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80 更新時間：11-10-10 21:03
黑暗中，一股股鮮紅的血，從宇文承彥的身上湧了出來。
“承彥……”
她從噩夢中驚醒，外麵溫暖的陽光給人的感覺是那樣寧靜祥和，韓康坐在床邊，深邃的眼眸中同樣溢著滿滿的陽光。
“韓大哥，我夢見承彥了，他全身都是血……”她緊緊的抱住韓康，夢裏來不急流出的淚終於泛濫開來。
“傻瓜，那隻是夢。人的夢往往都是相反的。”他輕輕的拍著她哭得顫抖的肩，柔聲安慰著。
“可是，承彥一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們呢，被他們帶回去怎麼辦，完顏亶是不會放過他的，還有義父和媛兒……”她哭得更大聲了，那種如潮水般的罪惡感幾乎將她吞噬。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為她想，如果沒有她，他們會活得很好。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都不會有事。完顏亶早就知道了宇文大人的來意，你放心，他在這幾年裏都沒有發作，這一次也不會太為難他們，還有，媛兒也不會有事的，完顏亶不會把心思用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身上。”韓康輕聲說著，心，卻狠狠的抽-搐著，他依然抱著她，生怕碰觸到她含淚的目光，如果那樣，所有的謊言便會在瞬間崩潰。
“真的嗎？”她的聲音弱了下來，似乎所有的體力，早已隨著奔湧的淚水流盡。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好了，快點起床，我們還要趕路。”他放開她，為她拭去滿臉的淚痕，俊毅的嘴角有撐起一絲安心的笑。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心中一片溫暖。
窗外，明媚的陽光下，僵硬的雪地變得鬆軟許多，發出了微小的沙沙的融化聲，漫長的冬天終於到了盡頭。
“你派海陵王去，是有意放他們走？”紇石烈-玉嫻從侍女的手中接過茶杯，輕輕放到完顏亶的身旁。
“宇文承彥已經死了，韓康回到江南實際上也是去送死。”他將茶杯舉到唇邊，微微啜了一口。而完顏亮誌大才疏，這次也算是給他一個警告。
“那惜蕊公主呢？”
“她會對江南和她那個萎縮的父皇徹底的死心。”茶杯重重的落了下來，幾粒飛濺的水珠落在他的手上，他的目光停在遠方，對瞬間微燙渾然不覺。
“水都潑出來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她嬌嗔道，輕柔的為他拭幹了手上的水滴。
一隻海東青衝過雲霄，迎著午後的陽光，優雅的盤旋在南方的天際。
“你還是不喜歡養鷹？”他竟然也會為了一個宋女失神，在他的視線外，她苦澀的笑了，拉過他的手，仿佛欲拉回他迷失在遠方的心。
“我狩獵時從不缺鷹。”他漫不經心地說道，目光依然停留在南方。
連天空都是他的，他要的，飛的再高，也飛不出他的掌心。她，也一樣。
離開遼陽後，他們的路程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而春天的氣息，亦在南行的路上不斷的延伸著，春風吹進心裏，惜蕊緊繃的心也有所舒緩。而韓康卻並不感到輕鬆，直到過了黃河，真正到達了宋境，他才有了些許的安全感。
跳躍的篝火發出撲撲的聲響，散發著溫暖的光芒，惜蕊抱膝坐在韓康身邊，火光撫著她妍美的臉頰，將滿滿的心事清晰的映在臉上。
韓康深深地看著她，她細眉緊鎖，低頭沉思的樣子依然令他怦然心動。伸出一臂擁她入懷，他柔聲問；“在想什麼？”
“世事無常，如白駒過隙。”惜蕊歎了歎氣，聲音透著濃重的滄桑；“過去美好的東西現在卻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你見過昔日的汴京嗎？那裏曾是大宋的國都，曾經是那麼繁華，可現在卻是如此破敗。”汴京的斷壁殘垣再次浮現在腦海中，沉澱在白晝中的傷感在撲閃的火光中蔓延得更加肆無忌憚。
那就是娘和媛兒的記憶中繁華似錦的汴京城，現在卻如此破敗。曾經的繁榮早已被時間遺忘，唯有當年揮之不去的殺氣仍然沉澱在空氣中，讓這裏的天空也一樣黯然失色。
她從韓康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淡淡的說；“是金人毀了汴京，他們奪走了全城的財物後竟然還放火焚城。可你卻對完顏亶死心塌地，如果你的父親不是韓元帥，一定也不會離開金國罷？”以前她一直以為韓康是北方漢人，直到離開皇宮，才知道他原來是江南名將韓世忠的兒子。
韓康看著她，斬釘截鐵的說；“會。”餘下的聲音透著一絲蒼茫悠遠的痕跡；“不過我會在把你送到大宋後，在回金國向他請罪。”
“他值得嗎？”
“值得，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第一次見他，他正在教訓一個虐待宋俘的金人軍官……”他向惜蕊講述著他與完顏亶的往事，平靜的語氣像是在敘述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而在他俊美的臉孔上，卻漸漸浮出了現實與過往前塵交疊的滄桑；“他說每個民族的人都是平等的，等他做皇帝後，一定讓金國的漢人過的比在大宋時更好，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要一生追隨他，那一年我們七歲。中原的樣子不僅是當年金人入侵，還有劉猶豫在位幾年對民間的大肆搜刮。而完顏亶即位的第二年，就將劉豫廢為了庶人，也先後處死了當年下令焚城，後來又獻策扶植劉豫的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攀等人。他還廢除了許多完顏晟在位時剝削漢人的政令，他兌現了當年的話，而我卻食言了。”
“他是在籠絡人心，若他真的這麼仁慈，就不會在宗室裏大開殺戒，那些人都是他的親人長輩，而且都曾幫助過他。這種人本來是魔鬼，根本不配讓別人對他忠心。”惜蕊不屑的說。
“有些事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其實，”韓康歎了口氣；“他也許是世上最孤獨的人。”
“孤獨？我說他是不懂得珍惜才對。”惜蕊冷笑，腦海突然閃出蕭玉的影子，“他是世界上最無情的人，但願玉姐姐可以躲過選秀這一劫。”蕭玉最大的夢想是和相愛的人相攜到老，而完顏亶將會是她一生的夢魔。
“你是說蕭姑娘，她現在已經是粼芷宮的淑妃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提到蕭玉，他在心裏不免歎息，蕭玉也是一個好姑娘，隻要是完顏亶的女人，即使很快被冷落，心裏也有他一個人，在等待與絕望無休止的更迭中度過一生。
惜蕊怔了怔，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撲撲的火苗冒著熱氣，刺痛了她的眼，她低下頭，心裏空蕩蕩的。
“你怎麼了？”
韓康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漠然地說；“沒什麼，玉姐姐是一個值得珍惜的好女孩，希望他良心醒悟，能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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