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7 更新時間：11-12-21 20:03
第十八章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暗藍色的星空下，弦月緩緩降落於半端銀河。連月不開的雨季終於過去，可猼訑的臉色卻還像昔日的天空一樣陰霾，遠遠地望見楊戩並著孫悟空走進聖母廟，卻完全提不起精神去打聲招呼。
楊戩很快便注意到猼訑的異常，走過去疑惑地問道：“你怎麼這麼沒精神？”
猼訑卻是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你還問我？當初是誰說的，要在朱天麟被擒之前救主公出山？現在人家都抓住朱天麟領賞去了！你還在這裏悠哉遊哉地打風望月！”
楊戩聞之也是苦笑搖頭，“是我疏忽，我也沒想到朱天麟竟然會那麼弱！女媧娘娘的斬仙劍都能被他用成那樣，我都覺得那些劍身上的元神死得冤！”
“重點不是這個！”猼訑激動地站起身，“朱天麟要是被殺，那以後就沒我什麼事兒了！狌狌昔日說的話你可還記得？他被擒伏法之日，就是我萬劫不複之時！”
“我記得。”楊戩點頭道：“可如今又能怎麼辦呢？朱天麟已經被押送到斬妖台，你總不會叫我去劫法場吧！”
“劫法場？”猼訑眼睛一亮，方欲開口，卻見哪吒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楊戩師兄！玉帝方才下旨，要你上天庭去和瑤姬公主母子相見。大力鬼王一會兒就能過來傳命，我先過來知會你一聲！”說話間無意瞥見孫悟空，馬上便轉移了注意力去和孫悟空叫板，“勝佛，要說還是你沒見識！我都在天庭上聽朱天麟說了，那玉鼎真人根本就不是他的道號，而是他的心上人！”
“哈？”孫悟空大驚，哪吒所說的前半句話他是知道的，可這後半句卻是聞所未聞，“小哪吒，這是怎麼回事？跟俺老孫說說。”
哪吒也是個嘴碎的，當即就和孫悟空嘰嘰喳喳地講了起來，聽得孫悟空一驚一乍的。
猼訑卻趁眾人談笑之際暗中拉一下楊戩的衣角，“公子千萬別去，這一定是那張百忍故意布下的陷阱，就等著你往下跳呢！”
“我知道。”楊戩低聲應著，心下卻動搖起來，都道是願者上鉤，隻因這誘餌實在太過誘人。
正尋思間，大力鬼王已經立在雲端，“玉帝有旨，詔昔日司法天神，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即刻上天，同瑤姬長公主見麵！”
聖母廟的眾人唰地一下都朝楊戩看過來，那眼神中有的是興奮，有的是驚喜，但也有人像猼訑一樣，眼神中夾雜著關切與憂慮。楊戩一愣，略帶疑惑地看著沉香，這孩子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難道他知道些什麼？又或者隻是單純地怕自己在天庭受委屈？
“二哥？”三聖母在旁推推楊戩，眼神裏全是殷切地催促之意，楊戩無奈地笑笑，仰頭看向鬼王。
“楊戩請問鬼王，這旨意是玉帝的意思？還是瑤姬的意思？”
鬼王卻是尷尬地搖頭回道：“這我不知，真君還是上了天庭自己去問吧。”
楊戩無聲自笑，“在下知道了，勞煩鬼王回去複旨，就說在下隨後便到。”
“好。”鬼王點頭，收了旨意便駕雲離去。
猼訑卻當下站起身擋在楊戩麵前，“你不能去，主公曾命我保你周全，我不能眼看著你前去送死！”
楊蓮乍聽此語，轉頭一臉薄怒地看向猼訑，“你何出此言？二哥是上天去見母親，難道母親還會害他不成？”
猼訑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昂首回道：“不一定！”
“猼訑住口！”楊戩突然朝他怒喝出聲，轉而又安慰著楊蓮，“三妹，猼訑不是那個意思，他隻是害怕天庭閑言閑語的，會讓我受委屈。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哼！說得好像我無理取鬧似的！”猼訑大怒，當即撇下眾人縱身一躍騰起飛天。
楊戩著忙，上前一步衝他大喊，“你去哪？”
“劫法場！”話音未落，身形已經沒入浩瀚的蒼穹。
“二哥？”楊蓮不明所以地看著楊戩，楊戩隻能歎息著擺擺手。
“別管他，我還是去天庭走一遭吧。”
沉香卻在此時走了過來，“舅舅，我陪你去。”平靜如水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波瀾，精煉如連楊戩也難以揣測其中意味，隻能點頭應允。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沉香一直凝重著臉，隻有那緊緊握住楊戩左臂的手，才表現出他此刻對身邊人的在乎。
楊戩沉默許久，終還是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沉香，我在菩提老祖那裏重新習得騰雲決了，你不用這麼緊張。”
沉香卻好似沒聽見般，抓著楊戩的手臂更加用力，“除了騰雲決呢？舅舅還習得了哪些本領？”
楊戩這下可答不上來了，隻有三個月的時間，就是大羅神仙也學不出什麼像樣的法術。更何況自己本身也不是為了求道，三個月裏，自己不是在練習封印就是在學習解印，至於道法什麼的，那都是孫悟空在學。想到這裏，楊戩隻能掩飾性地清咳一聲，“隻有騰雲決，沒有別的。”
“舅舅，你這是在給我找麻煩！”沉香忽然停住腳步，轉頭隱忍地看著楊戩，“我倆現下上不入天，下不著地，有些事，你是否應該開誠布公地告訴我？”
楊戩身形一僵，麵上卻是不露聲色，“你指什麼？”
“封神台！”
“什麼封神台？我沒聽過。”
“舅舅你沒聽過，可我卻親眼見過！”沉香再難保持昔日沉穩的形象，猛地扯下左眼玄黑色的眼罩，露出那冰白色宛如琉璃狀的眼睛。
楊戩大驚，“這是怎麼弄的？是誰幹的？”
“沒有誰。”沉香搖首，“是水鏡破裂後的碎片迸進了眼睛，托它的福，我看見了舅舅一步一步地登上封神台，身體頃刻間就被吞噬掉，靈魂也被撕得四分五裂！”
沉香的聲音明顯顫抖起來，楊戩察覺到不對勁兒，趕忙上前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所以我才要問？舅舅，你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那封神台究竟是怎麼回事？”
楊戩瞬間沉下臉色，“這不是你應該打聽的！我當初就不應該回來與你們相見！”
“可是你回來了，現在還正要與我一起去見外婆，所以我方才說，你在給我找麻煩！”
楊戩好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棍，整個人都直挺挺地立在那裏，隻聽得沉香自顧自說道：“舅舅，我曾經恨過你，恨你鐵石心腸，生生將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拆得四分五裂，然而水鏡裏的真相，卻向我傳達了一個截然相反的事實！我方寸大亂，隻能按你給我設計好的模式去生活，於是我關閉我的語言，關閉我的心，心中深沉的，是連眼淚都醞釀不出的悲哀！我試著去理解你，去感激你，但是我發現，無論我怎樣努力，我對你的恨意依然如故！如果你犧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家庭，卻推翻了陳腐的天條，那無疑是劃算的。同樣，如果你犧牲自己，去拯救三界眾生的罪孽，那也是值得驕傲的。可如今你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能不能向我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麼？”
楊戩隻是木然地站著，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不禁恐慌起來，內心強烈地乞求沉香不要將後麵的話說出來，本來就是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禁不起再被別人挖出來狠狠地撒上一把鹽！
沉香卻是越發的激動，“你能安然地出現在我們麵前，說明你並沒有成功的解救三界眾生的罪，原來這一切並不是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原來你也是被人算計的那一個！隻要你脫不了這個局，無論你怎樣上下求索，終究哪裏也無法到達！甚至是那造福三界的新天條，都不過是鏡裏觀花，水中望月。那我的犧牲，娘的犧牲，甚至是爹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舅舅，我自當司法天神起，就已經認清了擺在眼前的事實，你卻至今仍還未看透！一年的時間，轉瞬便過去三個月，你為什麼不好好呆在聖母廟，讓眾人盡可能地贖清他們的罪過？這樣不僅能讓他們好過些，你也會留下一段幸福美好的記憶。為什麼還要強上天庭，繼續你那螳臂當車的愚蠢舉動？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一旦失敗了，我們會受到牽連不說，就連那宛如泡沫一般的新天條都不會再存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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