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4 更新時間：14-09-22 13:01
“蕭瀟，你帶著小雨先走。這裏有我。”顏俊盯著那幫圍過來的憲兵，對著身後的蕭瀟悄悄地說道。然後直接推了他們一把，把他們推出了包圍圈，緊接著自己就先動起了手企圖引開那群憲兵的注意。雖然他並不想和那些人動手，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幫手裏握著槍杆子的人的對手，但至少等到蕭瀟他們逃跑，他才好“束手就擒”。
被顏俊推到了一邊，顏雨看著哥哥和那幫憲兵手裏的槍，心裏頭很急，她怎麼能就這樣子把顏俊獨自丟在危險之中？剛想衝過去，轉眼便被蕭瀟捂住嘴趁亂拉到了一旁的牆角。用力甩開蕭瀟的手，顏雨一臉的氣憤：“蕭瀟，你幹嘛！”
“你去也於事無補！”蕭瀟壓著聲音喊道。
“虧我哥這麼救你，你怎麼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那裏！”說著，顏雨又要往回跑，再次被一把拽住了。
“你聽我說！”蕭瀟厲聲喝道。把顏雨嚇得瞬間冷靜下來：“你聽著，現在你要立刻跑回去通知你父親，讓他來救顏俊，一定要快！”說完回頭看了一眼情況，見顏雨還愣著，又晃了晃他：“聽見了嗎？”
“那你……”
“不用管我，走！”
被蕭瀟重重地推了一把，顏雨回了兩下頭，看著那個不容拒絕的表情，隻得心裏一橫，朝著顏公館的方向大步跑回去，她一定要在釀出大禍之前通知家裏去救顏俊，一定要快。
這邊，顏俊終於在看不到蕭瀟他們的身影之後放下了心。估摸著自己這樣一定是逃不了的，又考慮到萬一惹得他們開槍必然引起更大的混亂，也就不再抵抗，被憲兵們押了起來。周圍學生已經跑得差不多，隻剩下被憲兵們抓住的，統一去往監牢。走向牢房的時候，顏俊好像忽然有些想清楚了自己的感覺，其實隻要他平安，其他事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監牢裏一如既往的陰暗和潮濕，隻有很高的地方有一個設了鐵柵欄的小小的窗戶，透著一縷灰暗的光線照進了黴味濃重的牢房，非但沒有帶來一絲光明，反而為這裏的人帶來了心頭更多的灰霾。
這次被抓的有學生也有平民，基本都被關押在就近的幾個牢房裏，差不多有好幾百人，有一些人很害怕，抱著膝蓋縮在角落裏，有一些人則忙著關心和安撫大家，比如顏俊。
“大家請不要擔心，我相信不會有事。不然，他們不會隻是把我們關在這裏。我也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放我們出去。”（河蟹，以下省略N字）
“你相信？”不知道下麵誰喊了一聲，連粗口都已經爆了出來：“你相信有個屁用！”
“就是！”另一個人不滿地看著顏俊，附和道：“隻把我們關在這裏？”那人的聲音裏麵充滿了嘲諷，“哼，睜眼瞎啊你是？憲兵都開槍了！打死人了你知道不？打死人了！”
聽到這話，顏俊愣了，他忽然回想起後來的那一聲槍響和之後的那些尖叫，頓時明白過來，那些憲兵朝學生開槍了！那些憲兵，居然朝著手無寸鐵的學生開槍？這麼說，自己先前那些估計，全部都不成立？
看他愣在那裏，旁邊那個學生忽然嘲笑道：“我認識你，你不是顏公館的大少爺麼？”
“什麼？”
“他就是顏家大少爺？”
“怪不得一點都不著急。”
“原來等著他爹救他。”
“哼，都是一路貨色！”
“……”
其他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有羨慕的，有憤慨的，也有斜著眼睛看他的，這時候，忽然來了一個人，一把拉住顏俊，哀求道：“顏大少爺，我求求你帶我一起出去吧，我媽就我一個兒子，我不能死，求求你！”
還沒等顏俊有反應，那個人就被旁邊的其他學生一把拉開，推倒在地上，見那人還想再爬起來，一個學生硬是把他按在了地上，對著地上強烈掙紮的人刪了一個巴掌，又斜著眼看了一眼顏俊，嘲笑道：“你這個軟骨頭，人家是大少爺，又怎麼會管我們這些草芥的死活！沒骨氣的東西！”
那人被摁在地上，瞬時就沒了聲響，看著眼前按著他的那個人，眼裏的不安絲毫未減。
顏俊就被圍在所有的鄙視和不安中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他其實並不在意那些學生的奚落，任誰處在這種境地都會情緒失控。他在意的，是憲兵隊朝著自己國家的學生，開了槍。一個國家和一個政府的良心，在他們如何對待自己的未來，而這些未來，就是所有的孩子們。
站在人群中間，顏俊的四周就像有什麼細菌一樣被眾人隔開了很大一圈的距離，這讓他在如此一個環境中一下子沒了方向。他不明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做的那些事還有什麼意義？他有些頹廢，再怎麼申辯，現在死了人，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死的那個學生……是誰？”顏俊的聲音很沉，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那個人的肩膀上。
那人一把拍掉了顏俊的手，白了他一眼，走到了旁邊的牆角。“說出來，也入不了你們這些大人物的眼！”
“我……對不起。”即使這件事跟他無關，顏俊也隻能道歉。
他和其他一些學生聯盟的成員，因為不滿閻蔣不抗日寇堅持攘外必先安內的原則，多次去國民政府交涉，靜坐示威，可全部都被置之不理，這才策劃了這樣一場學生遊行。他們相信，這些人一定還有良心。也正因為相信，他們才覺得有道理可言，才敢於用遊行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大家都覺得這樣愛國的心情能夠被理解，可沒人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這樣，就真的沒人敢相信了。
“對不起？對不起能挽回一條命？哼！”
“……”
顏俊受了冷眼，卻也沒有辦法，隻能站在那裏。作為顏家的孩子，即使真的沒有牽連，也沒有辦法脫離幹係。
“他要真是你們說的這樣，此刻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時候出現的另外一個平穩的聲音，讓顏俊的心裏咯噔一下，他不由地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回過頭，這才確認他沒有聽錯。原來真的是蕭瀟。仍舊很鎮定，一臉溫和地站在他麵前。沒有戴眼鏡的臉，輪廓看上去卻比以往更為清晰，隻是顯得有些陌生。
沒去在意顏俊一臉的詫異，蕭瀟走到他旁邊，笑道：“大家都是學生，此刻在這裏起內訌，不覺得太可笑了？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應該不止這點兒容人之量吧？”這兩句話，語氣清淡，卻擲地有聲，說得在場的學生們啞口無言，心生慚愧。是啊，大家都被憲兵抓到這裏，都處在危險的境地，如果此刻再不團結，那麼和那些被他們鄙視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又如何能夠想辦法從這裏出去？
許多人低下了頭，牢房裏瞬時安靜下來。
顏俊一時還不能反應得過來。自己不是讓他和小雨一起逃走了嗎？他怎麼也會被憲兵隊抓過來了？
“不好意思，沒能逃得掉。”蕭瀟知道他要問什麼，把他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笑著聳了聳肩，說得一派輕鬆。“辜負了你一片心意。”
顏俊無奈，也隻能收起凝重的表情。“怎麼辦，來都來了。那小雨呢？”
“你放心。”蕭瀟回過頭，“她應該已經回去了。”
顏俊舒了一口氣，總算跑了一個，接著又很自然地拉過蕭瀟的手，朝著他全身打量了一圈，看到他都好好兒地，這才放下了心。
“放心我沒事。”蕭瀟看著顏俊的表情，心裏覺得這個大少爺真的很可愛。“你呢？”
“我當然沒事。”顏俊獻寶似的伸出胳膊晃了晃，“能傷我的人，還沒出世呢！”
一下子笑了出來，蕭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家夥還真是個天生的樂觀主義者，也是個天生能惹事兒的主，那一身脾氣，應該是遺傳了他的父親。但是蕭瀟還是沒有忽略他口氣裏的那些負擔，他一定是在為了今天的那些學生擔心，表麵上的輕鬆恐怕都是裝的。
“你放心，”蕭瀟沒有點破，隻是說道：“顏雨已經回去找你的父親，我相信他很快就會來救你。”
顏俊悶悶地應了一聲，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蕭瀟也就由他去，猜想著他或許在想怎麼救那些學生。
“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
其實蕭瀟不知道，回想著今天的事情，感覺到此刻在他就在自己的身邊，顏俊的思路忽然變得清晰了。有一種感情呼之欲出。可是這種呼之欲出的感情卻讓他重新又沉默了。或者是想多了？顏俊搖了搖頭，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這種時候，怎麼還盡想些有的沒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周圍又恢複了一片安靜。
蕭瀟靠在牆上發呆，此刻呆在顏俊身邊，他覺得很安心。剛才在街角，他看著顏俊被抓，心下不由地跟著擔心，他又怎麼能忘恩負義的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顏俊身邊陪著他，盡自己的力量去照顧他。雖然知道未必能夠為他做什麼。不過，能在一起就好。
可是，他真的隻是不想忘恩負義嗎？
牢房裏，環境很差，時不時還有老鼠叫著跑過去，可是，空氣裏卻彌漫著一派溫馨的氣氛。
緣何身在此山中？依然還是有人忽略了這樣的氛圍，隻是糾纏於自己內心的感覺，卻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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