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7 更新時間：07-11-24 21:01
程葉知的坐轎在醴泉街一座宅邸前落轎，大宅門口已然圍了許多接頭交耳，竊竊私語的百姓，地上因昨夜秋雨積起的水窪，倒影著先行趕到的官差維持秩序的身影。
“出什麼事了？”一路尾隨而來的小棠混在人群中打聽。適才，當他詢問文書吏“什麼桃花？”時，書吏沒好氣地回答：“要咱們衙門好看的桃花！”使得小棠開始對此事無限好奇起來。
“又是一個！已經是第四個了！！”
“這下皇上非震怒不可，京兆尹衙門顏麵全無啊。”
“天子腳下連續發生這檔子事兒，真是駭人聽聞！”
“我看是活該！當官的能有幾個好東西？！”
……
經過探問，小棠獲悉了一些基本情況。兩個月來，都城韶京相繼有三名朝廷大員死於非命，令人更覺可怖的是這三位大臣的死因皆是一劍封喉，屍首邊上都留有一朵死者鮮血染紅的絹紙桃花！小棠聽聞，不禁心頭一凜。他辦案四年從未見過如此凶惡的案件，他不覺得此案像當地百姓說的那樣詭異，吃了多年衙門飯，雖說沒什麼值得誇耀的業績，但對於各類案件的判別自是優於常人，很明顯，以現在的情行看，這是一件係列謀殺案，並且仇殺的可能性很高。
“這鬼京城還真不太平！”霍小棠打了個哈欠，“幸好不管小爺什麼事兒，回去好好睡個回籠覺。”
小棠雙手枕在腦後，悠閑地踱回驛館。街對麵一個陰暗的巷子口，一雙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出事的宅邸，忽得他瞥了眼小棠離去的背影……
* * *
不知睡了多少時辰，霍小棠被一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人的際遇真是說不明道不清，就在他離開京兆尹衙門二又四分之三個時辰後，又回到了那裏。他是被衙役請去的，但這種邀請令小棠惴惴不安，京兆尹衙門可不是個請客吃飯的好去處。
站在衙門用來接待重要客人的花廳內，小棠開始盤算程葉知到底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他霍小棠自認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是那麼大條），來到京城至今是秋毫無犯，總不見得拿來提審。難道公函有問題？昨夜大雨，公函外事先包了兩層油紙，並被他深藏懷內，不應汙損。
等了約摸一個時辰，腦汁早已絞盡，火氣卻不斷飆升，霍小棠正欲拂袖離去，兩個衙役畢恭畢敬地從門外引進一位白衣公子。男子負手於後，身形修長，麵容清秀，他的膚色很白，與白衫相映成輝，這白皙的皮膚女子見了也會心生妒羨。白衣公子從小棠身邊翩翩而過，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呦，這就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兒！真會顯擺，晃眼，晃眼呀！不過躲在雪地裏該不會有人輕易發現吧。小棠在心中刻薄地開著這個陌生人的玩笑，排解先前的怨氣。
“洛公子。”程葉知姍姍來遲卻分秒不差地出現在花廳。
“程大人。”白衣公子微微頷首致意。
“令尊大人安好？”程葉知一臉公事化的笑。
“托福，家父一切安康。”
當官的人哪來那麼多客套話，小爺我已經在這兒站了半個時辰了，你們不累，我累！“程大人，既然沒有要事，在下告辭。”
“唉呀，看程某這記性！來來來！”程葉知總算發現了霍小棠，“這就是我先前同洛公子說的，京兆衙門協助您辦案的捕快。”
“我？！”霍小棠覺得今日既犯小人又犯太歲，差不多把大半輩子該吃的驚全招攬了下來，將來的日子會不會吃到撐死？！
那位洛公子浮光掠影地看了小棠一眼。
“可是，程大人……”
像是為了阻止小棠的話語，程葉知說：“今次事件看來得靠槿香公子多多鼎力相助啊！”
“陛下親托，槿香豈敢懈怠？！能為京兆尹衙門盡一己之力，化解此番棘手案件，亦是在下的榮幸。”白衣公子優雅地微笑著，小棠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高傲的挑釁。
好個狂妄的公子哥！到底是何方神聖？小棠竊笑，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想必洛公子對此案已有所了解。”
“大致。”
“不知您怎麼看待這四起案子？”
白衣公子收起笑顏，表情的變化如同折扇的收合，須臾間藏起萬千風情，拂麵春風，換得冷靜縝密，又給人深藏不露之感：“手法相同，凶器相同，經仵作檢驗，傷口也相似，可見四起案件係一人所為。死者被一劍封喉，周身沒有多餘的傷口，這凶手定為武功高強之輩，精於劍術。死者身邊均遺有絹紙桃花一朵，浸漬於被害人血泊之中。綜上，很明顯這是一起係列謀殺案。”
廢話！霍小棠在心裏冷笑。
“凡犯案之人，最忌凶案現場有與己相關的物件，可此次四起案件，現場皆留有絹紙桃花一朵，白絹為鮮血所濡，煞是醒目。出現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凶手與被害者嫌隙甚巨，非除之而不能後快，以與雙方有關的物品表明是何人，或為了什麼而報仇，同時震懾活著的相關之人，若仇恨未積結到一定程度，若凶手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輕易暴露線索的。其二，桃花是為障眼之法，嫁禍的工具，其下另有陰謀。但不論是哪種可能，這鮮紅的桃花是破案的關鍵，程大人以為如何？”
“本府也深知這桃花在此案中的作用，無奈至今未有任何相關線索出現。”
“程大人可查閱過近幾年重大案件的卷宗？”
“一無所獲。”
白衣公子的眉頭蹙得更深，倏而抬頭說：“前朝的卷宗可曾查閱？”
麵對白衣公子忽生的激動，程葉知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接著頗有深意地說：“令尊大人供職台諫，乃朝廷樞要之官，有些事情，有些規矩，令尊大人一定教導過公子。別說當朝檔案，就連前朝的一些卷宗至今仍未解禁，所以想從文獻檔案處著手來斷讞此案，隻恐無功而返。”
程葉知這似是而非的回答，讓霍小棠和白衣公子覺得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那程大人以為該從何處入手？”
“若程某知道，還需要皇帝陛下親托洛公子來化解此番棘手案件嗎？”程葉知笑得四平八穩卻老奸巨滑，至少霍小棠認為是這樣，怕是這位少年公子要敗下陣來。
“啪。”白衣公子放下茶盞：“在下擔保一定竭盡所能，不負陛下重托，同時希望與程大人精誠合作，陛下對此案十分關注，案發程大人治下，大人該速速破案才是。這位捕快歸我調遣是嗎？未時，隨我到案發現場再行勘察。”白衣公子撂下這句話，徑自離開。
霍小棠看著離去的翩翩背影，再次冷笑一聲：年紀輕輕的，薑畢竟是老的辣，想要調動小爺，再練幾年吧，誰願意淌這渾水。
“他可不簡單啊。”程葉知突然發話，像是聽到了小棠的心聲。
霍小棠苦下臉：“程大人，我隻是個來京遞送公文的外省小捕快，您太看得起我了，這事兒我可做不來。”
程葉知輕啜一口香茗：“我堂堂京兆尹衙門連個外省小捕快都征調不得？”他站起，程葉知長得十分高大，以至當初有人竟將他這個文科探花當成武舉狀元，霍小棠不由咽了咽口水，“但有人看得起你，霍捕快！”
奇怪，他怎麼知道我姓霍？
“你要問就去問你的塗大人吧。”
老塗！你又害我！！霍小棠有種被拐賣之後，還幫人販子數錢的感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之，你要盡力幫助洛中丞的公子。”
“洛中丞？”
“禦史中丞洛言的三公子——洛槿香。皇上麵前的大紅人，屢破要案的少年才俊。”
蒼天啊！當朝二品大員自以為是的兒子，四起朝廷重臣連環謀殺案！我招誰惹誰了？老塗啊，我霍小棠近些年收斂不少，犯不著這樣折磨我吧。
人的際遇真是說不明道不清，就在他霍小棠離開工部侍郎宅邸二又四分之三個時辰後，又回到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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