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十七

章節字數:3035  更新時間:13-04-10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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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代清本再次回到梅樹下的時候,連見慣了傷亡與流血的人也不得不目瞪口呆。

    自己下手似乎是太重了一點,樹下已經點點滴滴積了一小片血泊。那都是自己最心疼的孩子,從他的身體上流下的血啊……無數落到血液上的花瓣已經完全被浸染成紅色。

    雪代背部深深綻開的皮肉表麵是幹涸的厚厚血痂,錯亂的鞭痕硬生生將一片白皙的背部切割的紅腫潰爛。

    雪代月已經全身發熱,雙頰雪白中透著不自然的紅暈,脖頸軟綿綿的垂著,被束住高高吊起的手也因為淤血而紅紫,勒住的地方更是滲出血跡。血液沿著如血蒼白的手臂汩汩蜿蜒。

    細細的身體被風吹著搖搖晃晃,也像一支花朵,就要隨風而逝。

    步美一直守在樹下流淚,此時見了丈夫更是哭得不能自已,“清本,放月下來吧……放他下來吧……”

    清本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抬頭衝著昏迷的人大喊,“雪代月!”

    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掀開了一條縫隙,“父親……”

    “怎麼樣?你想用性命來堅持嗎??”

    “我……”月似乎是想要回答,不料,剛說了一個字,一口血就噴湧而出。步美隨之驚叫,“月!!”

    視線輕輕環視了四周。

    赤西呢……說著在這裏陪著自己的赤西呢……

    果然,還是沒有留下來……

    “父親……我答應……去結婚……可是……那封信,不是我寫的……”月努力的說出了答案。

    “混蛋!!逆子!!”清本大吼著撿起昨天仍在地上的鞭子轉到月的前麵,對著單薄的胸口就是凶狠的一揮。

    “啊……”月應聲哀嚎。終於,整件衣衫徹底從中間裂為兩片,從腰間滑落下去,胸口,又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月痛苦的扭動身體,緊緊地閉著眼,很怕會有淚水流下來。

    “雪代月,這一鞭,我是讓你記住。認錯和領功不同,領功要盡量少領,而認錯,就要認得徹底!!不然,就沒有意義!!此刻的你,讓我多憤怒你知道嗎!!!!”

    高聲吼著拔出腰間的太刀,向著月的方向一揮。步美當場失聲尖叫,就在女人的尖叫聲裏,月清瘦的身體落了下來。

    仿佛是血流的太多了,身體像是沒有重量一樣飄落到地麵,步美踉踉蹌蹌地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兒子,“月……月……”

    “母親……”月微弱地應著。

    就在母子二人都以為清本已經放過此事時,雪代清本看著步美懷中破敗的人偶般的俊美男子厲聲嗬斥,“離開雪代家,什麼時候承認那書信也是出自你手,什麼時候回來再領罰!”

    “大人!!!!”步美的眼淚奔湧而出,搖著懷中孩子的身體,“大人!你瘋了嗎!你看看我們的孩子已經什麼樣子了!!難到你真的忍心把這樣的他攆出去嗎!?你想他死嗎!!??”

    月再次咬住嘴唇,沒想到父親竟然會這麼狠心地對待自己,眼睛酸疼的厲害,步美的淚水一滴滴掉在月慘白的臉上,可是他本人卻不能流下一滴眼淚。

    這是第一次,雪代月意識到,自己身為雪代家的寶物,所要付出的代價。在麵對家族的利益時,自己在父親眼中,就是為家族盈利的祭品……

    心有些涼,但是,雪代月比任何時刻都清楚,這是自己的命運。

    明明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的人,還是伸手要爬出母親的懷抱,“母親,聽從父親的話……”

    “雪代家的人,你一個都不能帶走!!誰要是敢在暗中幫助你,我會親手將他身體砍成兩段!”雪代清本見雪代月連動動手指都困難,俯身握住月已經因為捆綁一夜,並支撐全身重量的手腕,就抓在已經被布帶磨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將人拉起,一路拖著丟到了門外。

    步美猛地站起身想要追去,可是,就在站起身的刹那,整個身體直直的向後仰去,懦弱的母親,無法親眼見著兒子被折磨,暈了過去。

    被重重地丟到地麵上,雪代清本轉身走進了府邸的大門。一眼都沒有多看。

    月艱難地咬住舌尖才能忍住想要湧出的眼淚,堂堂雪代君少主,衣衫不整,身體破碎的被丟棄在自己門口,這個事實,讓雪代月內心的某個角落造成深深的龜裂。

    來來往往的行人,漸漸駐足,看清被丟在地上的人竟然是雪代家少主的時候,眼睛都直起來!!

    “快看!是少主!!天啊!!”

    “是真的嗎!!??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平時連見一見少主都很難的百姓,此刻萌生了巨大的獵奇心,一步步走近,更有甚者已經伸出了手想要觸碰。

    “真的是比傳說中還要美麗的臉啊……”

    “這就是雪代家的寶物了……”

    “住手!!”聽到了這件事的青木真一剛剛從府邸中偷偷趕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神聖純潔的少主被一群人圍觀,竟然還要像是貨物一樣被隨意撫摸!!

    青木真一氣喘籲籲地衝進人群,抱起已經昏迷不醒的雪代月,舉目環視,竟然無處可去。

    不能在這裏停留,自己是冒著被將軍發現失去生命的風險趕來救治少主的,不能去任何會有人向將軍通報的地方……

    該死,這個時候,赤西在哪裏!!!!

    “赤西……赤西……”月全身發熱,雙頰已經紅的要滲出血來,嘴唇卻幹燥的發白,虛弱的囈語讓青木急的直冒冷汗。

    “雪代君……撐住啊……”

    雪代清本這次太狠心了,其實,誰都清楚,這時他做給黒木家看的!!

    他讓黒木丸看到自己可以為了黒木家的臉麵這樣對待自己的寶物,那麼,以後,無論雪代家需要黒木家做什麼,他們都不該拒絕……

    抱著懷中虛弱至極的雪代,青木低低呢喃,“可憐的雪代,你到底……是家族利益美麗的犧牲品啊……”

    臨近黃昏的時候,赤西涼介停住馬匹,飛身躍下,推門進入後,徑直衝到樹下,可是發現,除了一片已經幹涸變得暗紅的血跡外,根本就沒有雪代月的身影……

    落花還在飛舞,可是,卻已經找不到了該在原地等著自己的人……

    月!!!

    赤西涼介一路上都在擔心,擔心月睜開眼看不到自己,所以快馬兩天才能趕到的路程,自己不吃不睡瘋狂地加鞭,一路狂奔隻在不到一天就往返。

    路途遙遠而艱難,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所要承受的肉體極限可想而知。

    在發現雪代沒了蹤影以後,赤西涼介感覺自己的雙腿突然連走路都無力了。兩胯經過長時間的馬背顛簸,像是被砸碎骨頭般的疼,大腿的肌肉幾乎已經僵硬,軟軟的跪倒在地麵。不管怎麼咬牙,也無法站直身體。

    清本看見了這一切,冷臉走到門廊前停住腳,“你到底還是去做徒然無功的事了。”

    已經勞累不堪的赤西涼介再次咬了咬牙起身,潔白的牙齒間留下血花,終於邁開了雙腿,走到雪代清本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

    “我去了黒木家,詳細詢問了黒木家收到信件的時間,送信的人物。送信的人穿著的是宮廷服裝……少主根本就不認識任何宮廷中的人……送信的時間,少主已經和我們一起……不可能離開去找人送信……寫信的墨水,我想,既然是在宮廷中寫的,那麼,所用的墨水就一定會是宮廷中的墨汁吧,我已經取來,可以比照書信對質,這樣也可以證明信不是少主寫的。既有機會見過少主字跡,又知道少主印章的人,恐怕並不多……但是,我想少主不會希望赤西把這個人追究到底……”

    聽完這些話,雪代清本已經當場愣在那裏,這樣簡單的事情而已,隻要稍稍細查一下,就會水落石出的事情……自己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怎樣查清對象,而是直接把月犧牲掉!!!!

    胸口一陣陣的疼,眼前晃過幾乎被自己的皮鞭活活抽死的孩子……

    事實就是這麼簡單……

    赤西的最後幾句話也已經很清楚,既有機會見過月的字跡,又知道月的印章,並且,月不會希望揭發的人……

    雪代家的另一位繼承人,雪代月的親生哥哥,雪代川音……

    雪代清本的聲音低啞,“涼介……我把月趕出去了……”

    !!!!???傷成那個樣子的人……被趕出去了!!!!!!!!做樣子給別人看也沒必要用月的生命開玩笑啊!!!

    赤西當時紅了眼睛,剛剛還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騰地站起來,轉身就向大門跑去。

    “赤西!”雪代清本看著赤西涼介魁梧的背影,“赤西……你做的對……也許,月需要的是你寸步不離的守護在他的身邊……但是,真正的守護,也許恰好是到距離他很遙遠的地方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為他流血……”

    赤西停住腳步,慢慢地低下頭,總是覺得,雪代清本的這幾句話,已經暗示了某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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