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17 更新時間：11-11-17 09:12
——在旭————
我到的時候，阿駒已經在會所門口的石階上來回踱步了，
看見我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往樓裏跑。
這家夥也太猴急了麼？！
沒有看見對其他事情這麼上心的。
聯誼會是在15層，出電梯的時候，正好在走廊遇見了橘仔，
他看上去很緊張，我和阿駒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朝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而橘仔也在胸前輕輕地握了一下拳，眉角飛揚，
然後好像接待其他客人一樣，熱情地招呼，並幫我們做好了登記，
進去之後還特意附在耳邊小聲叮囑了幾句。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和這麼多陌生的麵孔，同時呆在同一個狹窄的空間裏，
雖然說是狹窄，其實聯誼會現場的空間要比普通的房間都要大出很多倍，
也許是因為這裏隨處都站滿坐滿了人，
從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我的頭腦就「嗡」地一下大了，
即使橘仔在身旁說話，貼的很近我也不能完全聽清。
阿駒則相當興奮，一直催促著我，拽著我在房間裏東逛西走，穿來穿去，
和不同的異性打著招呼，找尋合適的搭訕目標。
「喂，喂喂，呼呼……」
是橘仔在調試麥克風，
其間不時有操作聲通過音響被放大出來，變成刺耳的噪音，貫穿全場，
如此反複幾次，聯誼會總算正式開始了。
「啊哈……咳咳……嗯嗯嗯……
各，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上午好！」
橘仔看上去似乎異常地激動，眼眶裏攢動著淚花，
在他說完這第一句話之後，全場爆發出劇烈的掌聲，以及歡呼和附和的聲音。
「……很高興大家能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到***公司舉辦的『幸福牽線聯誼會』的活動現場，
在這裏讓我們盡情地展現個人風采，結交優秀的朋友，提高生活質量，憧憬美好生活……」
橘仔繼續滔滔不絕地演講著開場白，現場的氣氛很快就被調動了起來。
呃……不過這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我可沒有心情聽橘仔在主持台上口若懸河地侃侃而談，
畢竟我是來頂包的，和其他人從出發開始的目標就是不一致的，
我所關心的問題是活動到底什麼時候能夠結束，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個鍾頭裏，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隔三岔五地翻看腕表。
之後就有男女活動者陸續登台為大家表演節目，
一方麵是為了活躍氣氛，一方麵當然也是為了吸引異性的目光，獲得他（她）們的注意，
什麼唱歌啊，舞蹈啊，猜謎啊，又或者談論自己的糗事，
引起現場爆發出一陣一陣的笑聲，整場活動high到了極點。
在自由認識的時間裏，牆邊原本空著的幾張桌子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
精致的糖果點心，以及沏好的各式各樣的飲品，花樣繁多，琳琅滿目。
我為自己取了一杯咖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裏，望著窗外微微流動的浮雲。
阿駒早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個鬼影也找不到，
至於其他人，三三兩兩，又或者一對一對地坐在一起小聲攀談著，
音響裏播放著舒緩的音樂，在我們每個人的耳畔輕輕流淌，
不過我的心情並沒有因此鬆弛下來，
反而因為現場嘈雜的交談聲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
偶爾會有幾位小姐過來坐坐，
不過交談不到三分鍾，她們就端著飲料杯微笑著點頭離開了。
雖然參加的活動者當中有七成都是和我年齡相仿的年青人，
並且入社會的時間已經不止一年兩年了，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再加上我也不是一個性格內向，不善言辭，或者成天大門不出，到點叫外賣的宅人，
應該很聊得來才對！
不過我就是提不起精神，
除了是被橘仔叫來頂包，我想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吧！
果然還是因為那件事情麼？！
禁錮心靈的枷鎖自己到現在還是一直沒有辦法掙脫。
——優碼————
羙雪從網路上打印下來的地址是一家會所，一共18層，
外表看上去還算氣派，玻璃的幕門是自動感應的，大廳寬敞明亮，
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很多。
進門朝右側走，是三座並列的電梯，
等電梯的時候花凜的神情開始出現了一些異常，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電梯下來以後，我和美雪以及另外三位等待電梯的先生小姐依次進入，
結果隻有花凜一個人還愣愣地杵在原地。
「小凜，快進來。」
羙雪的手指按在控製麵板的按鈕上，柔聲催促著花凜，
不過花凜還是杵在原地，並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小凜，妳怎麼了？」
我感到很奇怪，伸出來想要拉她進來的手也被她的手推開了，
就在我們短暫碰觸的瞬間，一股寒意席卷了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大大的寒戰。
花凜的手實在太涼了！
——花凜————
站在電梯門口的時候，看著紅色的數字閃爍著由左及右，依序減小，
我的心跳明顯開始加速，呼吸變得不再勻稱……
沒差……我存在著嚴重的心理障礙。
不可以乘坐電梯的！
至於我是不是天生就對乘坐電梯充滿恐懼，我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
因為在蘭嶼的時候我並不明白所謂的「電梯」這個概念。
最早一次出現這種恐懼心理是在六歲的時候，
當時和爸爸媽媽乘渡輪，漂洋過海，從蘭嶼到台東，
那時候的我滿心歡喜，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第一次離開生活的小島的忐忑；
第一次乘渡輪橫跨大海的喜悅；
第一次看見一座陌生繁華龐大的城的驚異；
還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
也就在那一天，被爸爸抱在懷裏的我，
第一次乘坐電梯，
第一次趴在爸爸的肩頭瑟瑟發抖，
第一次癱倒在爸爸的懷裏暈厥，
第一次躺在天主教聖母醫院白色的床單上……
現在的感覺和六歲時候的一模一樣，
看著緩緩自動打開的金屬門，就好像一張張開的可怖的怪獸的血盆大口，
我已經邁不動步子了，輕微出現頭暈目眩，後背呼呼冒著冷汗。
電梯裏的羙雪催促著我，優碼也伸出手來拉我，
她的手好溫暖，不過還是被我撥開了。
對不起……我真的無法克服籠罩在心理多年的這層恐懼感！
「呃……小凜，妳真的好奇怪的……」
羙雪嘟喃著走出電梯，
優碼也跟了出來緊張地說，
「小凜好像生病了，手掌好涼。」
「欸——！小凜，妳生病了麼，手掌真的好冰涼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握到我手的時候，羙雪禁不住也打了一個寒顫，
迅速將另一隻手捂在我的額頭上，同樣也是冰涼的，還滲出了不少汗珠。
「小姐，妳們到底上不上來啊？」
電梯裏的乘客開始表現得不耐煩了，
「哦，對不起，我們不上了。」
優碼趕忙賠禮道歉，並且深深鞠了一躬，金屬門就迅速合上了。
「小凜，妳沒事麼，要不我們上醫院麼？」
「我沒事的……」
羙雪和優碼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為了不讓她們擔心，我做出了回複，
不過我說的並不僅僅隻是安慰她們的話，同樣也是事實，
從六歲開始到現在的十年間，類似情況的發生我已經記不清具體的數字了，
就今天的症狀而言，算是輕的了，隻需要休息一會兒就能夠緩過勁來。
「怎麼回事，剛剛不是還好好的麼？」
「不用擔心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在羙雪和優碼的攙扶下回到大廳，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
什麼暈厥，冷汗，目眩，顫抖的問題全都漸漸消退了，
心率慢慢恢複正常，臉色也紅潤了，呼吸變得和之前的一樣平緩。
「這麼說，小凜是不能坐電梯咯？！」
「嗯。」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六歲。」
「欸——！六歲，那時候真的好小哦！」
「嗬嗬……」
盡管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不過我們仍然按照原先的計劃參加聯誼會，因為我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隻是這時候的我們並沒有再搭乘電梯上樓，
而是順著逃生梯，一級一級用鞋子徒步走上15層，
這其實真的算得上一件超辛苦的差事，尤其對於女生而言。
「之前好像知道不少人也不敢坐電梯的，難道都是這個問題？！」
「不清楚，雖然我也見過，不過感覺小凜的特別嚴重。」
「嗯嗯，我也這麼認為。嗬嗬。」
我們抬頭看著盤旋沒有盡頭的台階，頭就暈了，
也不知道這幾百步什麼時候才能邁得完。
所以現在一個話題就顯得尤為重要，
很顯然我毫無爭議地就成了這個不幸的話題。
「不過，之前怎麼都沒有發現小凜有這個問題啊？」
「是妳們沒注意吧。」
「怎麼會，我們最關心小凜了。」
「不對，明顯是對我關心不夠。」
「真的，超關心的。嗯嗯……」
美雪說著，從後麵追上來摟著我，用她的臉頰蹭我的臉頰，朝我撒著嬌。
「沒有去醫院看過麼？」
優碼停住了邁上台階的腳步，回頭看著我。
「看過，後來去過幾次醫院，醫生隻開了一些讓精神鎮定的藥劑，
說是心理問題，讓我去看心理醫生，做一些輔導。」
「知道是什麼病麼？」
「名字好像叫做……『幽閉空間恐懼症』什麼的……嗯，就是這個。」
「欸——！那是什麼病？」
「怎麼說呢，好像是屬於『恐懼症』當中的一種，
就是到了狹窄或者密閉的空間就會莫名地產生恐懼感，
然後全身發冷，頭暈之類的，嚴重的就會暈厥，不過並不是每一次都會發生的。」
「是嘛，怪不得之前沒有發現呢。」
羙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繞在心裏的一塊石頭，
嗬嗬……終於被這家夥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推脫理由了。
「誒，真的好奇怪啊，居然還有這種病。」
「嗯嗯，這個世界還真的有許多五花八門的，千奇百怪的病症啊。嗬嗬。」
「可以治療好麼？」
優碼和我並肩走著，側過臉頰繼續向我提問，
「看看小凜現在這個樣子不就知道了麼？！嘻嘻嘻嘻……」
羙雪用手捂住嘴巴，小聲偷笑著，我回頭白了她一眼。
「那小凜知道得這種病的病因是什麼麼？」
「具體的成因到現在似乎還沒有一個定論，估計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曆引起的。」
「小時候的經曆——！」
羙雪和優碼異口同聲，表情不置可否。
「那『小時候的經曆』指什麼？」
「就是指『不美好的事情』，『痛苦的遭遇』這一類的。」
「具體的呢？」
「包括很多啊，比如車禍啊，失去最親的親人什麼的，都有可能引起的。
反正就是遭遇了重大刺激，重大變故，和這個脫不了幹係就對了。」
「重大刺激——！」
「重大變故——！」
這一次她們的表情顯得更加的驚愕了。
「那小凜的『重大刺激』是指什麼？」
羙雪在我的身後追問道，
「這個……」
「說說麼，幹嘛這麼小氣啊！」
羙雪在後麵扯著我，朝我擠眉弄眼的，嗤嗤地笑。
「哦……」
看到羙雪笑裏藏刀的臉頰，我猶豫了，羙雪卻一再的催促道，
「是指被嚇到麼，還是……快說啊。」
「呃……」
我依然猶豫著，左右為難的時候優碼開口了，
「小凜，千萬不要告訴羙雪，不然你會倒黴的。」
「欸——！優碼妳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我說的是事實。」
「才怪。」
「是真的。」
「優碼，你想被胳肢麼？」
「啊，不要。」
「嗬嗬嗬嗬……」
「羙雪，走開，不要過來。哇啊……」
……
呃……真是讓人頭疼，她們兩個又打鬧起來了。
鑒於目前發生的情景，以及之前優碼由於弱點的暴露，
而一次次慘遭超仿真公仔恐嚇的係列事件的慘痛教訓，
我最終決定不告訴羙雪我所遭遇的「重大刺激」，被驚嚇的具體內容究竟是什麼，
這之中當然也包括優碼，
因為我不能保證在羙雪的威逼利誘之下優碼是否還能守得住這個秘密，
畢竟這是和我的生命息息相關的，密不可分的，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嗯……至少現在還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我在頭腦裏一遍一遍地堅定著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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