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誰折了蒹葭,成你一世的無瑕  第十一章 待寄芙蓉心上露

章節字數:6316  更新時間:11-09-29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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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寅,你這是帶朕去哪啊?”皇上此時已換上了一套藍底金邊的便服,與身著墨綠長袍的曹寅並肩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誒?你平時都不把朕往人多的地方帶,如何今日偏來這鬧市中擠?”

    “噓,皇上還不換了稱呼。”曹寅小聲趴在皇上耳邊說到。

    “哦哦,差點忘了。那朕……哦,不,我,我該叫什麼好呢?”康熙小聲問道。

    “皇上就姓黃吧,您排名第三,就叫您黃三爺。”曹寅道。

    “嗯,就這樣吧。”皇上微笑頷首道。

    “三爺,您也是自詡文墨極通之人,曹寅今兒便帶您來民間的文社集會中試試身手。”曹寅笑道。

    “哦?有這種好事,何不早說?該當何罪。”皇上一聽,頗為歡喜,他從來便仰慕漢家文化,一直排除萬難推崇滿漢一家政策,自小苦讀漢文,是故文墨極工,尤其崇尚詩詞。今日聽聞有此集會,又見街上廣貼布告,看來這文社集會是頗為有名的,定然十分熱鬧有趣,可得好好逛逛。

    “三爺……”曹寅用眼神示意他又把宮中用詞帶出宮外了。

    “好好好,我閉嘴。”皇上見街上如此繁華,自是極度開懷,東張西望,哪兒都好奇,到處亂逛,曹寅隻得頭疼地跟著這位貪玩的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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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光初透,鼇浪攜著齊濟格格趕路在大漠黃沙中。少時,前方便出現了人煙,鼇浪道,“這便到了,可認得路?”

    “嗯,果是我土爾扈特部落!你果然守信,本格格重重有賞。”齊濟興奮得跳了起來。

    “不了,小人離家太久,怕家中擔憂,這便回去。格格也快回去吧。”鼇浪笑道。

    “哦……”齊濟顯然很舍不得他,本想請他回去坐坐,不想鼇浪卻不願意,心下一陣失望,便杵在那兒,也不離去,也不說話,隻低著頭玩弄著衣角。

    “齊濟格格,莫不是舍不得我狗蛋兒?哈哈哈。”鼇浪見她如此,故意逗她生氣。

    “你!我哪舍不得了!我是怕你太笨,回去迷了路。哼。”齊濟嘟著嘴轉身離去,走了一會又轉過頭道,“我要回去啦!你自己小心!”

    “嗯,後會有期!”鼇浪對她招了招手,一如既往地歪嘴壞笑著。

    “誰跟你後會有期,哼!”齊濟轉回頭去,朝身後擺了擺手,踏步離去。

    鼇浪抱著劍,直至看著她入了部落,方才轉身離開。

    齊濟格格走了一會,心中頓覺不舍,略略思量,轉身又跑了回去,卻已然不見鼇浪,她又是生氣又是傷心,怔怔地在方才離別的地方站了許久,直到確定鼇浪不會再回來,才垂頭喪氣地慢慢走回家去。

    鼇浪獨自走在風沙中,並無特別留戀齊濟,隻當成任務一樣送她回去,這樁事便算了了。他心中自有牽掛之人,先前和齊濟鬥嘴打鬧,不覺時光易過,這時又剩自己一人,萬裏黃沙,不見人跡,內心孤寂哀愁不堪忍受。

    走了一會,又至昨夜休憩的大樹下,鼇浪便坐了下來,吹了一會簫管,摸出了荷包裏的那支白玉步搖,細細地端詳著,卻又流下淚來,淚水滴在了白玉簪的蓮花上,好似露珠一般剔透。

    鼇浪思念之極,不覺口中又哼唱起了詞句:

    暮色黃沙裏

    哪家的炊煙未熄

    又飄蕩起誰的裙椐

    墨畫想飄逸

    留白惹細膩

    而我隻講你

    江北多少飛花絮

    皆無心留惜

    宮牆隱匿誤盡花期

    說好了這一季

    讓我等你

    鼇浪清淚潸然,舉起簫管,接著先前的曲子,又續了起來。簫聲更比之前淒涼哀怨,繚繞著成片大漠,風沙都停,隻欲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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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榭兒、陳維崧和顧貞觀四人出了明府,一路暢談,不覺已至“芙汀水榭”。抬眼望去,一杆高旗迎風飄揚,正書著這“芙汀水榭”四字,筆力老道,頗得王家遺風。

    眾人步行緩入,這水榭最外圍皆是修篁引路,曲折蜿蜒,但值此夏日步行其中,卻頗為清涼,可見主人用心之細。竹林中皆鋪著各色雨花石子,沾著地上水汽,好不玲瓏通透,浸之腳下,也甚為涼快。四人更放慢了步子,細細賞玩,繞過幾竿粗壯的翠筠,頓覺一陣香風拂麵,耳畔可聞得水聲潺潺,宛若環佩之聲。

    隻見開闊眼前的是一片蓮塘,田田的菡萏迎著熏風,搖曳招展,一鋪便是幾裏,望之不盡。蓮塘四周種滿各色香樹,蓊蓊鬱鬱,點綴著幾隻跳躍的黃鸝,鳴著深夏的噪意。

    “人說‘青荷綠蓋水,芙蓉披紅衣’,可這成片的水芙蓉,開的竟都是白花。”榭兒拂著涼風,望著蓮塘悠然道。

    “嗬嗬,這小兄弟倒是看得仔細。的確啊,這亭亭的、潦倒的、全綻的、半羞的、含苞待放的,都是清一色的白。看此品味,這水榭主人定不一般。”陳維崧亦是感慨。

    “嗯,說的是。”容若讚賞著眼前這番脫俗的景致。

    “看你們一人一句,我倒是插不上話了,嗬嗬。既然如此欣賞,咱們還是提步前行,邊賞邊走吧。”顧貞觀不待他們三人,便提著步子往前走去。

    “這梁汾……嗬嗬。”容若攜著榭兒笑著跟了上去,陳維崧隨在其後。

    穿花度柳,撫石依泉,走了許久,賞了許多,四人方才到了先前看見的那片蓮塘近前。眾人皆讚這園林造得非凡,又對園林主人一陣猜度。

    四人靜靜地欣賞著這番西洲美景,塘水搖蕩著幾乎拍到了腳尖。伴著陣陣微芬的荷風,眾人皆沉醉其中。榭兒拉著容若,指著水塘中央的水榭樓閣,驚喜道,“表哥,快看,那樓閣與淥水亭相仿,都獨矗於成片清水之中。好似水鳥翼然。”

    “嗬嗬。確有些相似,隻是這水榭這水塘,可比淥水亭大得多。”容若亦是微笑。

    “好美啊,表哥,咱們快些過去吧。”榭兒拉著容若輕輕甩著。

    “嗯。”容若應著,彌望過去,荷塘頗寬,又無舟楫,如何過去。

    正當他疑惑之時,一葉木舟從高過人頭的荷葉中撐出,露出了舟頭,朝他們這邊劃來。待整葉小舟出現,才看著撐船的是一個身著藍色印花布子的船娘,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眉眼秀氣,長長的辮子上紮著紅色的頭繩兒,裸著纖月小腳,嬉笑著撐了槳子,朝這邊靠岸。眾人皆歎,她全身素色卻楞生生紮著根紅頭繩,還嬉笑自若,雖顯衝突,卻於青翠翠的山水間,別釀出一番多情來。

    “來者可是納蘭公子?”船娘靠了岸,卻不下船,隻在舟中相問。

    “在下正是。”容若上前一步作揖。

    “我家主人說了,須得公子現填小令一闋,過了主人眼,方讓奴婢載著眾人過去。”船娘笑道。

    “還有這禮?”容若聞言,倒覺有趣,“要容若填詞不難,隻是這兒既無紙筆,又無方硯,如何作得?”

    “這主人可沒交代奴婢,公子要自個兒解決咯。”船娘掩著嘴,又是一陣嬉笑,“納蘭公子和各位客人,奴婢先去別處接送來客,半柱香後便過來取詞。”

    說完,船娘便撐著竿子,又隱入了蓮葉之中,舟行蓮顫,不一會便消失了身影。徒留他們一群既覺好笑又是好奇的四人。

    “表哥,快,快想一首吧。”榭兒亦是覺得主人有趣,忙催著容若填詞。

    “無筆墨紙硯,如何填?”容若困惑道。

    “表哥先自想著,這些就交給天生麗質的表弟我吧,嘿嘿!”榭兒古靈精怪的,心中又有了主意。

    “那,好吧。榭兒你去準備,要不了一炷香,我這裏便可得了。”容若胸有成竹道。

    “嗯!快快想哦。”榭兒歡快地跑去尋找可代紙筆之物。

    陳維崧和顧貞觀則搖著扇子,於樹下休息。容若來回踱步,斟酌著詞句。

    不一會,榭兒用荷葉捧著什麼東西,跑了回來。

    “表哥,可有了?”榭兒笑嘻嘻地問道。

    “已有了一闋,不知表妹紙墨可弄到了?”容若問。

    “呐,你看,在這裏。”榭兒捧上荷葉,隻見荷葉中盛著綠色的液體,不知何物。

    “這是……”容若有些疑惑。

    “這是用石子把蓮心捶碎了,拌了塘水攪和成的,還挺濃稠,可作墨。”榭兒得意地說著。

    “嗬嗬,墨算得了,可有紙筆?”容若讚賞地望著榭兒。

    “有有有,這不現成的嗎?”榭兒從袖子裏掏出手絹,容若這才想到,榭兒原是姑娘家,是隨身攜帶手絹的,又是一喜。

    “紙也得了,最重要的筆呢?”容若問。

    “你看!這不是麼?”榭兒又從另一個袖口裏抽出一樣東西,“這筆尖是蘆葦毛,筆杆是剛才路口的細竹杆兒,小小製作了一下,可不就是筆了麼?嘿嘿,做工有些簡陋,表哥不要嫌棄才是。”

    “榭兒,你太聰明了!”容若忘情地拉過她,卻被榭兒連忙甩開,容若才覺得不妥,陳維崧和顧貞觀都在旁看著他們。

    “表哥既然得了一闋,快試試這些天然紙筆墨吧。”榭兒忙在石塊上鋪好手絹,捧著盛滿蓮心汁液的荷蓋,蹲在容若身旁。

    容若亦是蹲下身來,拿起蘆葦頭竹杆兒筆,蘸了蘸蓮心汁,便提筆在手絹下書下新得的小詞一首:

    闌珊玉佩罷霓裳,相對綰紅妝。藕絲風送淩波去,又低頭、軟語商量。一種情深,十分心苦,脈脈背斜陽。

    色香空盡轉生香,明月小銀塘。桃根桃葉終相守,伴殷勤、雙宿鴛鴦。菰米漂殘,沉雲乍黑,同夢寄瀟湘。

    ——《一叢花•詠並蒂蓮》

    寫罷,容若拿起手絹讓風晾幹。顧貞觀和陳維崧便搶了去讀,榭兒望著容若填詞的模樣,早已癡了,這樣深情脈脈的男子,安靜填詞的模樣,簡直是一種藝術。

    “同夢寄瀟湘……好詞好詞啊!”顧貞觀讀罷歎道。

    “又低頭、軟語商量……一種情深,十分心苦……以荷喻人,人荷難分,傳神又獨特。確是好詞!”陳維崧久久吟哦,終於大讚道。

    “倆位仁兄過譽了,容若實是獻醜。”容若謙讓著。

    “容若還是如此謙遜,嗬嗬。”陳維崧笑道。

    “你這小表弟,倒有幾分歪才,竟拿這些玩意兒做了文房四寶,有趣有趣,哈哈!”顧貞觀撫掌而笑。

    “是啊,表弟從小就比容若聰明許多。”容若看著榭兒十分愛憐。

    “表哥說笑了,嘻嘻。”榭兒被他們這一誇獎,卻慚愧了起來。

    “哈哈哈……”他們又一陣談笑。

    “笑什麼呢,各位公子,可是得了好詞!”正當他們說笑之時,船娘不知何時又從荷葉叢中竄出,笑盈盈地望著他們招呼著。

    少焉,船已靠岸,船娘下了舟子,步至容若四人跟前,笑道,“納蘭公子,可得了?”

    “榭兒,手絹呢?”容若轉頭問著榭兒。

    “這呢。”榭兒拿起手絹走上前去,遞與船娘。

    “這小公子,長得真俊。嗬嗬嗬……”船娘接過手絹,便藏進了袖口,望著榭兒笑著,“奴婢這便交待了我家主人去,不刻便回。各位公子請在此稍候,奴婢有所怠慢了。”

    船娘收好手絹,又上了舟子,撐著竿子,又劃回了水榭去。

    小舟拂水穿蕖而出,船娘劃了一會,很快便到了塘中水榭,她拿出納蘭公子的手絹,打了個結兒,往岸上一擲,岸上的丫鬟伸長了手接著,又是一陣嬉笑。

    “水芸,還不拿著這寶物,去主人那兒討賞,光顧著笑。”舟子上的船娘拋過手絹,對著岸上接著的姑娘笑著喊。

    “是,紅衣姐姐。妹妹這就去了。”那個喚作水芸的姑娘,年紀約莫十三四歲,接過絹子,忙奔上了水閣。

    “這娃兒。嗬嗬。”紅衣見水芸跑去回主人,便坐在了船頭等著,一邊剝著蓮子吃。

    水芸一路小跑,很快便登上了樓閣最頂層。

    “小姐,小姐,寶物來了,快!”水芸上了木階,便朝閣中一年輕女子麵前跑去。

    “慢點慢點。”小姐見她毛手毛腳的,忙迎了上來。

    “小姐,你看。”水芸把那個打了結兒的手絹交到小姐手中。

    小姐欣喜地打開絹子,捧在手裏細細地看了起來。她嗅了嗅絹子,頓覺清香撲鼻,是蓮子的香味,又看這絹上的墨跡,淡綠娟秀,一眼認出是褚遂良先生的筆法。

    她捧著絹子,在閣中來回踱步,時而把絹子貼於心口,時而又拿將出來再讀一邊,時而倚靠於闌幹思索,時而端坐於茶案前搖著茶杯。

    “小姐,納蘭公子還等著回呢。”水芸見小姐那副癡呆的模樣,抿著嘴笑道。

    “啊……是是。”小姐經她提醒,方醒過神來,“是納蘭公子不錯,讓紅衣快快有請,你和一眾丫頭快去樓下備了上好的茶來。”

    “是,小姐。”水芸忙下了樓,卻又笑著想起一樁事來,便又跨了回去,“小姐,聽紅衣姐姐說,納蘭公子俊得很呢,嘿嘿。她還說了,納蘭公子身邊帶著個更俊的小公子呢。嘻嘻。”

    “水芸,羞不羞呢,還不快去。”小姐聽聞,更是緋紅了雙臉,忙嗔道。

    “是是是,小姐……”水芸一蹦一跳地下了樓回了紅衣,便帶領丫鬟們在樓下備起茶點與果盤。

    紅衣接了訊兒,便劃著舟子回去接納蘭他們。

    舟子再次靠了岸,納蘭眾人已然稍有不耐煩了,紛紛休息於樹下搖扇。見船娘來了,顧貞觀忙立起了身,招呼道,“喂,姑娘,你家主人可是過了眼?”

    “過了過了……這不讓我接大夥來了麼?”船娘應著,便立起了竿子,示意他們上舟。

    陳維崧與顧貞觀立馬登上了小舟,在舟上伸手招呼著容若和榭兒。

    “來,表弟。”容若扶起榭兒,一同登上了小船。

    四人坐於舟中兩側,舟子很低,伸手便可以拂著舟旁的水,又微醺著荷風,好不清涼。船娘在前頭邊撐著竿子,邊唱起歌來:

    郎君啊郎君,給我尋著那鴛鴦戲水的花樣來。

    鴛鴦麼,一個要飛的,一個要遊的,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

    鴛鴦要五色的,彩羽透清波。

    莫繡鞋尖處,提防走路磨。

    還得襯著個紅蓮花。

    蓮心用金線,蓮瓣用朱砂。

    郎啊郎君啊……

    歌聲熱烈而奔放,眾人聽了無不為之感染,隻覺心中十分暢快,沉醉其中。榭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特別的歌,它不是現代流行歌的快節奏,也不是古典曲子的高貴典雅,而更像是山歌,又像是自白,這樣熱熱鬧鬧地繚繞在青山碧水間,不禁讓她想起沈從文筆下的湘西世界,那個夜夜為翠翠唱情歌的儺送,那個自由純潔的愛情。

    她想,這樣的告白比現代俗爛的什麼紅玫瑰、巧克力、鑽石戒指的告白純淨得多、婉約得多、動人得多,這樣俏麗的唱詞,這樣遼遠的歌聲,讓山山水水都作了媒人見證,危山無聲,靜護在水的兩側;流水不言,卻默讀著山的倒影。平平凡凡,這便是愛。

    “表哥,你聽過這樣一首小詩麼?”榭兒聽著這樣的歌,看著這樣的美景,又憧憬著山水間平凡簡單的日子,不禁更加眷戀於身旁這個溫柔包容的男子,她細細吟道,“南湖秋水夜無煙,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

    “嗯,這是李太白的詩。怎麼?表弟很喜歡他的詩麼?”容若轉頭,脈脈地問著。

    “不是,隻獨獨喜歡這首。”榭兒答道。

    “為何?”容若微笑問著,他素來欣賞榭兒獨到的見解,這回見她又有新奇的想法,心中十分好奇,頗想聽聽。

    “念著這樣的詩句,仿佛已然您枕河而居,在那樣天光初透的草厝中睜眼,便安然地開始一天的生計。雨打青苔、月隱風高,感受著山的感受;鳥鳴春澗、桂落山空,呼吸著水的呼吸。夜網了一池碎星,山站成一台豎琴,水繚繞做一段弦音。這樣的日子,雖平凡簡單,卻安定自然。李白的詩,卻又比陶淵明多了幾分俠氣,更讓人喜歡。”榭兒喜道。

    “想不到容若表弟,見解如此獨到。這樣侃侃而談,竟然老夫都心生愧意了,哈哈哈!”顧貞觀本就對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兄弟十分喜歡,現又聽了他這番老成獨到的見解,心中更添了幾分佩服。

    “的確,容若你這個表弟,小小年紀,卻領略到了某些人也許汲汲營營一輩子都體會不到的道理。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實是難得!難得!”陳維崧亦是讚道。

    “榭兒,你真心這樣想的?”容若卻比他們更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表妹是想和他隱居田園,做對平凡夫妻,她不屑於過宮中富貴榮華的日子,隻願與自己歸去來兮。

    “表哥,你是懂我的。”榭兒盈盈地望著他。

    “嗯。表哥知道。”容若動容地微笑頷首。

    紅衣聽著他們的談論,心中對納蘭性德和他身邊的這位小兄弟十分佩服,她想到自家小姐,也同他們一般,鄙棄榮華富貴,但求逍遙山水。今年的遊廊賞荷佳節由小姐代老爺舉辦,自是別具一格,小姐素愛淡雅,品性又極為高潔,對京中著名才子納蘭公子極為仰慕,市井每每傳了新詞,總讓小廝千方百計手抄一份,日夜把玩。這次正聽聞納蘭公子也會前來參加文社集會,她口中雖不說,紅衣卻看得明白,這番大費周章的,其實全是為了納蘭公子一人而已。

    這納蘭公子自是儀表不凡,下筆成章,可這身邊的幾位,也是人間極品,風度翩翩,特別是這個年級最輕的小哥,不僅眉目如畫,心思和小姐也極為貼近,若要我紅衣選,更不如選了這位小哥去。嗬嗬,咱雖不擅雅詞,日日夜夜看著這張俊臉,一生倒也賺了。

    “嗬嗬嗬,各位公子,奴婢粗鄙歌喉,讓大夥見笑了。”紅衣笑道,“前邊這就到了,京城中有名的沒名的,有才的沒才的公子們,都已然於大廳中談笑著呢。”

    “哦?是嗎?既然他們都到了,卻為何獨獨為難我家納蘭?”顧貞觀問道。

    “這個嘛,自然是你家納蘭公子更與他人不同咯。”紅衣笑道。

    “還有這一說?分明是你家主人貪戀我家容若的好詞吧?哈哈。”顧貞觀大笑著。

    “隨你怎麼想咯,我紅衣隻負責把你們安全送到。快下船吧!就等你們了。”紅衣說笑著,舟便靠了岸。待眾人紛紛下了船,前頭已有丫鬟上前迎接。

    “各位公子,請隨我來。”水芸行了禮,便引他們朝水榭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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