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60 更新時間:12-01-03 19:24
鎏金溢彩的鳳駕自帝宮緩緩駛出,通體紫漆的千工拔步塌上,淡淡紅綾輕掠過那張妖豔的容顏。
靜香早已得了消息,算算原定半個月的靜息時間竟提前了兩日,當下小心翼翼地迎上去,攬裾往地上一跪:“太後萬福,皇上連日來夜宿畫舫,身心俱疲,奴婢鬥膽在江上多停留了兩日,請太後恕罪。”
“起來吧!”
“是。”靜香依言起身,眼帶畏懼地仰視著那煙羅軟帳中豔煞三千粉黛的縞袂女子。
太後姬萱,整個天闕王朝公認最美的女子,十六歲嫁於武昌帝君北望為妻,及年晉封皇後,五年內未有嗣出,直到天闕三百二十一年,武昌帝病危,姬萱才誕下皇子,並借機廢逐嬪妃,獨擅後宮。天鑒事變後,太子寒繼位,年僅七歲,姬萱便攜天子令諸侯。
寒帝性情軟弱,荒淫無道,致使朝野怨聲道載,太後姬萱輔佐為由,十年來一直垂簾聽政,寒帝實與廢黜無異。
姬萱掌權期間,為了鏟除異己,逐賢臣,廢良將,近宵小,可謂不擇手段。
然,時光易逝,這美色終究是曇花一謝的驚豔,歲月的足跡已悄然布滿她的眼角眉梢。清風將那煙青色羅紗緩緩吹落,靜香默然彎下腰,低垂的雙眸中滿是嘲諷。
“咳咳……”低不可聞的幾聲輕咳。
姬萱斜斜地倚在鳳駕上,鳳眸中妖嬈雖減,威嚴猶存,“皇兒這是怎麼了,見著哀家也不行禮,莫非是在外遊玩了幾日,連宮裏的規矩都忘了不成?”
早有宮女上前將君墨寒扶下軟塌,他神色安靜地走到鳳駕前,臉上雖帶著一絲病懨,卻仍穩穩行了跪拜禮,聲音淡若流水,“兒臣不敢。”正要起身,忽地身形一晃,喉嚨裏噴出一口鮮血,滴落在他修削的指尖。
看著那頹然倒地的身影,姬萱微微收起笑意,眼中的驚疑顯而易見,隨著眸心的收縮,唇邊那笑驟然一冷,如冰刃般直射向匍匐在地的青衣宮女,“靜香,你是如何照顧皇上的,病的如此嚴重,還敢久滯不歸,你是何居心?”
靜香心中直往下沉,眼中卻漫出笑來,垂著頭佯裝驚慌失措,道:“奴婢失職,沒有照顧好皇上,請太後責罰。”
君墨寒仰麵閉目,再睜開時,眼底的鋒芒已然褪盡,淺笑風生,“兒臣隻是偶染風寒,休息幾日便可,母後無須動怒。”
“真是如此嗎?”姬萱微微眯起鳳眸,灩紅的唇畔揚起一抹輕蔑的弧度:“皇上乃一國之君,卻擅自出宮,致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於不顧,若被群臣知道,皇家威嚴何在?哀家的臉麵又何在?”
淺棕色的眸子微微一轉,卻仍掩不住透心的鋒芒,竭力抑製出心中翻騰的情緒,君墨寒含笑望過去,“有母後代兒臣打理朝政,何須擔憂?”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眉角輕揚,姬萱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之意:“既然皇上無心朝政,作為母後的理應代勞,以後你就安心在鳳鳶殿修養吧!擇日哀家會讓雲妃去陪你,免得你一個人寂寞,又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君墨寒毫不在乎地一笑,那笑容背後的疏離的冷漠,深藏的憎惡,似璞玉般清亮,卻又疏忽黯淡。
鳳帷滑落,宮樂聲中,鳳輦拖著一地玉影緩緩駛入深宮。君墨寒抬頭看向麵前巍峨的王城,自嘲般的挑了挑唇角。
天闕王宮倚屏山而建,滄語江環城而過,為王城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隻有四座浮橋分別連接王都的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大街,越過這重兵把守的四道浮橋,由此深入,再經過二十四座宮門,便可見高逾十丈的城牆勢若峻山,將整個內城守護在繈褓之中。內城共分三宮六院,七十二殿宇,一百零八瓊霄。發萬夫之眾,傾盡天下所有金剛烏石建立的淩霄殿更是固若金湯,千軍萬馬也難撼動分毫。
自天闕王朝建立至今,從未有軍隊攻破這座王城,然如今放眼天下,四國鼎力,戰禍連連,蒼生困頓,山河破碎…這座天下頂禮膜拜的王城已不複往昔的莊嚴與輝煌,儼然成為硝煙戰火中的象牙塔。
而他君墨寒,便是躲在這象牙塔中苟延殘喘的君王!
狂風驟起,瓢潑大雨中一道道滾滾驚雷滑過高闊的殿宇,撼天震地,直擊心頭。黑沉沉的烏雲似化不開的濃墨層層壓下,君墨寒麵無表情地走在陰暗昏暝宮道上,沿路都有侍衛巡邏值崗,一道道雪亮的劍光卻照不透那幽深的雙眸。
“皇上,下雨了。”靜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早已有宮女取了傘送過來,她抬手接過撐在他頭頂。然而,卻被他冷漠地推開。
“沒事。”君墨寒溫潤一笑,獨自走上去往鳳鳶的宮道。他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幽暝的宮殿內,那麼年輕,充滿力量,孤獨而堅決。
急雨如注,鋪天蓋地。一道閃電打在天幕上,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那雙淺棕色的眸子裏,殺意澹澹,隱見殺伐。
靜香一驚,下意識地抬眼望去,風雨之中,一批批訓練有速的侍衛出現在鳳鳶殿前,當先一人銀甲披身,戰袍獵獵飛舞,腰間偃月刀幾奪星月之光,正是禦廷尉遲朔。
君墨寒駐足殿前,微微睜開眼睛,“遲將軍好久不見。”
“謝皇上抬愛,下官日前受人誣陷對先帝出言不遜,一直被關在天牢之中,幸而太後明察秋毫,下官才得以無罪釋放。”說到此處,遲朔恨恨地盯了一眼靜香,眼中凶光驟閃,似欲將她吞食入腹。
靜香抬眸迎視,隱約可見那鎧甲下一道道猙獰的傷疤,她麵不改色,柔聲道:“奴婢給將軍見禮。看將軍今日這一身飛天銀甲,當真威風的緊,尤其這把偃月刀,乃是當年先帝征戰西戍時,從胡族首領手中奪來的,是先帝最為得意的戰利品,也是最喜愛的武器,可以說是從不離手,據我所知,先帝入殮時偃月刀已隨葬王陵,不知它如何落到將軍手中?”
“此刀乃是太後賞賜,下官從未聽過偃月二字。”遲朔是將帥之後,又豈有不知偃月刀的來曆,對靜香可謂已經到了欲殺之而後快地步,此時不發作,隻是多少忌憚君墨寒的身份,不敢造次。他冷哼一聲,扭過頭一臉恭敬:“太後懿旨,近來皇上身體欠安,常住鳳鳶殿,下官受命保護皇上,定當恪守職責,死而後已。”
君墨寒淡聲道:“如此,朕的安全可就托付給遲將軍了。將軍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遲朔仿佛被毒蠍蟄了一下,猛地屈膝下跪,“這隻是下官的份內之事,不敢邀功。”
“遲老將軍當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君墨寒含笑掃視過去,笑容溫雅,眼中鋒芒如刃卻令那馳騁戰場的遲朔生生打了個寒顫。
如此明目張膽的諷刺,遲朔非莽夫豈會不懂,他強自壓下心底的恐慌,道:“家父已於三日前去世。”
“遲老將軍總算立下一件功德,先帝在王陵之中終於有人陪伴了。”君墨寒唇角輕揚,緩步入殿,風雨頓時掩於身後,在那一襲晴衣上折射出點點輕微的光芒。
宮道上,明燈中,一襲紅羅自夜色深處漸行漸近,步履無聲,“姑姑,太後要見您。”
不同於十三衛的其他成員,靜香還有一個身份,便是掌管司禮坊的女官。
乍見紅衣宮女,靜香清秀的容顏頓時蒼白一片,紅蓮,十三衛中善毒者,主要負責太後的飲食起居,是成員中她最忌諱的一人。
“我知道了,你先去回稟太後,我稍候就到。”清幽的聲音流淌於冰冷的雨夜,靜香回頭遙望,眼神晦暗絕望如同灰燼,這一去,隻怕是人鬼殊途。
原諒我,隻能陪你走到這裏。無人見得的瞬間,一滴清淚自那如水的眸中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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