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7 更新時間：12-02-14 18:22
月涼如水，夜色下的的魯梁城一派繁華的歌舞升平。酒肆裏管樂齊奏，青樓客棧上燈火輝煌；路上飄著酒肉飯香，匆忙的行人們或打著燈籠或騎著馬坐著轎，各色的燈籠燭光繁星一樣欲與天上的月光媲美。
“臭窮鬼！沒錢也敢來住店！”
一家小客店門口，幾個身強力壯的店夥計粗魯的架著一個年輕的書生，毫不客氣的把他摔出門外，然後又上前踢了幾腳。引起了幾個路人的側目。
“咳……咳咳……”
那書生麵色蠟黃，顯然身體不好。他咳嗽著從冰冷的地麵上爬起來，吐掉嘴裏的血和泥土，虛弱地為自己的清白叫冤：“我不是沒錢，隻是錢被人偷去了……”
“還敢狡辯！”
那些店夥計們毫不同情地又把他打倒在地，準備上前對他進行新一輪的拳打腳踢，卻突然被一股威嚴的聲音喝止住了：“住手！”
“什麼人多管閑事？”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迎麵走來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精致的銀白色淨麵銀鼠箭袖長錦袍，外罩一件雪青色灑花素錦排穗卦，粉底皂靴；頭戴切雲冠，生的麵如冠玉，俊朗儒雅。
看到他這身打扮，店夥計們趕緊都停下了手，因為隻有為官為宦者才被允許戴冠，普通老百姓隻能戴個簪子或者係個頭巾。所以想來此人大小都必定是個官員了。
“這位大人，你來得正好。這廝白吃白住我們的店，不給錢。”
雖然隻看他的便服一時也不知是什麼官，但店夥計們依然忙不迭地趕緊向他訴說地上書生的罪名。
“嗯？有這等事？”
那少年聽了，便來到書生跟前，半蹲下來將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隻見這書生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齡，初春還尙冷，卻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粗布舊長袍，腰間別著一柄鐵劍；雖然生的清秀，卻麵有菜色，隻是眼神清澈，五官端正，並不像那種奸詐圓滑之人。
“還是個讀書人？”
少年玩世不恭地挑了挑嘴角，戲謔地伸手抽住那書生腰間鐵劍，舉在手裏看了看；鐵劍是文人秀才身份的象征，盡管書生們多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但是本國律法規定，平民之中隻許也必須是秀才人人都要佩一把鐵劍，以示他們有為國貢獻之才。
“這位大人，我是進京趕考的秀才，我叫管堯。大人，我真的冤枉，今日結賬時，我才發現所有的錢都被偷兒偷了去……咳咳……我並非有意賴帳啊！咳咳……”
那書生哀求地望著他，激動地臉都漲紅了。
“這樣啊？真是不走運啊。我說，書呆子，不如把你的劍抵押作住店錢如何？”
那少年故意拿著他的劍在管堯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他最喜歡開書呆子們的玩笑了，作為一個武官，他覺得很多時候這些迂腐的家夥們的反應總是出人意料，滑稽的令人忍不住捧腹。
“不！不行！咳咳咳……”
管堯聽了，緊張的趕緊爬起來一把奪過自己的那把鐵劍，也不顧被鋒利的劍柄割傷了手指，緊緊地護在懷裏，盡管那是一把連一兩銀子也不值的鐵劍，“劍是讀書人的象征……咳咳……聖人授予書生長劍，豈可當做……咳咳……抵債之物？咳咳……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咳咳咳……咳……”
緊張中，管堯卻沒有注意到一邊神情厭惡的店夥計們，讀書人的劍雖然不值錢，但卻是朝廷特製的，要了也不允許被當賣或者融化了做它用什麼的，這是朝廷的律法。也就是說讀書人的劍是把除了象征身份外就一文不值的廢鐵。這位大人判的真是不公平。
“得，得。我開玩笑的。兄弟你別激動。”那少年見他咳嗽的厲害，又病怏怏的喘著粗氣，也有些不忍。索性轉身問店家：“這個書呆子欠你們多少錢？”
“回大人，不多。是二兩銀子。”
“噢。”他點了點頭，區區二兩銀子也會被驅趕到街頭，這些書呆子們，活的還真不容易。不過這店家也太狠了些，專會欺軟怕硬。
他一麵暗暗感歎著廣大窮苦文人們的不幸，一麵從荷包裏取錢。誰知卻被一隻瘦弱無力的手扯住了：“等……等一下！”
隻見那管堯勉強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目光堅定地盯著他說：“君子……咳咳……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咳咳……我寧可挨揍也不需要你這有辱斯文的人同情施舍！”
“哦，有道理。”
那少年聽了先是一愣，隨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收回銀子，引起了後麵店夥計們的一陣空歡喜的怨恨，“那麼你們繼續吧。”
“臭書呆子！沒錢還充好漢！”
“自以為是，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得到許可的店夥計們馬上憤怒地圍上來，殺氣騰騰地罵著，繼續對管堯拳打腳踢。
然而那少年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卻緩緩踱著步子走到店門口，順手拉過一個長凳坐了下來。
“大人，您這是……”
到底是經商老手了，店主看出苗頭不對，忙陪笑著捧上一杯香茗，試探著問。
“等財神。”
那少年也不客氣，接過茶杯就飲了一口。這時店主人才注意到他腰間懸著一塊刑部的令牌。
“等什麼財神？”
店主心裏越發忐忑沒底，因為當官的最愛宰商人。
“按我朝律例，凡毆打讀書人者，一律按其傷勢輕重處罰。如今我看此人已經快被打至殘廢，我等著你們幹脆把他打死了，好收些銀兩。”
“哎呦！你們都快住手！”
店主終於弄清了問題所在，慌忙喝住手下跪在他麵前哀求道：“大人呦，小人不懂律法，冒犯了了那位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們一馬吧！”
“你這店主，好奇怪。這話是從何說起？他欠了你們的錢，挨打也是應該。放心吧，我絕不不幹涉。”那少年狡黠一笑，示意他起來，“你們討你們的債，我等著收我的罰銀。兩不相礙。你怕什麼。”
“不不不，”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冷笑，那店主更慌了，“大人，他沒有欠我們的錢。剛才是誤會，誤會。這是點小意思，請您笑納。”
說著，他把一小袋碎銀子塞進那少年手裏，老天爺保佑，趕緊讓這個當官的瘟神離開吧！萬一被他捉著什麼把柄，這竹杠可就敲起來沒完了。
“……好吧，姑且饒你們一次。下不為例。”
那少年見了錢，倒也爽快，一把接在手裏墊了墊：不錯，夠賭一晚上的了。
“你這店家呀，以後休要咄咄逼人。文人書生，本屬弱質。他們偶爾丟了錢財也要多多體諒些，至少比我們這些瘟神敲得竹杠少多了。”說著，他從那袋碎銀子裏掏出兩塊扔還給店主，“接著，這是那個書呆子欠你們的。”
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店門。
“你……你給我站住！”
一旁的管堯見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追了上去。然後跌跌嗆嗆地拉住他的後衣襟，“你這個欺壓百姓的酷吏！咳咳咳……”
“怎麼？你想找揍嗎書呆子？”
那少年沒想到他會抓住自己，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轉身微微翹了翹薄薄的嘴角，帶著武官們不可一世的驕悍和傲橫挑釁的望著他。心道：若不是我救了你，你這書呆子早被人打死在此地了。不讓你謝謝我已是很便宜你了……
啪！
冷不丁一個響亮的耳光響起，周圍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被管堯突然打了一巴掌的那個少年大吃一驚的看著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盡管那一巴掌對他而言並算不得什麼；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對這個書生刮目相看：一直以來，滿朝文武中敢揍自己的，並真正揍到自己的還沒幾個。原以為書生不會動武，現在看來是自己太善良了，真是大意！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看得出咳咳咳……你在用我們文人的名義勒索店主。”管堯激動的臉更紅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動粗，難免心情激動，“為官者如民之父母咳咳咳……，怎能如強盜般勒索咳咳……咳咳，勒索百姓！”
“你想說的就這些嗎？”那少年墊著手裏的銀袋，“那麼你欠人銀兩也是文人所為嗎？”
“那是因為我的錢袋被偷了！”管堯急的渾身直打哆嗦，“欠人店錢被打我認了，但是我身為聖人咳咳咳……聖人門生，決不允許咳咳……有勒索百姓的事發生！”
“哇哈哈哈！好一個聖人門生啊！”
聽了他的話，少年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真是窮酸書生，什麼時候都忘不了窮酸氣，“我佩服兄弟你的勇氣。將來你一定會因為你的聖人門生而死的很慘！”
“你……你……”
管堯明顯越來越體力不支了，他虛弱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那少年饒有趣味的看了看一旁驚慌的店主又看了看他，開口道：“好吧你這書呆子。你叫管堯是嗎？在下叫李禁。——店家！接著！這是管堯的住店錢！”
說完他從自己荷包裏掏出二兩銀子，連帶那袋碎銀子一起丟還給店主，然後對管堯繼續說，“現在可以了吧？我聽說你們文人都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習慣，而現在，是我替你還了欠債。”
“你……你什麼意思？”
“我啊？我想放你的高利貸。”
這是年輕的管堯體力不支的昏倒在李禁懷裏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後來等他再次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李府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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