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51 更新時間：14-09-22 13:08
顏雨在台上的時候，已經完全脫離了原來的稚氣。雅各布曾經跟蕭瀟說過，他覺得顏雨隻要一坐到鋼琴的麵前就會很有感覺，雖然目前或許並不成熟，可是總有一天，她也會耀眼奪目。這句話蕭瀟相信，因為他也能感覺的出來，第一次聽顏雨彈《月光》，他就仿佛從顏雨的身上隱約看到了過去的子言。更何況，值得雅各布如此嚴格對待的學生，每一個都不簡單。
莫雲和顏雨的配合很默契，磨合了這麼久，對方下一個音符要表達些什麼，彼此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很像心有靈犀。比起顏俊上一次聽得時候，又向前邁了一大步。莫雲手底下的功夫，雖然還談不上爐火純青，可是比起同齡人，已經好出太多，尤其是他的頓弓，又穩又準。
看著台上的莫雲，顏俊很想知道蕭瀟如果站在那個位置會是什麼樣子。用餘光注視著身邊認真聽著琴的人，顏俊覺得蕭瀟真的是和小提琴很像，氣質清雅，外柔內剛，不張揚，可是心底最深處的東西，卻需要你去細細地品味，越品越有味道。
一曲畢，台下掌聲雷動。
對顏雨和莫雲蕭瀟眼裏滿滿地寫著的都是讚許，還有滿足。他還是留戀的吧？曾經屬於自己的那個舞台，雖然沒有辦法找到，可是終究還是忘不掉。可他現在也已經分不出來，有些事情是記著更傷人，還是忘掉更痛苦。
顏雨在台上尋尋覓覓，在父親和母親身邊沒有看到顏俊和蕭瀟的身影有些奇怪。但礙於當時的情況隻能先接過莫雲遞來的棉襖悄悄地坐到母親身邊，這才知道顏俊他們坐到了後麵。正式的演出已經開始，顏雨此刻隻能嘟著嘴，使勁兒回頭瞪了顏俊一眼。可惜，這麼遠，毫無殺傷力，看著顏俊得意的笑容，她隻能先作罷。坐這麼遠，都害自己找不到人，罷了，音樂會結束了再回去收拾你，哼！
當晚，顏家為顏雨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慶功會。雖然說慶功會，其實隻是大家找一個契機在一起聚一聚，而請的人，也不過就是蕭瀟，雅各布，莫雲，還有顏雨的一些同學們。
因為顏希文不同意，所以顏雨沒有能喝酒，不過大家依舊很高興，而作為眾人焦點的顏雨自然也是笑意盎然，不是因為大家的恭維，而是她覺得，能夠站在台上，讓這麼多人欣賞著自己的音樂，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飯罷，下人收拾好了餐桌，大人們聚在一起說笑，孩子們也就三三兩兩地在一起聊天。顏雨悄悄地把蕭瀟拉到了花園裏。而看到這一幕，莫雲也尾隨著跟了過去。
顏家的花園並不大，可是收拾得很齊整，裏麵四時都有不同的花樹，此時在白白的月光下，顯得很有生氣。旁邊有一個小小的噴水池，一排設計精美的欄杆圍著，獨具一格。
顏雨出來的時候，隻在原本穿著的呢格子連衣裙外麵披了一個絨披肩。因為剛才在屋裏燒著炭火，而且人又都聚在一起，故而也並不覺得冷。可是現下出來，被院子裏冷風一吹，她不由地縮了縮脖子，裹緊了披肩。蕭瀟見了，隻能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小丫頭真是的。
“回去吧，晚上外麵很涼。”他溫聲勸道。
顏雨卻隻是拉著自己的披肩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認真，看著麵前的一棵小小的楓樹，也不言語。蕭瀟拗不過她，隻能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顏雨的身上。
穿著還帶有蕭瀟體溫的暖暖的大襖，顏雨把脖子也縮到了領口裏，隻露出一雙大眼睛還有被風吹得發紅的鼻頭。她偷偷的笑了，眨了兩下眼睛，表情有些甜，是十八歲少女的懵懂。“蕭瀟。”顏雨的聲音輕輕的，抬起頭，眼神裏充滿了期待。“你覺得今天下午我的表現怎麼樣？”
蕭瀟看著顏雨，忍俊不禁，敢情這個丫頭出來挨凍就是為了問這個？
“嗯……在這麼多學生裏麵嘛……”他故意裝著思考了一下，看顏雨慢慢變得有些急切，這才說道：“很不錯。”
“真的？”顏雨睜大了眼睛，一臉的欣喜。這樣的讚揚，她第一次從蕭瀟那裏聽到。
“真的。”蕭瀟看著顏雨的眼神裏卻充滿了真誠。
“那……嗯……那你覺得……”聽到這句話，顏雨看著地麵，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講，但最後，還是咬了一下嘴唇，抬起頭問道：“那你覺得，我和……子言……姐姐比，怎麼樣？”說完，又立刻紅著臉，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等著答案，看上去忐忑不安。她其實知道，自己或許根本就不能和高子言相比，可是對著蕭瀟，她總是會忍不住把自己跟高子言相比，她知道這是為什麼，可是她不敢說。
但顏雨的這句話卻讓蕭瀟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顏雨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高子言。他隱隱地覺得，顏雨這句話，意有所指。
“小雨，”蕭瀟看著顏雨，一邊思忖著怎麼說才不會錯，一邊慢慢道：“你知道嗎，音樂，對於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並沒有可比性。你的音樂，是你的描繪，沒有第二個人會再跟你一樣，而子言，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子言。”看到顏雨抬起頭看著自己清澈的眼神，想了想，又解釋道，“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像山西人愛吃餃子，浙江人愛吃餛飩，可是你要說到底哪個比哪個好吃，這誰又知道呢？”
“那你喜歡哪個？”顏雨聽著，這麼一句話就脫口衝了出來，可剛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這句話，她想問了很久，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狀況下說出來。顏雨頓時羞紅了臉，跺了一下腳，咬著嘴唇回過了頭，不敢再看蕭瀟，可是卻在靜靜地聽著，心裏還是隱隱地期盼著那個明明已經很清楚的答案。
蕭瀟聽到這裏，也什麼都明白了。看著顏雨的背影，此時卻隻能苦笑著自嘲，自己還真是招人待見。顏雨很陽光，不諳世事，性格也很直，所以她的琴聲才會這麼純粹。如果可以，自己不想傷她。可是現在這樣的局麵，要如何化解？
自己喜歡誰？恐怕現在，他自己也不清楚了，那他又要怎麼去回答顏雨？有那麼一瞬間，蕭瀟想要用後麵那個比喻搪塞過去，但話到嘴邊，他卻沒有說出口。
如果這樣，她會不會再誤會下去？
寒風吹過，飄落了楓樹上最後的幾片楓葉，零落到了泥土裏。
認真地看著月光許久，蕭瀟卻令人意外地換上了輕鬆的語氣：“你這個傻丫頭。”走到了顏雨的麵前，他像長輩一樣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子言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妻子，你是顏家的小妹妹，自然是不同的。”似乎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也一樣喜歡你。”
誰都知道，這個喜歡，意味著什麼。
看到蕭瀟真誠的眼神，顏雨瞬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是早就料到的答案，可是她的眼眶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絞著手指很無措。走到樹旁邊，她努力地仰起頭，不讓眼淚留下來。顏雨勉強自己笑了：“嗯，我明白。我不應該和子言姐姐比。”
“小雨……”蕭瀟向前跨了一步，卻又停住了，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一並垂下了眼簾。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不去安慰比較好吧。
“我沒關係。”顏雨像是感覺到了一樣，用手抹了一下眼角，回過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沒關係，真的。”又裹緊了衣服，看了看四周，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歎道：“外麵風真冷，我先回屋了。”說罷，徑直從蕭瀟麵前穿過，沒有任何停頓。
顏雨的步子很快，努力忍著眼淚，她隻是直直地朝著屋子走過去，可是卻沒有料想到，在樹叢旁，意外地看到了站在樹叢旁別的莫雲。
忽然對上了顏雨含淚的眼睛，莫雲驚了一下，緊接著，就像是被抓到的犯了錯誤的孩子一臉的驚慌。他看著顏雨欲言又止。
“我……”
顏雨此時卻是一臉的羞愧，刹那間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隻看了一眼莫雲，再也沒辦法保持原來裝得很辛苦的鎮定，頭也不回地向著遠處跑去。隻看了蕭瀟一眼莫雲便也舉步追了上去。
看著他們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站在原地的蕭瀟逐漸斂起了笑意，歎了口氣，轉過身，走到了欄杆旁邊，抬起頭看著月亮，語氣裏，盡是無奈：“子言啊，你說，我為什麼總是在傷害別人呢？”
月亮靜靜地在天上懸著，沒有回答，依舊很美，可是也很清冷。它是不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周圍很靜，隻有偶爾呼嘯而過的風，吹起一些響動，讓現實不再如此的迷離。隻是蕭瀟沒想到，身後，卻徒然傳來了另外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帶著關心，還有些淡淡的埋怨。
“你又何嚐沒有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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