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50 更新時間：12-01-28 21:01
有了聞白的玉牌，守衛們立馬讓出路來。
走進了山中，陽光被茂密的樹林給遮了個嚴實，略有些潮濕的土壤透著陰涼的氣息，從腳底一直向上蔓延，寂靜一片，連鳥叫聲和蟲鳴聲都沒有，簡直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天然陵墓，除了那葉子綠得讓人驚豔的樹木和一些低矮的黃黃白白的野花，沒有一絲生氣。
徐陌上前，輕輕敲了幾下木門，等了許久，也不曾聽到有任何回應，他看了淺然一眼，朝門內說了一聲，“姬夫人，打擾了。”便推開了門。
盡管是大白天，木屋裏卻是燭光搖曳，裏麵幹幹淨淨的，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除了一張床榻，一個矮桌和板凳，再有的，便是角落裏那疊得高高的書卷，昭姬跪在書卷旁，捧著書冊，一點點地擦拭著每一個竹簡，旁若無人。
淺然的心中一動，那書卷，是那個時候……昭熙的麼……垂下眼簾，淺然回身示意聞霜和徐陌莫要做聲，自己輕輕上前去，停在了昭姬的身旁。
五年過去，昭姬依舊是那般的明豔動人，一身素白樣式簡單的寬大衣衫，襯得昭姬愈發的嬌小可憐，白如雪一般的肌膚，似乎嬌嫩地碰一下都會留下印記，長及地上的烏黑秀發披散著，隻簡單地插了一支釵子，不再是從前宮中所見的豔麗華貴，倒是愈發顯得清秀而靜婉了，隻那雙天生就能勾人心魄的眼睛，即使少了些許光彩，卻依舊魅力不減。
感覺到有人靠近，昭姬抬起頭，看向淺然，卻隻是一眼，又轉而低頭繼續擦拭著書卷，像是沒有認出淺然，又或者，她已經不在乎任何人了。
“姬夫人。”淺然輕輕地開口，她蹲下身，與昭姬平視。
昭姬依舊沒有回應，連手中的動作都沒有停頓一下。
“姬夫人，這書卷，你天天都這樣擦拭？”見昭姬不理自己，淺然沒有沮喪，她不氣餒地換著話題。
聽到書卷，昭姬的手微微頓了頓，她又看了一眼淺然，依舊不說話。
“姬夫人，皇上，可還好麼？”見仍然沒什麼用，淺然試探性地提及了聞璟，她沒有用先皇，而用了皇上，她知道，昭姬一定明白她所指。
果然，聽到皇上二字，昭姬手突然一抖，手中的書卷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她的手顫抖著，身子晃了晃，她驚恐地轉頭看著淺然，眼中逐漸朦朧起來，一下子，竟是掩麵而泣，不可抑製。
她的口中不住地呢喃著些什麼，淺然詫異之下，仔細聽著。
“聞……我不要……對不……起……我……”完全不明白到底在說什麼，淺然皺了皺眉，看來聞白說昭姬精神狀況不太好，是真的，也許五年前，她就已經接近崩潰了也說不一定。
淺然伸手想要扶住昭姬搖搖欲墜的身子，卻不想，昭姬突然驚恐地揮手，一下子甩在了淺然伸過來的手上，很響亮的一聲，力氣之大讓毫無防範的淺然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聞霜和徐陌幾乎同時上前，伸手扶淺然。淺然抬頭，擺了擺手，“沒事，你們，先不要過來。”
徐陌聽罷，微微後退了一步，而聞霜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泣的昭姬，皺著眉大聲道，“不行，你還是離那個瘋女人遠一點比較好，萬一她傷到你……”
“不會的，相信我。”
“……”聞霜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退開身，眼睛卻一直盯著淺然和昭姬，好像昭姬若是稍有動靜，他就會上前拉走淺然一般，這樣顯而易見的關心，讓淺然的心一暖。
淺然回身，昭姬的哭聲已經稍微小了一點，她看上去似乎受到了驚嚇，眼中充滿了驚恐地神情，不知所措的樣子與原先的冷傲完全不一樣，看著讓淺然有些心酸，即使聞璟死了，昭姬仍然得不到解脫和救贖麼，看上去，這五年對於昭姬來說依舊是煎熬，而且，也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一些，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昭姬，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能，回答我一些問題麼？”
昭姬的警惕地看著淺然，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她伸向自己的手，她仔細地盯著淺然的臉，許久，當抽泣聲逐漸停下，她的眼神一變，突然冷笑了一聲，那眼神，曾經是如此熟悉，就像是淺然第一次見到昭姬的時候一般，高高在上，恍如另一個世界的仙女，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原來……是你。”她自言自語道，原本混沌的眼睛變得清明了一些，瞧她那樣子，看來是認出淺然來了。
“是我。”淺然坦然承認。
“你要……問……什麼……”昭姬垂下眼簾，露出了一絲傷感，她斷斷續續地問著，長長的發絲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如同瀑布般垂下來，讓淺然看不清容顏。
怕昭姬好容易冷靜下來的心又一次被刺激到，淺然盡量放緩語速，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那麼焦急和嚴肅，“皇上，不是放你自由了麼？你……其實不用在這兒守靈的，不是麼？”
“守……靈……”昭姬抬眼看向淺然，卻仿佛並未把淺然看進心裏，與其說是看她，到不如說是在眼中映著她的臉，她的眼恍惚了一下，“放我自由？不，他沒有放開我……我……也不是在守靈……”
“不是守靈？”淺然沒想到昭姬會是如此答案，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她所指，沒有放開，那麼說，聞璟可能還活著？
“你能告訴我麼？你在……贖什麼罪？”
“我答應了聞璟……不對……是聞璟，答應了我，我們要永遠呆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放開我……”
淺然以為自己聽錯了，跟聞璟？若是從前的昭姬，恐怕絕不會如此說，她明明，對昭熙那麼執著，到現在還小心地擦拭著他送的書卷，那分明沒有忘記昭熙，可是為什麼，又會與聞璟如此約定，為他守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昭姬，你是……愛上了聞璟？”淺然隻能這樣猜測，愛憎分明的昭姬，若是恨著聞璟，怎麼會甘願如此？
“愛？我也不知道……你告訴我……什麼……是愛？”昭姬淡淡地問著，帶著迷茫。
“……”
“你也不知道麼？為什麼他說愛我，為什麼昭熙說愛我，為什麼，我卻一點也不快樂？……不對，也許，曾經快樂過……可是，那有什麼不一樣呢？”昭姬說到最後，不知道是在問淺然，還是自言自語，那淡淡的有些頹廢的模樣，讓在場的三人都有些詫異。誰會知道，那被多少女人羨慕的第一美人，那個讓先皇為了她罷黜後宮的第一美人，竟然變成會是這幅模樣，一點兒，也不幸福。
淺然的心裏有些疼，有些難受，到底還是孽緣，三個人，都愛得深沉，愛得慘烈，便是毀了三人了，可是究竟又是誰對誰錯呢？明明兩人都是愛著昭姬，最終，卻是真真正正地害了她一輩子。
“昭姬，不快樂，是因為……你太在乎。”淺然緩緩說著，伸手執起昭姬冰冷冰冷的手，努力讓自己的真誠傳遞給昭姬，說實在的，她並不喜歡昭姬，甚至，打心裏有些畏懼，就是這個女人，改變了自己的一生，可是，她卻恨不起來，也許是因為昭姬本身可憐，也許，是因為紅顏薄命的感慨。
“我已經不知道了，除了現在這樣，我什麼都不知道了……阿冉，已經死了，他就這樣扔開我，再也不會回來。就算我怎麼後悔對他的慘忍，他都不會回來。我想要跟他去，可是，你和聞璟卻都攔著我！”昭姬越說越激動，突然笑了一聲，甩開淺然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說他愛我，說永遠都不會放開我，我便成全他，我要讓他，永遠跟我在一起！永遠！哈哈哈哈！”
仰天長笑，昭姬那張精致美豔的臉變得扭曲，她笑得如此張揚，把眼淚都笑了出來，卻怎麼也無法讓人感受到她的高興，反而更加悲傷。
淺然沒有說話，永遠在一起……她看著這樣的昭姬，一開始感到渾身發毛，可聽著她的話，卻突然明白了什麼，她後退了幾步，站到了聞霜的身邊，小聲說，“我們不用再問了，已經知道了。”
“嗯。”聞霜皺眉看著昭姬，淡淡地應了一聲，“那就走吧。”
“……”淺然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要不要就這樣丟下昭姬，她看上去狀況不是很好，這多少，也是自己的到來造成的……
“淺然姑娘，你們先行一步吧，我留下來看著便是，不管如何，昭姬也算是昭家的人，我身為家主，自會照料。”徐陌知道淺然的顧慮，主動說道。
“我……”
“既然徐大人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淺然，我們走吧。”聞霜搶著答應道，也不管淺然答應沒有，抱起她就走。
“你……放我下來，我會走！”淺然叫著掙紮著從聞霜懷中下來，聞霜沒有反抗，順從地鬆開了手，讓淺然險些用力過猛摔倒，她抬頭，看見聞霜站定，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緊抿著唇不說話，不知道是怎麼了，便疑惑地問：“聞霜？”
“淺然，我……是不是總在逼你？”
“嗯？”
淺然詫異，不明白聞霜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你是因為我的糾纏，才接受我的，我怕，你會像昭姬一樣，有一天……”
“你這個傻瓜。”不等聞霜說完，淺然猛地打斷他，真不知道聞霜整天腦子裏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淺然，怎麼會因為一個人的糾纏而接受一個人？在紅樓，比聞霜纏人的人也不少，她又何時理會過？可是看聞霜一臉嚴肅的模樣，淺然知道，他是認真在問，她微微放緩了語氣，道，“昭姬是昭姬，我是我，難道，你是聞璟？”
聽到這句話，聞霜的臉色陰轉晴，突然忍不住笑了，伸手寵溺地揉了揉淺然的頭發，“你不覺得，我比聞璟好多了麼？”
“你比聞璟……臭美多了。”
也許，昭姬，聞璟，昭熙三人的糾結就叫情深緣淺，她始終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無法真正體會到他們的苦處，但是，就是因為這樣，她開始珍惜現在有的東西，也許鑽牛角尖，真的隻會害了兩個人，等哪天摸完了所有的緣分，便就此錯過了……從今天開始，真正地學會愛那個人，也許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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