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28 更新時間：11-12-22 09:12
第十九章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曾經有一個地方，那裏山川寂寥，街市井然，各國相安無事，百姓怡然自得，可就是生活在那裏的人沒有身影，沒有記憶，也沒有心。楊戩飄渺地回憶著，他恍惚地覺得他的確被某種強大的力量牽引著到達了那個地方，並且已經失去了身影和記憶，正將要失去心。其實那種感覺並不是很糟糕，雖然在神形被撕裂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痛苦，最後是誰將自己拉出來的？好像是一個聲音，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楊戩！”
“父親！……”楊戩下意識地開口，猛然轉過頭去，卻見太白金星正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
“楊戩？你剛剛叫我什麼？”
“啊！沒什麼，老官兒見笑了。”楊戩尷尬地拱手賠罪，思緒終於全收了回來。
“沒事兒！”太白金星笑容可掬地擺了擺手，複又說道：“我聽聞你醒了，正要上天去看瑤姬公主，所以特意在此等你。”
楊戩了然，可還沒等開口，沉香卻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金星大人，舅舅要趕去見外婆，我們先失陪了，有什麼事等以後再說。”說完拉著楊戩手臂就要走，卻被楊戩不動聲色地掙開。
“沉香，我改變主意了，我不去見母親，也不會再回華山，你不必再為我每天提心吊膽，就當我從未出現過。”
沉香有些驚訝地看著楊戩，“舅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從此歸隱山林不會再做什麼了，還是？”剩下的他並沒有說，他知道太白金星是玉皇大帝的心腹。
“都不是。”楊戩淡然地笑著，“而是三界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楊戩這個人。”
雲卷雲舒，帶起了楊戩轉身離去的衣衫，而沉香卻隻能強迫自己立在原地。“不能去追趕，現在才是最好的結果！”沉香緊緊地握住雙手，任憑那寂寥的身影跟隨太白金星窮盡眼際，一滴冰白色的眼淚從左眼緩緩墜落，曾經被積壓的深沉的悲哀，終於隨著那滴冰白的淚奔湧出來，那是怎樣的一種心境？瞬間恢複了左眼的視力，看到得卻是他平生最不願見的情景……
太白金星似乎沒有預料到楊戩會如此痛快地跟自己走，心思百轉千回，終還是引他來到自己的府上，不同於其他的仙府的流雲氣象，這裏好像天境的一片樂土，重山峻嶺，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帶左右。楊戩不禁慨歎道：“金星，難不成你把在人間的住處遷到天庭來了？”
太白金星聞言隻是笑笑：“不錯，這是我尚在人間時的住所，後來升了天，就一並將這些都搬上來了，一住就是幾萬年。”說完便兩眼一眯，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幾萬年？”楊戩詫異，“原來金星已經是這把年紀？難怪須發皆白，在下之前還在想，既然是神仙，那便是不老不死之身，如何天庭眾仙女均是妙齡，而男仙的年紀卻很參差？”
太白金星聽罷忽然輕鬆地笑起來，“沒想到你還糾結這個？確實，神仙是不老不死的，但稍微有些年長的，為了彰顯輩分，會把自己打扮得老些，這樣會顯得自己高人一等。當然這是男仙的想法，至於那些仙女，當然是希望自己越年輕越好，有誰會特意將自己往老打扮呢？”
楊戩也不禁笑出了聲，“所以仙女們才會思凡，想自己這般美貌卻每天對著一群老頭子，任誰都會覺得委屈吧！”
話音未落，太白金星便大笑不止，“想必就是如此了，思凡是天庭禁止不了的，如今新天條問世，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楊戩聞言隻是一笑，並不去接這個話題，隻是抬眼瞭望遠方的山脈，喃喃開口，“金星，你想過死亡嗎？害怕過嗎？”
“想過，但是從未怕過，神仙都會將生死看得很開。活到我這個歲數的，不是懼怕死亡，而是怕自己會同三界一同覆滅，那不是一無所有的不甘，而是等待過程中的絕望！”
“我也不怕死。”楊戩微笑著回頭看他，“但是我害怕自己老去，就像你府邸外麵的群山，若隱若現地藏在雲層裏，仿佛染上一層薄薄的霧，從山頭往下，先是由綠色變成黃色，再由黃色變成淡紫色，最後變成深藍色。正若一個人從少年移渡到中年，由中年複轉成老年，先是鬢毛微斑，隨即滿頭如雪，生命日趨衰老，可歎歲月流失的全是浮華空洞，悵然回首時，隻剩空悲切！”
太白金星不可自製地戰栗起來，擺弄棋譜的手突然拿不住棋子，隻聽‘叮當’一聲，白子驟然墜落在棋盤上，“楊戩，我本以為沉香方才那一番話會讓你回心轉意。”
楊戩卻是無聲地彎下腰，將白子提了起來，“楊戩心意已決，不是誰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改變的，所以我才會同你來此，隻為聽你一句話。”
“楊戩，天庭此時已經出了新天條，我們都會盡心盡力的維護！”
楊戩輕笑一聲，“不然，不管是多麼公正的天條，隻要徘徊在法律和人情之間，都會有其不合理的成分，如果隻是照本宣科，那你們所維護的，無非是第二個腐朽的天條而已。金星，天庭已經不再平衡，你察覺的到！”
“可我不能忤逆玉帝！”太白金星猛然站起身，“他是個好孩子，我親自挑選的，也是曆經各種磨難，得到伏羲神王認可的！”
“但他此時不是了！”楊戩也提起了聲音大聲回斥道：“金星大人！數往者順，知來者逆，人是會變的！隻是你一直在禁錮著自己的思想，你不願承認他現在的樣子，是因為你不想承擔自己的責任！是你將他尋找出來，是你將他扶上寶座！如今他不順天時顛倒陰陽，你卻對此不管不問！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能忤逆他！你的忠誠當初為什麼不用到伏羲身上？金星大人！人固有一死，就是神仙也不例外，楊戩不知混沌過後，你還有何麵目去見伏羲？去見東皇？更要去如何麵對封神台上數以萬計的神佛仙道？”
“楊戩！求你別再說了！給我老人家留有一點餘地！”太白金星終於頹然地癱倒於地，深邃的雙眼裏老淚縱橫，將頭發和胡須粘成一處，憔悴的模樣好像瞬間又老了好幾百歲。
楊戩怔怔地看著他，此前他並不知道，人竟是一瞬間突然變老的。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直到出了南天門才靠著石柱無力地滑坐下去，手心裏還握著那顆白子，此刻靜靜地躺在手中，隻覺得炙手滾燙。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這般殘忍的人！辱罵指責的話他聽得多了，就是再難聽的他都能忍，他不是不會反駁，而是實在沒那個興趣。辱罵本身就是自我發泄的一種方式，有一個人舒服了，肯定也會有一個人為此受罪，這種痛苦他獨自忍受就可以了，從沒想過去牽扯別人。可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他親眼看著太白金星在自己麵前聲淚俱下，鬢白的華發胡亂地粘在臉上，完全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可悲老人！
“不行！要立刻去找他，跟他說清楚這不是他的錯，要跟他道歉！”楊戩騰地一下站起身，剛想往回走，卻看見玉帝並著瑤姬站在南天門衝著自己笑。
“楊戩……二郎……”瑤姬哽咽地開口喚著，緩緩張開手臂。
楊戩有一瞬間失神，身不由己地朝瑤姬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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