上門。
“和慕容家的聯姻，你心裏應該清楚，皇帝要下狠手了，我們和慕容家掌握了半個朝廷。”
“爹，您就不能放手嗎？”雲黎不禁知道樹大招風而且還知道樹大還招鳥，現在雲家不該招的小嘍囉多了點，現在放手還來得及。
“啪。”雲老爺生氣的扇了兒子一巴掌，是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除了吃喝玩樂還知道什麼？我們雲家三代為相，怎麼就不可能在上麵做一回主！憑什麼我們要居人下位，慕容一氏憑借著慕容殤一步登天，我每天在朝堂上也是忍氣吞聲！”雲老爺越說越激動，血紅的眼睛，顫抖的手指顯示出他的不甘和··野心。
“爹，那是激將法，不過是為了讓您有些小動作罷了！您不想害了雲家就停手吧！”雲黎忍不住抬起頭，對著雲老爺子大聲說著。
“啪。”雲老爺氣極了，忍不住又扇了他一巴掌。“皇上說你與慕容殤甚有交情，你不知道他當時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你??你讓我怎麼忍啊！他遲早是要拿你開刀的，要是你沒了，讓我和你娘怎麼辦！”說完摔袖走了出去。雲黎站在書房內緊咬著下唇，眼裏透出恨意來。皇甫禎為了讓雲家露出馬腳，連自己都顧不得了。
半月後，皇甫禎想要打獵，叫上了他。他不想要打獵，但更不願意被打，所以老老實實的去了。那獵場距離皇城很遠，騎馬要半天時間，坐轎要一天一夜。皇甫禎想要快，又想要舒服，所以坐的馬車。皇甫禎邀他一起同坐，他說了一句不敢，然後就變成趕馬車的了。隨行的人並不多，十幾個衛兵，再加上他們兩個。數來數去，十四個。雲黎覺得這個數字很不吉利，但又不能說什麼。想著半路殺出個強盜來，殺掉幾個人。
獵場很大，茂密的樹林裏藏了數不盡的獵物，論弓箭，雲黎更勝一籌。但他一拉開弓箭，就覺得手軟。皇甫禎在他後麵盯著，他心裏滲得慌。
雲黎在那裏呆了三天後，很想離開。正納悶著皇甫禎是不是把早朝取消的時候，一隻血紅的兔子就竄到他的馬蹄下，他心裏一驚，拉著韁繩就要轉過身。突然聽到皇甫禎喚他，弟弟。他當時就懵了，騎在毛皮光滑的黑色駿馬上，就忘了回頭。一身血紅毛皮的兔子倒在碧綠的草地上，身體抽搐著，渾身溢出鮮血來。鮮血流淌在草地上，乍一看有些像破碎翡翠，混雜著綠和紅的極品。
雲黎是皇甫禎的雙胞胎弟弟。
皇家曆來有個祖上傳下來的，雙生兄弟或是姐妹是不祥的征兆，是要把他們都掐死扔掉的。當時他們兩個的母親隻好把其中一個扔掉，不巧，雲黎就是被扔掉的那個。後來被剛死了孩子的雲家夫人撿了去，否則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他們兩個的母親臨死前都希望再看到雲黎一眼。可惜那時候，雲黎正在邊關指揮著軍隊，看金戈鐵馬，殘陽似血。而他剛剛登上皇位，受這萬人的朝拜。他母親死的突然，到最後隻來得及告訴他，雲黎是你的弟弟。然後就沒了呼吸，眼睛還是睜著的，她到死都沒有聽到她兒子叫她一聲，娘親或是母妃。事實上雲黎連在她懷裏呆一會都是厭惡的，他討厭那一身嗆鼻的胭脂味。
皇甫禎於是在一個斜陽鋪滿小道的茅草屋下，聽神智有些模糊的兩鬢斑白的老太太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院子裏雞鴨咕咕嘎嘎的亂叫，而他也就在那時，覺得全世界都像是被裹在牛皮紙內，悶悶的就消了聲音。他從他弟弟那搶了個女人，他把他弟弟發配到邊疆，他踩著他弟弟的肩膀登上皇位。
“朕，不是在開玩笑。”皇甫禎策馬走到雲黎的前麵，看著他一臉懷疑、震驚還有不可置信。
“皇上不要嚇微臣了。”雲黎馬上恢複神色，硬擠出一個笑臉。皇甫禎拿出一塊血紅的玉佩，在他麵前晃了晃。雲黎說不出話也笑不出來了。
“朕知道你不相信。這是事實，你是朕的???雙生弟弟。”皇甫禎把憋在心裏五年的話終於說出來了，他小時候就和雲黎玩的很開，一起到河裏遊泳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他身上有塊和自己一樣的胎記，他很高興的告訴母妃。然後母妃從原來討厭他就變成了喜歡，甚至超過了他。
雲家叛亂之心皇甫禎早就收入了眼裏，他看得出雲黎的娘對他是真的好！
在這三天內，皇甫禎下旨滅了雲氏滿門，刑場上滿地的血紅流淌成了一條小河，緩緩蔓延到街道上。滂沱大雨毫無預兆的砸了下來，落在血水上，濺起一朵朵的血花，開滿了雲黎整個天空。當他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句話沒說，一口血噴出來，昏睡了七天七夜。而年輕氣盛的帝王，在無人的角落，突然就哭得像一個孩子。才剛剛認得親人，瞬間又沒了。
皇宮內，雲黎躺在床上，慘白的臉，慘白的唇，慘白的···腦海。他能恨當今皇上嗎？他能恨自己的哥哥嗎？他能很穿過一個褲襠，從小玩到大的人麼？
一直在身邊照顧他的小宮女看到雲黎睜開了眼，慌忙找人去了。皎白的月光照在半掩的窗子上，徒增了無限淒涼。有那麼一瞬間，雲黎把這銀色看成是儈子手上拿著的大刀上泛起的冷光，將整個雲家都晃滿了，卻惟獨照不進自己。眼角無端就有些濕潤，雲黎艱難的拿手碰了碰，使勁想了想，還是記不起這手上的濡濕叫什麼名字。
“雲黎，你好些了嗎？”慕容殤穿著一身素雅的襦裙，青絲挽成一捋，用桃木做的釵子插上。
雲黎把目光投向她，眼裏一片死寂。他對她的情，對她的愛，已經埋葬在那一場大雨裏了。雲家一夜傾倒，不會沒有她的份，雲黎是個聰明人。那些風花雪月，已經被雨給打濕了！
皇甫禎緩緩的走進來，看了一眼正在落淚的慕容殤，立刻揮手讓她退下了。“謝謝皇上。”慕容殤朝皇甫禎盈盈一拜。皇甫禎眼角一跳，對她生出了些厭惡。
雲黎勾了下唇角，慕容殤怕是求了皇上讓他放過自己吧！也是蒙在鼓裏的可憐人！皇甫禎也是把人利用的徹底，慕容殤被騙了，還對他感激不盡。也不知道在慕容眼裏，自己這條命是值多少情報，用什麼條件交換的呢？
“我還是到邊疆去吧！”喉嚨裏傳出的聲音澀澀的，幹巴的厲害。雲黎喝著皇甫禎端的水，一句話說的停停頓頓。
“好！”皇甫禎很爽快的答應了，將雲黎的頭埋進自己的脖頸，擁著他連衣服都不脫就睡下了。雲黎沒有說話，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仔細看起來雲黎和皇甫禎真的像很，但大體來說。雲黎五官細膩柔和，皇甫禎五官張揚淩厲，王者之氣盡顯無疑。身形雲黎比皇甫禎小上幾分，再加上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格倒是真的說不出哪裏像了。
第二天一早，皇甫禎給雲黎吃了一粒藥丸，雲黎才恢複了些力氣。昨夜那晚水裏有問題。
誰知道這個睿智的哥哥是為了和弟弟睡一覺才下的藥，還是怕弟弟害了自己才下了藥呢？
雲黎還是叫雲黎，不過前麵冠了個姓氏，皇甫。皇上下旨，熊將軍年邁要回家休養，會令派人接替他的位子。當初雲家可謂是扶持著當今的皇上上位的，轉眼間就被滅了，更何況他們呢？所以幾乎是毫無疑義的雲黎就頂著一個將軍的名號去了邊疆。而這憑空冒出來的皇子，他們是一麵都沒有見過。
慕容家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隻不過是受到了雲家的影響，在朝廷上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慕容媛倒是真的變成了一個溫婉如慕容殤的女子。皇甫禎開玩笑說要真的把她許配給雲黎時，雲黎竟然點頭答應了。皇甫禎僅有的一個小皇子很喜歡雲黎，沒人的時候就叫他叔叔。雲黎帶他爬樹掏鳥窩，烤魚烤麻雀···平常小孩子會做的，他全都帶著這個八歲的小皇子做。雲黎是放養式的教育，而在皇宮都是圈養式的。
一道聖旨下來，說慕容媛你就是皇甫雲黎的媳婦了！你到皇宮來看看你夫君軍然後和他一起去邊疆吧！然後慕容媛就和慕容老爺去了皇宮。
慕容老爺見到雲黎的時候，差點跪下來求他。他再怎麼猜也猜不到雲黎就是皇甫雲黎，更不用說還把小女兒嫁給了他。從某種意義上說，雲家被滅有他一半的功勞，而他不相信在戰場上足智多謀的軍師大人，會是個笨蛋。
雲黎的確沒有娶慕容媛的打算，但他恨慕容家，把他爹的過錯全都推到慕容一族上去了。所以改變了主意，讓慕容夫婦最疼愛的女兒受點苦。
雲黎依舊是一身白色的衣袍，身邊的小狗圍在他腳邊轉啊轉。背對著慕容殤，看池子裏遊著的小魚，水藻隨著波紋一搖一擺。
慕容媛遲遲趕來，高興的喊著：“姐姐。”
“恭喜你了，媛兒。”慕容殤嘴上對慕容媛說著，眼睛還是看著雲黎。
慕容媛裝作沒看到，開心的說：“謝謝姐姐！”她在皇宮看到雲黎時高興地快要跳起來了，原來皇甫雲黎就是雲黎啊！她覺得自己和眼前的男人是命中注定的。
“其中的利害關係你應該知道。”雲黎轉過身歪了下頭，說的很溫和。
“我心甘情願。我從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上你了。”慕容媛朝雲黎走的方向大喊，“雲黎！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慕容殤喃喃的說道，“我··喜歡你。”當初雲黎問她：“你喜歡我嗎？”月光下，雲黎手中拿了把折扇，背對著他。她沒有說話，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流下了眼淚。他們有緣無分，又何必說出口？
“姐姐，你說什麼？”慕容媛嬌笑著問她，手攬上慕容殤的胳膊，邊走邊絮絮叨叨的說著：“我是真的喜歡他呢！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有一見鍾情，反正我就是，他對我笑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我知道，雲黎是皇甫雲黎，甚至想到了他是為了報複。但是我願意啊！隻要想到以後能呆在他身邊，我就覺得自己就要瘋掉了。”
“他···不喜歡你！”慕容殤艱難的說著。“不管他以後如何對我，我就是喜歡他！”慕容媛不滿的說，“姐姐，你教我泡茶吧！他以後打仗打累了，要是能喝上一杯香香的茶，肯定很開心！”慕容媛開始幻想期以後的生活來，眼裏似乎已經看到了雲黎喝茶時候的幸福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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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皇甫將軍。”以前的將領麵帶不甘，語氣有些衝。雖然熊將軍有勇無謀，但還是腳踏實地，從士兵一步步做起的。
“哦？很不願意？”雲黎轉過身，好笑的看著兩排人。
“雲先生！”他們齊聲喊起來，滿臉的驚訝，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喜。“我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來了呢！”他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起來，“雲氏以叛國罪被滅，我們???”身邊的一個人瞪了他一眼，哪壺不開提那壺！“雲先生，您先休息著，我們等會再來把形勢彙報給您。”年長的一個頭領比較明事理，趕緊催促著眾人先回去。“等等，我帶了些東西，在皇城裏有家人的召集起來，把那些東西發下去吧！”雲黎不怪他們一時改不了口，連忙說。
“是！”
剛一下馬車，就被圍了起來。雲黎重新上了車，抱著慕容媛下了車，朝營帳走過去。身後又掀起一陣黃沙，熊幻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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