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517 更新時間:11-12-27 13:34
“上燈!”
女官的語聲雖是低微,卻極有力道,聽見的人未及質疑,已照做無誤。
隔得片刻,光暈擴散,石壁上映住身姿曼妙的影,快速朝她壓近。
“七小姐?”
她應了聲,抬手遮擋落下的光。
“該起了,七小姐,得趕在日出之前抵達南宮啊。”
她厭倦地蹙眉,又不得不揉著眼坐起,女官彎腰遞上軟底鞋,扶她站穩,梳妝女侍笑盈盈地迎來,一扭腰轉到她身後,雙手攏住她淩亂的頭發,與手勁一般輕柔的征詢送過耳畔:“今天挽發髻吧?七小姐,得站在日頭底下曬好半天呢!挽起來涼快些,也好襯著雙羽冠啊!”她跟著點頭,下意識找話敷衍,眼前已走來另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怯怯朝她行了跪拜禮,女官在旁說道:“……是新來的姑娘,一雙手又小又巧,我喚她來為您上眼妝——七小姐,今朝可不比尋常日子,要是素著一張臉上到神廟裏,祭司大人們都要覺得受了怠慢的,您就讓這孩子——”
“砰!”
衣箱關合的悶響一口吞掉了女官的後半截話,女官頓住,斷了規勸,回頭轉去責備侍女們的不知輕重;她半合著眼挪到浴池邊,聽杯盤磕碰,耳環搖動的細碎聲旁,盛滿香膏的玻璃樽擱到了烏木桌上,門邊飄來絮語:“……是莫葉塔蒙夫人讓送來的……”
一頭埋入水中,仰臉甩了甩水淋淋的頭發,深吸口氣。
又一年的歐佩特節。
回到妝台邊坐定,兩名女侍交替著為她擰幹濕發,一位女官端來吃食,另一位則遞上一卷紙莎草文卷,俯身在她耳邊重複著說:“是莫葉塔蒙夫人呈來的……”
她順口道了聲謝,接過文卷展開,女官仍候在她手邊,絕非窺探,也並非想要置身事外。
於是她說:“都說今年歐佩特節會格外隆重,都城裏的貴人們應該都會來慶祝聖家族的巡遊慶典吧?”
“那是一定的,七小姐!這正是求之不得的幸事呀!”女官立時接道,“唯有城中一等一的貴人,才能跟隨著陛下,護送主神的金身走過巡遊大道!”
“我想也是。”她微笑說,“所以前些天差人去北宮,向莫葉塔蒙夫人討要主神扈從的位次與名銜,正好能將跟隨陛下的大人們都認一認,我一直在等這份名單,好在及時送到了。”
“奴婢為您展開。”女官欠身道,輕聲喚來另兩位女侍,彼此各執一端,將整幅文卷呈在她右手邊,微一側目即能看見。
“七小姐,”梳妝女侍探近來小聲又問,“挽髻麼?”
她在鏡裏朝身後的女侍笑笑,對於這姑娘有意無意的試探,心領神會。
“散著吧,”她道,“雙羽冠還在路上呢,它今年是趕不過來了,你去找個貴重些的發圈,和平日裏一樣戴上就好——這一位是誰?”
末一句她問得非常突兀,女官卻似早有準備,她的指尖才點住紙上陌生的名,女官已脫口而出。
“這一位是侍衛官大人呀,七小姐!”
難得聽見女官如此驚訝的口吻,傳言裏她就該是個精通聖書體的村姑,怎會連朝中紅人的名字都認不出?
“我真不敢認呢,”她困惑道,“侍衛官大人的名字一直都是這樣的寫法嗎?”
“一直都是啊,七小姐!”
而她卻是第一次看見,想不到一向張口就來的“曼赫普瑞”少爺,他名諱的聖書體中竟含著一枚聖獅符。
聖獅符屬於王族,嵌有聖獅符的名諱,要麼是位王子,要麼是領受王權統轄一地的名門權貴。
倘若是憑借聯姻新晉升為王族一員的寵兒,偶爾也會得到這徒有其名的恩賞。
“七小姐?”女官俯近問道,“上眼妝吧?”
她回過神,轉頭看那專事描眉畫眼的孩子,小女孩正垂首倚桌而立,默默等著別人發號施令,偶爾飛快地抬眼一瞥,總不敢多看。她細細的發辮裏纏著一闕顏色分明的保護咒——七粒紅瑪瑙,七顆金珠,串在七股亞麻繩上。這咒語裏的亞麻繩須得由互為姊妹的兩位母親編織而成,她應該是某個人丁興旺的體麵人家送來的孩子吧?
“過來給我畫眉毛吧。”
她朝不敢言聲的小侍女招招手,那孩子猶豫了一下,仍是不敢擅動,直等到女官撤掉了妝台上的食盤,方才揀出一小罐青藍眼墨,應聲走到她麵前,睜著一雙世事不知的大眼,細細地打量著她。
“小姐生得多好看呀,”女孩輕聲讚歎,“跟從大綠海邊來的玻璃瓶子一樣,透明又幹淨,都城裏找不出的好看。”
她嫣然微笑,“你是都城裏選來的姑娘嗎?”她問。
“是,我爹爹是王家聖書的繪師,這一季他還給選上了月神廟裏的‘守望人’!”
“運氣真好,”她笑著逗她道,“節慶月裏給選到神廟裏侍奉,會得著許多額外的恩賞呢!你是想要牛肉,還是想要琺琅鑲嵌的鐲子?”
小女孩被問住了,不覺停手,惴惴不安的神情宛然在問:“不能兩樣都要麼?”更衣女官趁此間隙,領著侍女們過來,各自捧住一盤首飾,站定在她另一邊,“七小姐,”女官輕聲問,“您的衣裳早幾天就已擇定,隻是要佩戴的飾物,奴婢還不知今日您中意的是哪一件?”
“仍舊戴我的護身符吧。”
“唉,七小姐,人人都戴它呢,那就顯不出了呀!”女官歎著氣勸,“再多添幾件吧,七小姐,陛下賜予的荷露斯之眼雖是無可比擬的寶貴,可今天與上到神廟裏獻祭又不一樣,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您呢!”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我?
這話聽來太像是大戲開幕前的恐嚇,台下已座無虛席,人人盛裝以待,懷揣著好奇抑或鄙夷,等著幕啟。
而先前那躊躇未決的女孩,此刻朝一字排開的侍女們靠近去,怯怯指了指飾盤,終於答道:“我想要那個。”
是那對榕葉蝴蝶的金環。
登時便有姑娘笑出聲來,一旁的女官也忍俊不禁,取笑道:“真是好眼光!都城裏的姑娘可是人人都想要一對呢!說是想換都換不來的,一出作坊馬上就被貴人家的小姐差人取走啦!”
小侍女似懂非懂地聽著她們笑,怔愣間弄不清自己答的究竟是對是錯,剛才還稍顯機靈的臉蛋上,一下現出了彷徨。
“人人都想要,所以你也想要,是不是?”她微笑道,剛要伸手去取,女官知她心意,立刻從盤中揀出那對金環,遞到她手中,“好在不是厚重華麗的式樣,不然又得勞煩將軍大人們多往返幾趟庫什邊關了。”
她將它擱在妝台上,順勢站起,道:“更衣吧!”
更衣女官應聲走來,手捧著才從衣箱裏取出的裙裳,侍女們將疊好的新衣抖開,熏在衣服上的聖油香隨之彌散,一小片紙莎草紙從衣襟裏跌出,飄落在地。
女官初時一愣,當她彎腰撿拾,帶起的風撲得那片紙翻了個身,於是每個人都看見了畫在那上邊的聖書體。
“這是——”
“惡咒!”
不知是誰說。
她迅速循聲回望,身後的侍女們卻都一臉驚慌地避過了她的目光。
更衣女官僵在原地,手裏拈著的那片紙,宛如拈著燃燒著的火引,甩不掉,掙不脫,被這突現的凶兆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換一件來!”
另一位女官果斷接過,兩侍女飛奔而去。
“七小姐,”女官靠近來與她耳語,安慰話聽來更像是極有分寸的討好,“此事您不必掛心,奴婢將親去稟告莫葉塔蒙夫人,夫人定會詳查!奴婢敢說,日落之前那心懷不軌的惡婢就會現出原形!七小姐您得神明護佑,這不足掛齒的鬼祟伎倆又豈能傷您寸縷——”
“剛才是誰說‘惡咒’?”她問。
女官一怔,頓了頓,欠身應道:“奴婢不知。”
眼睛都盯著紙片上鮮紅的咒語,誰會轉去在意侍女?她們本就是布景上麵目不清的點綴,模糊裏傳來的私語,又會有誰聆聽?
西風將來,
來時請帶走她的呼吸,
同去亡靈棲居的西岸,
永不再返。
祭司哥哥教過的,“風帆張在小鵪鶉的頭上,才是‘呼吸’,小鵪鶉乘風飛到了帆的上邊,那便是‘微風’了,小七,你這樣記,就不會將這兩個字記混了。“
農莊裏永不會有這樣的難題,又有誰是生來就能做王後的?
“可這並不是惡咒啊,”她朝女官們笑,“我猜多半是個玩笑,看著像是惡咒,最要緊的一個字卻給得不對,風帆張在小鵪鶉的頭上,那是‘微風’,等小鵪鶉乘風飛到了帆的上邊,那才是‘呼吸’了。你們瞧,這上邊寫的,明明就是‘微風’嘛!”
女官們便即聚攏來看,依言應景,她們都隻學過一些最簡單的記事方法,要說研讀聖書體寫成的咒文,那是萬沒可能的。
“所以呢,這不過是句很平常的吟誦,”她輕快地道,“也不必特意去稟告莫葉塔蒙夫人了,把剛才那件新衣裳拿回來,今天我仍舊穿它!”
聽見她這樣說,侍女們俱都鬆了口氣,至於那些女官,眉目間的將信將疑之色雖一時難去,可既然她已決定息事寧人,她們又何苦惹禍上身?相互竊竊念過幾句禱詞,各自散去,繼續忙於分內事體,才起的禍事轉瞬消弭,再無人惦記。
梳妝女侍替過了更衣女官,跟來一下一下梳她的頭發,時不時用幹布捋去她發梢的水滴。濕潤的頭發覆在背上,水汽洇入剛換的新衣,潮黏黏地貼住背脊,悶得心燥,她快步走到通往花園的階邊,外邊的世界仍沒在黑黝黝的夜色中,迎麵拂來的空氣裏,纏著節慶香。
“北風快過來了吧?”
“是啊,七小姐,快到了吧?”
“一會上到主神的南宮,還得再行一道淨洗禮呢,每到這種時候,就覺出假發的好處來了。”
“奴婢聽聞,今年都城貴人家的女眷們都忙著拿浸了蓖麻果的香油來養長發呢!城東的作坊少了這許多闊綽主顧,假發師傅們正抱怨呢!若是聽見了您這一轉念,可不得把他們喜歡壞了!”
“趕在最熱的時節養頭發,可有罪受了。”她含笑說,正想刻薄一句,便聽寢殿外的通報女侍驟起一聲急叫,尖厲得像是被乍現的鬼影驚走了魂靈。
“陛下!駕臨——”
法老穿過侍女們紛紛擾擾的跪拜禮,快步朝她走來,同是一身簇新,褶衣漿得棱角分明,神采奕奕的模樣。
“陛下!”她也微笑著向他行早禮,仰眼望著他的紅白雙冠,雖是多餘,仍是忍不住抬手為他正了正冠冕,想要試一試那紅白雙冠的分量。
好沉。
“我才剛換好衣裳,正熱呢!想等稍微涼快些再動身。唉,北風怎麼還不過來呢?”
“所以我就自己找來了。”法老微笑道,遣退了女侍,他將捧在手裏的木盒遞給她——狀如禦名框的漆金木盒,八年前的盒蓋上一片空白,還等著主人來填上屬於自己名諱的聖書體,而今卻多出幾道不連貫的歪歪斜斜的線條,好像小孩子隨手無心的亂畫,偏用赤金鑲在了禦名框上。
A-L-O-E
她低頭笑,忽然就汪了滿眼眶的淚,打開盒蓋,兩支鷹羽的旁邊,安睡著一條項鏈。
“這個——怎會在這裏?”
“是阿蒙奈莫內托人送來的,好些年前的事了。”他從木盒裏取出項鏈,為她繞在頸上,“今天戴它吧,和那年歡宴節時一樣,有始,有終。”
金貝殼串著絳紅的石榴石,哥哥們的打趣話與母親的笑臉,都還結在上邊。
眼淚撲嗒落下,剛上的眼線,又白費了。
“你為什麼不早幾天給我呢?”她蹙眉埋怨,“哪怕提點一句也好……”
“是我疏忽了。”
平靜如昔的口吻,一些些不以為意的匆促,這匆促聽來多麼耳熟,與她打發掉惡咒的那點輕快,似如雙生。
她在鏡裏看著他,卻想:撒謊,撒謊,你一定是想要將它連同雙羽冠一起給我!直到再也延挨不過的此刻,才是認輸——這又怎能算是疏忽!?而你總是這樣!獨自決定一切,獨自承擔一切,逢著好事就一股腦拿來,嗅著凶險便將我遠遠推開!不知道你的決定並非是我的決定麼?不知道你的擔負亦是我的擔負麼?等到你揮師北上的那天,你是否也要用這般輕描淡寫的口吻來告訴我:“阿洛,我要去迦南了。”?
鏡麵覆了層水霧,他的臉在水霧後愈見模糊,她不願在繚繞的節慶香中語出哽咽,想問的話過得心田,出不了口。
隨行女官隻怕要晚,一路上都在催促抬轎的仆役快走,下轎時望見東邊天上晨曦初露,到的反是早了些。神侍們立在南宮塔門前,朝她躬身行禮,迎她進去。行過今日的第二道淨洗禮,她被引入內殿,祭司躬身退去,殿門關合之際,初升的日光正透過高窗的柵格,照亮了繪在殿堂頂端的眾神與君王。浸沒於一團煙黑裏仰看那一方方鮮明的影像,如陷在混沌之中仰望雲端的天堂;曾經以為空洞堂皇的祈願與頌揚,此刻想起,竟是情真意切,句句出自肺腑。彌漫在空氣裏的每一縷焚香,漫遊於日光中的每一粒微塵,嵌刻進石壁深處的每一抹靜寂,都是神明們吐露的呼吸,傳遞著神明們的旨意,隨著光影風聲的暗示,愈想,愈是遠離俗世。
倘若此刻高窗外掠過一隻朱鹮,她定會對這吉兆信之不疑;若聽見的是從不知名處傳來的狒狒的尖叫,她也逃不過一陣膽戰心驚;如若此時此境,突然有個女孩從虛空中化身而出,能不相信,那是主神送來的恩典?
可是這女孩並不特別,她甚至不能證明自己究竟從何而來,說不定她早就在這裏了,隻是這裏的人看不見她,忽然神明發了慈悲,選出一個光明燦爛的此刻,撥散凡人們認知的迷障,讓她與這世間彼此顯現,讓這裏的人遇見了她。
如神跡般的遇見,不過是刹那間出於無知的錯覺,可是這憑空而降的恩典,卻誆住了奉獻祭司虔誠侍神的心,從此認定自己是欽定的人選,注定要領受阿蒙-拉不予他人的意旨。
“七!”
要不是這尖尖細細的嗓音她太過熟悉,她真會當成是天庭裏來的召喚,迎聲望去,她陛下的恩典就站在穆特女神的金像邊。
“梅瑞特?”她意外道,這間內殿居然會有側門?
梅瑞特公主不語,又朝她走近幾步。
“像個小孩似的溜進來,唬得我還以為見著了聖家族的信使呢!”她微笑道,“你為什麼不走正門呢?”
“要打發掉那些守門的護衛可太麻煩了,”小公主輕蔑道,“這裏是主神的後宮,王兄雖護著你,可是後宮裏的秘密,他又能知道多少?你瞧,我換扇門過來,不就找著你了?”
“找著我又怎樣呢?”
“又能怎樣呢?”小公主細聲細氣地學著她反問,雙頰盛滿了活潑的笑意,額心的眼鏡蛇飾在晨光中昂然欲舞,“你瞧,七,”她又問,“這節骨眼上,岌岌可危的人明明是你,說起來該是你偷偷找去北宮裏求著我才對嘛,怎麼這會兒全都顛倒了呢?怎麼變成了是我見不得人似的悄悄找來,還得防著被王兄知曉呢?”
“哦,”她笑著說,“原來你是有求於我啊?”
梅瑞特公主眨眨眼,難免孩子氣的狡黠,受了她的揶揄,也沒著惱。
“七,你不想要雙羽冠嗎?”
“我已經有雙羽了啊。”
“王兄聽見這話該哭了,他找來的‘恩典’連雙羽冠都不敢要!而他還想要給你神妻之尊,還想讓你掌管南北兩地的神廟呢!”小公主笑盈盈地瞅住她,“沒有羽冠襯托著,就連穆特女神的鷹羽都會顯出寒酸,七,你這麼戴著,人家會以為這是你偷來的雙羽!怪不得宮裏邊的那些姑娘都要拿你取笑呢,終究是西岸田邊過來的姑娘,隻顧念著自己那點農莊裏養出的心思,寧可一個人閑在後宮裏邊蒔花弄草,也不願上到神廟裏為兩地祈福,卻讓王兄獨力為你辛苦籌謀,而你隻需要趁著天還沒亮,跑到他的寢殿裏衝他撒撒嬌,就能哄得王兄為你去征戰去廝殺呢!”
“這些話是誰教給你的?”
“戳到你的痛處啦?”小公主格格笑道,“聽你疼得說話聲都變啦!七,你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哪裏配得上雙羽啊?王兄想要將你奉作主神給他的恩典,這可真是好笑,你這樣一個異族姑娘,哪裏能與主神攀上關係呀?你還不知道吧?王兄的固執己見可讓哈普塞那布惱火透了,永受神寵的神前第一祭司正打算徹查十六年前聖廟地界內的異族奴隸們,看看究竟是誰鬼迷心竅,居然將自家女兒送到了初始池上!七,你想好退路了麼?你把那麼了不起的王兄蒙得暈頭轉向,看到時他會怎麼收拾你!我也正迫不及待地等著水落石出的那天降臨呢!”
“梅瑞特,你可真會求人,”她勉強微笑道,“這會兒該說到正事了吧?”
小公主睜著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注視她好一會,才又軟軟問道:“七,那天你說的話還作數嗎?”
“哪句話?”
“那天我告訴過你的,七,你想見的神諭祭司,我可以讓你見到,我也不要你讓出王後的位子給我,隻要你同王兄言語一聲,求他讓我住回宮裏就好,七,這樣行嗎?”
“你?”她脫口而出,“能嗎?”
“你不信我!”小公主不高興了,“那就跟著我來吧!”
“要去哪裏?”
“去見那位祭司啊!”
“這就去見那位祭司?”她更覺得突然了,“他在哪裏?”
“還能在哪裏呀?”梅瑞特公主瞪大雙眼詫異道,“神諭祭司自然是在顯聖處啊!”
“那恐怕不行,”她低聲說,“眼下我還不能上到至乘之地,有兩位神前第一祭司的禁令在,哪位神侍敢由著我走到顯聖處裏?”
“所以我才要你這就跟我去呀!”小公主異常幹脆地說道,“領著你從另一條路過去,今天一等祭司都在巡遊大道邊等著迎接主神呢,不會有人撞見的。”
“可要是耽誤了迎候——”
“才不會呢!主神與王兄可親近了,每回歐佩特節,不過正午,王兄是不會走出西塔門的,可這會兒才剛日出呢!七,你是樂意在這空等,還是願意把糾結多年的執念給一並了了?”
一句“空等”,一句“執念”,同時擊中了她繃緊的戒備的心弦,顧不得再去分辨話裏邊暗藏的心機,一心隻念,這是主神駕臨的吉日,同在神的領地,要去見的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諭祭司,站在她眼前的不過是個十六歲少女,雖有些冒失莽撞的敵意,卻遠未到大膽作惡的年紀;這孩子畢竟是他的妹妹,要與她相處的日子太過漫長,在這未來的起點,又何妨試著與她互信一回?
“好吧,我隨你去。”她說,再不願多慮。
如那年歡宴節時一般,戴上哥哥們給的嫁妝,站在日光裏等著他來,從此隻跟著他走——倘若無法徹底忘懷,至少,別再惦念——對那橫亙在他倆之間的檉柳田莊,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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