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2 更新時間：11-10-22 22:36
離宮之前的那個晚上，少爺還是問了我一句，問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他即使是希望我幸福的，可還是舍不得，畢竟我是他疼了這麼多年的妹妹。
我問他如果我這輩子不能回無憂宮那麼他會不會來看我。而他說爹娘不會一輩子都不要見我的。我低下頭不語。小時候，爹娘和我說我長大後便會是少爺的妻子的時候，那時年幼的我還傻傻的問要是我長大之後沒有嫁給少爺而是嫁給別人怎麼辦。那時雖然隻是我不懂事的一個疑問，但是誰也沒想到我長大之後竟真的要嫁給了別人。而那時娘親的回答呢？她說如果我嫁的人不是少爺，那我隻能離開無憂宮而且一輩子也不能再回來。
“小姐，夜涼了。”百草過來在我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我衝著她笑了笑，站在庭院前轉頭又去天上的月亮。月色如水，也不知此時無憂宮裏的月色是不是也是這般的好看。
“百草，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無憂宮？”
百草見我要在石階上坐下，忙將自己的外衣褪下鋪到被月光照的如同白玉一樣的石階上。“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了無憂宮裏，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宮裏，外麵也早就沒了親人。”
“但是，就是這樣也會想要出去看看的吧。”
百草笑了笑抱膝在一旁坐下，低頭看著地上的落花說：“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每次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就想到了血海，然後就什麼想法也沒了，再後來也就不想出去了。”
百草說了這些之後，羞澀的笑了笑，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微風拂過庭院，隱隱感覺到手臂上起了一點一點的小疙瘩，我不禁抱著手臂輕輕搓了搓，百草見了便將我身上披的衣服攏緊了一些。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離開無憂宮，也沒想到離開的原因是為了一個男人。雖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但是離開之後還是覺得難過，會想爹娘會不會生氣，會想哥哥會不會想我，會想管家伯伯會不會失望。但是更多的還是對外麵的不安，我從未離開過無憂宮，對外麵的一切印象都是來自於他人的描述，可是這些以往的所知卻是和自己所見的都不一樣。”
“就好比這一次，我在無憂宮的時候向來沒人能逼我做我不願做的事情，可是如今卻不能隨性而為。我看到花十四被楊雲飛威脅著來到這清風寨的時候，甚至還在想如果是哥哥的話一定不會答應的。”
百草靜靜地聽我抱怨，是的，我是在抱怨。在宮裏的時候我並沒想過未來，隻是在想要和花十四在一起的時候就那樣的去做了，並沒想過我和他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波折，而我們是不是能天長地久。可是如今我真的和他離開了，如今遇到這件事情，我卻猶豫了。我喜歡的花十四和我今日見到的花十四似乎是兩個人一樣。我喜歡的那個人會討好我，很驕傲，有很好的功夫，仿佛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裏。可是今日他卻和那群人妥協了，甚至變得虛偽起來。我知道我自己也是個虛偽的人，可是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也是虛偽的樣子，卻是難以接受的。
“百草，你知道嗎？那種仿佛是吃蘋果時突然看到一條蟲子一樣的惡心。我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不然為什麼隻短短的數日就讓我的心開始搖擺起來。”
百草輕輕的將我摟進懷裏，哼著我不曾聽過的小調，等到我漸漸平靜下來，她才說：“小姐，你隻是在害怕。”
是嗎？我隻是在害怕，可是我究竟在怕什麼呢？
“每一個人到了一個新的、陌生的環境的時候都會和小姐一樣變得焦躁。我記得我剛剛到無憂宮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每一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過，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是不是會突然的死掉。可是後來我遇見了小姐，小姐那個時候怯怯的躲在宮主的身後隻探出半張臉來。那個時候，我突然地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一個看起來比我還要弱小的人還是別的一些原因，總之我安心了。”
“小姐也會慢慢地適應這個陌生的世界，也許是因為某一件事情，也許是因為某一個人，所以小姐會在無憂宮外過的很好很好。”
我仰起頭看著百草臉上溫柔的笑容，我記得那一天少爺讓我在那一群女孩子裏挑選自己喜歡的丫頭時，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百草，原因無他，就因為她臉上這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百草。”
“恩？”
“我喜歡看你笑。”
“那奴婢一定每天都笑。”
第二天的時候，花十四過來找我，但是並不是和我說要離開，而是讓我去見一見那所謂的大寨主。
我冷著臉看著花十四，而他別開臉始終不肯對上我的視線。我道：“這便是你的承諾？我們才剛剛離開無憂宮你就讓我去見另一個男人？即便是江湖上的兒女在不拘小節也沒有女兒家隨便去見一個陌生男子的道理的吧。”
花十四道：“我沒有讓你一個人去見他。”想是他自己也覺得強詞奪理了，最後的那個字幾乎是聽不見的說了出來。
“好，”我站起來，“我可以見他，但是我想我們的婚想來是要延遲了。我想我要好好考慮你我是不是真的合適。”
說完，我就在清風寨的人的帶領下往院子外麵走去。花十四在後麵喊了我一聲，但是我沒理他。百果擔憂的看著我似乎是真的擔心我一氣之下就不嫁了。我瞪了她一眼後，她便被百花擠到了一旁。我和花十四的事情，反對聲最大的便是百花，如果她不是不信佛爺不信道的話，怕是她每日都祈禱著我和花十四反目。如今最高興的估計也是她了。
一路走過來，繞過去的一直走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前停了下來。那領路的人在門上敲了敲，就聽見裏麵有人喊‘進來’。
待推開門，迎麵而來的便是滿院子的花草。而院子中間一襲布衣的男人正悠閑的蹲著侍弄著花草。見我走了進來，這才站起來，拍拍兩手和衣袍上的塵土。
“大寨主？”
“我是。”
“現在見到了，我可以走了嗎？”
那男人很有興致的走過來繞著我走了幾圈，道：“你討厭我。”
“難道我應該喜歡一個不曾見過的，甚至還將我軟禁起來的陌生男子？”我反問。他頓時笑了起來，道：“軟禁二字委實嚴重了些，我隻是好奇被稱為東凰的能夠讓樓不歸吃虧的女子究竟長什麼樣子。”
我冷嗤一聲，不耐的打開骨扇搖了起來，“不過是一張嘴巴一雙眼睛，人該有的什麼也不缺，不該長的也沒長。”
他聽了我的話笑的更是開心，一邊道’有趣‘，一邊打量著我。我更是覺得心煩，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想到自己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心中更是氣急交加，羞憤難忍。百花早就在一邊氣得恨不得殺了這個男人，但是卻被百草和百果死死地按住。
“我叫顏無月。你果然和十四少說的那樣有趣，小豹子。”
這下子不止百花，便是我也按耐不住了。我氣急地衝著跟上來的花十四喊道：“花十四你究竟將我當成了什麼？！”
小豹子，小豹子，那明明就是隻有你能喊的名字，你怎麼可以……
我再也忍不住狠狠推開上前欲解釋的花十四就往外跑去，一路上撞到了無數的人，但是這時候的我都已經顧不上了。依稀隻聽見被我甩在身後的百花喊了一句‘花十四，我要殺了你’。
一路上我隻顧往前跑著，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出了寨子。然而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哪裏。
我順著小路一直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心裏煩的就和一團亂麻似的。花十四在無憂宮裏討好我的模樣，說喜歡我的模樣，還有現在讓我去見另一個男人的模樣，不停地反複出現我的腦海裏。
“小小，你可想清楚了，那人並不適合你。”記起那時少爺對我說的話，我不由得苦笑一聲。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決定和花十四離開。甚至還想著這一輩子也不離開無憂宮，所以那時候少爺那樣說的時候，我並沒有放在心上。而等到我決定離開的時候，心裏滿滿的都是歡喜哪裏還能想起來少爺對我說了什麼。
可是，偏偏這時候想了起來。或許他早就知道我和花十四之間不會長久，所以才放手放的那麼的幹脆。無憂宮裏的規矩向來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我被少爺保護了這麼久，也該學著自己長大了。
沿著小路越往前走，路就越窄，原本燦爛的陽光也漸漸的被蔥鬱的樹木擋住，隻隱隱的透過枝葉露出那麼一點兩點來。到最後我隻能依靠著骨扇開出來的路慢慢的往前走著，而這個時候我也無比的慶幸，幸好自己帶著寒珠，不然那些個毒蟲毒蛇還不上趕著找我。
然而一路走過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裏，隻是走到最後眼前隻剩下一處山壁，我隻好往右邊走去，走著走著，一條大路忽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這分明就是被清風寨攔住的那條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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