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10 更新時間：07-12-01 13:10
“你不是那個虎背熊腰陳年老葉子的人吧？”洛槿香邊察看門庭邊問。
霍小棠一愣，一個官家公子竟那樣沒口德，他當年可隻敢在心中咒罵幾聲“禿頭魚”（盡管老塗不禿頭）而已，不然被他那視州牧有再造之恩的爹知道非扒去一層皮不可。“您知道了？”小棠奇怪自己為什麼要用“您”這個字，不像他的一貫作風，看來當朝二品還是很有震撼力的。
“適才在府衙，程葉知擺明了就是讓你通過我們的談話了解案情，你說一個京兆尹衙門的捕快會對自己處理的案件一無所知嗎？你是哪兒來的？”
“我隻是啟州州府衙門的小捕快，來京裏送公函而已。”
洛槿香有所思地回頭看了霍小棠一眼，既而轉身：“現任啟州牧是誰？”
“塗禹，塗大人。”
“哦，難怪。”洛槿香點頭。
“難怪什麼？”話剛出口，小棠覺得語氣不對，“呃……洛公子有何高見？”這個死老塗，四年竟將我混世小魔王霍小棠教唆成這樣酸不溜丟。
“塗大人和他父親可是一代名士啊。”
霍小棠不知道名士是什麼意思，隻明白洛槿香在稱讚自己的頂頭上司，雖說他時常和這位上司相互看不順眼，但有一點霍小棠絕對承認，塗禹是個難得的好官，好官這個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字眼兒，在老百姓的心中卻是個至高無上，絕不會輕易給予的稱號，而塗禹，得到了。
“看來霍捕快在啟州定是個頗有作為的人物，深得塗大人賞識，所以才外放到京師協助程大人探案。”洛槿香漫不經心地說。
這真是今年天字號第一大笑話！！
霍小棠傻笑了兩聲，不置可否，而洛槿香，洛大公子已經明確將霍小棠列為破案線索之一了。
工部侍郎郝圖佳的宅院占地不大，內裏亭台樓閣布局卻十分精巧有秩，這全仰賴於郝家的一門家學——園林建造，前朝後宮和暢園十景便是郝圖佳祖父的手筆，當時紫淩宵朝玄宗皇帝曾讚歎道：和風煦煦水溶溶，暢目騁懷怨懟空，莫道紫垣無煙柳，此間終成江南夢。這座宅院是郝家在京城的祖產，自然由曆代郝家主人操刀設計，經過多年改建成為現在移步一景的精彩格局。
“大戶人家的宅子就是不一樣。”霍小棠東張西望，“一圈一圈，一層一層的。”
在家仆和郝圖佳遺孀的帶領下，洛槿香、霍小棠穿廊繞廨前往案發房間：“這就是郝家大宅的別樣風致，充分利用有限空間，營造無限風光，唯一缺點就是匠氣重了些。”
“嗤，煞有介事的公子哥！”小棠想。
郝圖佳的書房在一片翠竹的掩映中，郝圖佳的夫人說，郝圖佳一向愛竹，洛槿香點頭，稱有所耳聞。“你發現你家主人遇害時的情形是怎樣的？”霍小棠發現洛槿香的表情又開始深刻了。
家仆郝六皺起雙眉，似乎不願再回憶一遍那可怖的場景：“昨夜老爺是在書房過夜的，每月總有幾日老爺會徹夜忙公務。”
洛槿香轉身看向披麻戴孝的郝夫人。
“正是，我家老爺時常為國事操勞，以至徹夜不眠。”郝夫人的聲音憔悴。
“可有規律？”
怎麼可能？當然是有事才幹呀。傻問題！小棠想。
“未有，通常隻是回府後告之我與郝六。”
“那日老爺像往常一樣告訴我和夫人，晚膳不必等他了，將飯食放在書房門口即可。大約在申牌時分我將膳盤放在台階上，當時老爺也應了我一聲。”
“怎麼應的？”
“我說老爺晚膳來了。老爺說，就放在那兒，待會兒我自個兒拿。後來我走到花門這，見老爺將餐盤拿了進去。”
“還有嗎？”
一邊的郝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你那時告訴老爺，我給他煎了碗順氣凝神湯了嗎？”
“對了！我還提醒了這句，我讓老爺別忘了喝湯，就這些。”
“郝大人昨天不舒服嗎？”
“回府時說覺得有些目眩，我便吩咐廚房給他熬了碗湯，但不想，不想……一口沒喝就，就去了！”郝夫人握著素帕的手顫抖著，淚流滿麵，“洛公子，您一定要和程大人一起將害死我家老爺的歹人捉住啊，我們老爺招誰惹誰啦，為了朝廷，他，他已經犧牲得夠多了呀！他死得冤啊！冤啊！！”
霍小棠別過頭，很多年了，也看了許多受害者家人錐心的哭泣，按理早該麻木，可每每見到天涯相距，陰陽相隔，隻能用滂沱的眼淚，聲嘶力竭的呼號來傳遞悲痛與哀思，他總會有將犯案者揪出來暴打一頓的衝動，塗禹曾告誡他，光憑疾惡如仇是毫無用處的，隻會自找麻煩，可他始終不明白，是怎樣的欲望，怎樣的仇恨，非得把殲滅另一個生命作為成全的代價！太不可理喻了！！
“郝夫人，您節哀順便。”洛槿香蹙起秀眉淡淡地說，“現在不是過於悲傷的時候，請好好回憶昨天所有的情況，惟有此，才能發現凶手的蛛絲馬跡，盡早將其緝拿。”
又一個塗禹。霍小棠舒了口氣。
“之前我們已經與京兆尹衙門的程大人他們說過了，家裏沒人聽到任何異樣的動靜，昨晚秋雨，雨勢不大，雖說老爺的書房與其他屋子相隔一定距離，但若有打鬥呼喊之聲，我們會聽見，可，什麼都沒有！隻有雨聲！”郝夫人掩麵。
“今日不用上朝，夫人吩咐，老爺身體不適不必叫早，我等到辰時，不見老爺起床，便敲門詢問，可不見屋裏沒有動靜，我便推門進去，就見，就見老爺……當時嚇得我腿都軟了，坐在地上大聲叫人，沒多久京兆尹衙門的程大人來了。”
“其間你們有沒有動過現場的物件？”
“夫人剛看了一眼便暈了，其他下人沒敢進去。”
洛槿香踏進還殘留著大量血跡的案發現場，霍小棠跟在一旁。洛槿香在書房門檻內側蹲下，小棠知道，凶手想要進入室內，無外乎兩個渠道，大門和窗戶，就適才郝六說的，早上他叫郝圖佳起床時，門是關著的，從他的語氣看來，郝圖佳應該沒有鎖門的習慣，如此，從大門進來很方便，昨夜大雨，地麵上會留下印記。
“洛公子！”霍小棠提醒道。
“恩。”洛槿香張開大拇指與食指，“八寸半，二尺六。記下。”說完站起，循著已經十分淺的足跡來到書房中央，同時眉頭糾結得愈發緊了。
“郝大人是不是沒有鎖門的習慣？”
“對！老爺說，偷兒要到他這兒還要花費一番心思呢。”
洛槿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郝大人的屍體就躺在這兒？”
“是！朝天躺著。”
洛槿香在書房內外觀察了近半個時辰，忽然問：“昨日的晚膳郝大人吃了嗎？適才夫人好像說，那碗湯郝大人不曾喝過。”
“是，一口都沒動過，連個飽鬼都做不了呀！老爺！！”
“餐盤是在哪裏發現的？”
“一邊的幾案上。”
“餐盤現在在那裏？”
“程大人他們走後，我讓下人將它拿走了，現在怕是已經洗淨了吧。”郝夫人說。
“霍捕快，你隨郝六去廚房看看！”
“洛公子，有這必要嗎？”霍小棠想，你又在搞什麼怪。
“難道塗大人沒教導過你，現場的一草一木，每樣物件都有可能告訴你那時發生了什麼嗎？”洛槿香認真地說。
霍小棠無語，他不得不承認，洛槿香的話有道理，但這位大少爺頤指氣使的態度，讓他十分不適應，畢竟洛槿香不是塗禹。
當霍小棠從廚房返回時，臉上竟隱約掛著看好戲般的笑：“報告洛公子，無知的廚娘把昨天郝大人的最後一餐拿去喂了他們的大黃。”霍小棠在洛槿香耳邊悄悄地說。
“大黃是誰？”洛槿香慎重地問。
“報告，洛公子，是一隻大黃狗。”霍小棠促狹地笑道。
“狗呢？”
“在後院老老實實呆著。”
“我還以為它從廚房跑到這裏來了呢。奇怪，剛才哪來那麼些無聊的狗叫。”洛槿香揚起秀氣的眉毛，這是他從進入郝府之後第一次露出笑意，這笑由小棠看來實屬歹毒之極。
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霍小棠這一生最痛恨的莫過於和狗扯上關係了。可事實證明，今日他在劫難逃。
“後院的大門直接通向外邊？”洛槿香和霍小棠來到後院勘察。
“對。平時置辦運送日常用品都是從這兒進出的。”
“外麵人輕易進得來嗎？”
“哪能呀！這裏可是侍郎府，凡是來人都會仔細詢問的。”
“大黃！大黃！”一旁有人忽然叫起來。
大黃！我還牛黃、當歸、車前子嘞！霍小棠沒好氣地想。
“怎麼了？”洛槿香跑到犬舍前。
“哎喲，不就是拉稀嘛！”霍小棠捂住鼻子，自從上次那件事後，他一直對犬科動物報以極大仇恨，惹是生非的惡狗！舊仇新恨讓小棠不斷詛咒：拉死你！拉死你！
“它剛才是不是吃了你們家老爺昨日剩下的飯菜？”洛槿香問。
“是啊！今日一早出了那麼大的事，全府上下都嚇傻了，根本沒心思弄早點，大黃今早自然也沒東西可吃，剛才我見灶台上有盤剩飯，便倒下給大黃吃。”胖胖的廚娘不斷抹著額頭滲出的汗，看來是吃驚不小。
“你們快找個獸醫過來，快去！”洛槿香毫不客氣地命令道。
嗤！霍小棠想，這狗過的日子比人都精貴！思至此，小棠突然猛得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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