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十五章 愛的盡頭

章節字數:6366  更新時間:12-01-17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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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愛的盡頭

    山上並沒有通電,天黑時隻能靠蠟燭照明,因為缺少物資,莫道然沒辦法給他下藥,但雙眼卻時刻緊盯著蘇子成,就連睡覺也緊箍著他不放。

    莫道然的病情更嚴重了,他總是凝視著蘇子成,一遍遍訴說著往事,有時笑得很大聲,有時哭得很大聲。他笑起來的時候,左眼的傷疤會隨之顫動不停,哭起來的時候,淚水會在粗糙的疤痕上縱橫,而不是向下滑落。

    “去自首吧。”蘇子成無數次重複地勸著。

    可他聽不進去,隻會緊張地問:“小成,你是不是想離開我?是不是想丟下我?”

    在山上已經呆了三天,幹糧和水都所剩無幾,連最後那袋發黴的麵包都吃完後,莫道然才不得不決定下山。可他臨走之前,打開一直放在碉堡裏黑色的包裹,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連剪刀和錘子都有,他最後拿起麻繩將蘇子成捆的結結實實。

    臨去前還親親蘇子成的臉,指著天上的太陽說:“當它落到山頂的位置時,我就會回來。”

    蘇子成除了等待別無選擇,不管他如何強調自己不會逃跑,莫道然卻仍一意孤行,固執得可怕。終於,當他渾身都麻痹時,太陽終於緩緩移到山頂,可蘇子成先等到的卻是素未謀麵的程逸。

    “莫道然呢?”男人揪住他問。

    他不認識對方,但那人卻焦急地吼:“蘇子成!告訴我他在哪裏!否則我會殺了你!”

    看著他凶神惡煞的樣子,蘇子成頻頻搖頭,堅決不肯說出一個字。當程逸怒火中燒,將他推倒在地,準備衝上去暴打一頓時,碉堡外傳來東西掉落聲音。

    “阿逸?”莫道然手裏的膠袋掉到腳邊,剛買來的麵包和水散落一地。

    終於找到他了,當程逸看到他被燒傷的左臉時,變得無法言語,隻能撲過去,把莫道然抱緊,再抱緊。

    程逸留在了山上,三個大男人擠在隻有幾個個平方米的碉堡裏,不免產生怪異的感覺。可看得出來,莫道然並不排斥多個人,相反,他甚至還很高興。蘇子成覺得有點尷尬,因為程逸從不給他好臉色看,連話也不願意和他說,隻有莫道然夾在兩個人中間自得其樂。

    蘇子成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故事,但從程逸柔情脈脈的眼神裏,可以猜到些端倪,於是他趁莫道然不注意時小聲說:“勸他去自首吧,在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明明是你在害怕吧?少用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程逸用眼角鄙夷著他。

    “不是這樣的。”蘇子成搖搖頭,無奈地說:“我實在不想看著他一步步往絕路上走,我感覺得到,他雖然口口聲聲說愛我,但並不信任我,也許你的話他會聽。”

    “小成,你們在聊什麼?”原本挨著牆壁打盹的莫道然問。

    程逸立刻把原本想說的話吞回去,換上隨意的口氣說:“沒什麼。”

    莫道然移過來,緊箍住蘇子成的手臂說:“阿逸,雖然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但也不可以勾搭小成,否則我會生氣的。”

    蘇子成苦笑了下,程逸把臉別到一邊,冷場了。

    橘色的淺光從小孔外射出,晚上時從遠處望去,整座碉堡仿佛都在發光。程逸原本正靠在碉堡的外牆上,抽著僅剩的最後一支煙,突然聽到裏麵穿來蘇子成的喊聲,於是連忙丟走進去。

    此時的莫道然不像往常般緊抱著蘇子成,反而是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向來慘白的臉色浮起一層紅暈,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程逸一把將蘇子成推開,然後把人搶到自己懷裏,用手覆上他的額頭,異常火熱的溫度讓他嚇一跳。

    “然,醒醒。”程逸拍打著他的臉,急切地喊:“別嚇我,快醒醒啊,然!”

    莫道然渾渾噩噩地呻吟聲,五官皺成一團,卻沒有蘇醒的跡象。

    “他發高燒了,必須送去醫院。”蘇子成擔憂地說。

    “不行,我和他都是通緝犯。”程逸立即提出反對,又道:“你要是想逃跑就趁現在,我才沒閑工夫管你。”

    蘇子成立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程逸將懷裏的人摟得更緊,眼底滿是諷刺地看著他的舉動,將下巴抵在莫道然的頭上,替他感到不值。

    “照顧好他,別讓蠟燭熄滅了,我買完藥會盡快回來。”蘇子成說完便轉身而去。

    程逸愣住了,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山風從碉堡上的小孔灌進來,將原本就弱小的火苗吹得搖曳不定,因為沒有任何方法計算時間,隻感覺到這個夜晚漫長而難捱。莫道然一時冷得渾身顫抖,一時熱得不安扭動,像個脆弱的孩子鑽進程逸懷裏,嘴裏卻一直在喊蘇子成的名字。

    毫無預兆地,程逸的眼淚奪眶而出,彙成兩道無奈的水痕,嘴角嚐到苦澀和山窮水盡的滋味。

    他不敢確定蘇子成是不是會回來,即使會,應該也是帶著一大隊警察。可在這荒山野嶺,程逸沒辦法獨自帶著莫道然上路,先不敢想他會不會被抓捕歸案,隻怕眼前這一關也扛不過去。

    程逸低頭吻住他的唇,任眼淚更放肆地湧出,他聽到心底有一道悲憤吼聲,不停地在問上天自己為何救不了這個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莫道然被判死刑,更不能讓他病死在自己懷裏,可卻沒有一點辦法能改變這樣的狀況。

    像命中注定似的,無論他多努力也沒用,最後總會失去他。

    他從未曾得到莫道然的愛,無論是在他清醒還是瘋狂時,心裏想的嘴裏念的都是另外一個人。程逸痛苦不堪,也試過放棄,有一段日子,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那時他做了許多錯事,傷害過許多的人,他飆車,他嗑藥,甚至是濫交。也許是潛意識裏希望莫道然會在意,又或者是希望有人能分擔他的痛苦,為了達到目的,哪怕是傷天害理也在所不惜。

    不知不覺,莫道然已經成為他生命裏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有種愛情,許多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旦遇到了就再無法放手。所謂不瘋魔不可活。

    蠟燭隨著淚水滴盡,最後那點星火,風一吹便滅熄滅。夜色漸漸淡開,當聽到碉堡外的鳥鳴聲時,他知道黎明即將到來。當程逸充滿絕望的時候,卻聽到希望的聲音。

    “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蘇子成扶著碉堡的拱門,正拚命喘著氣,滿身狼狽不堪。因為夜晚無法看得清山路,所以他身上和臉上都是被野草劃傷的痕跡,腳上隻穿著一隻鞋子。

    將口袋裏的兩盒藥丟過去,蘇子成說:“一次三顆,快給他喂下去。”

    他說完便一屁股坐到地上,累得連手指也不想動。程逸顧不上驚訝,立刻照他說的話去做,將那幾顆能救命的藥含在嘴裏,喝口水後給莫道然哺下去。蘇子成看來是累壞了,但卻鬆口氣,靠在牆上慢慢地等體力回複,因為腿不好的關係,來回隻需要三個小時的路程他足足用五個多小時。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莫道然出了一身汗,雖然人還沒清醒,但體溫總算回複正常。

    經過一晚的折騰,兩人都疲憊不已,顧不得環境惡劣,閉起眼就睡著了。

    電視機屏幕裏的畫麵閃了又閃,茶幾上都是外賣的飯盒,報紙和名片更是隨處亂丟,原本整潔的客廳變得淩亂肮髒。

    楚凡強製自己從沙發裏爬起來,到浴室裏用冷水洗臉,當看到鏡子裏那張憔悴的臉時,他用力地把洗手盆上的東西全都一掃而下。牙刷和各種洗沐用品散落在地上,楚凡捶打著鏡子裏的自己,最後無力地坐在馬桶蓋上。

    因為無法專心上班,已經不好意思再請假的他幹脆把工作辭了,他根本沒有向費翔解釋,隻是郵寄一封辭職信了事。蘇子成再次失蹤的第四天,楚凡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警方讓他等消息,卻遲遲沒有答複。

    這次他沒有胡亂的四處尋找,因為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找得到,被通緝的莫道然一定藏了起來,而且很大機會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但無事可幹的楚凡更是覺得辛苦,每次隻要電話響起時,他的心跳都會加快,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今天出了門,坐在教堂裏合起雙手,像個虔誠無比的信徒。神說,每個人都有罪,神說,隻要懺悔就獲得原諒。楚凡覺得自己真的有罪,如非這樣,上帝為何總不停地折磨著他。

    “年輕人,看你的樣子好象很苦惱。”有人坐在他的身旁。

    楚凡抬起頭,看到身邊是個外國籍的老人,穿著黑色的長袍,胸口戴著銀色的十字架,皺紋密布的臉上帶著親切的微笑。

    老人藍色的眼珠看向他,說:“你好,我在這間教堂工作,朋友們都叫我貝克神父。”

    “你好。”楚凡禮貌地朝他伸出手。

    “如果有煩惱的話,就向上帝禱告吧,祂一定會聽得見的。”神父握住他的手說。

    從此之後,楚凡每天都到教堂來,他捧著厚厚的聖經,坐在椅子上很仔細的翻閱著。這裏除了貝克神父還有兩位修女,給他的感覺都很親切隨和,楚凡跟他們學會了祈禱,學會了相信上帝是愛著所有的人。

    “貝克神父,如果我加入天主教的話,神會庇佑我的愛人嗎?”楚凡問。

    “放心,你不會加入天主教,至少暫時不會。”神父俏皮地眨眨眼,說:“愛是虔誠的,是別無所求的,如果你不是因為愛上帝而想要加入的話,我是不會批準你入教的。”

    “真遺憾,我實在沒有多餘的愛分給上帝了。”楚凡說。

    “難道你隻愛你的情人而不愛母親嗎?”貝克神父問,見他搖搖頭才繼續說下去:“所以,愛有很多種,偉大的天父並不會剝奪任何人的愛,而是將愛奉賢給更多的人們。”

    “很高深,如果我悟懂了,那麼會再回來。”楚凡站起來,尊敬地說:“貝克神父,希望到時我能帶著愛人一起來看你,也希望神會祝福我們。”

    “會的,孩子。”貝克神父說。

    楚凡向他道別,然後走出教堂,在他身後,鍾聲響起白鴿飛翔。

    “小成,阿逸,你們不會離開我對不對?”這是莫道然清醒後便問。

    程逸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點點頭。

    蘇子成溫柔地凝視著他,卻說出最殘酷的話語:“對不起,當年我任性地離開你之後,就再也沒有資格回到你身邊,你該清醒過來,看清誰才是值得你珍惜的人。”

    “不要!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你是愛我的,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莫道然歇斯底裏地追問。

    病了一場,他的模樣看起來更糟糕,臉色猶如灰死般泛著白,雙眼卻炯炯有神,明亮得令人發慌。莫道然撲上去,掐著蘇子成的脖子,在他身上撕咬著,尖利指甲在他臉上身上摳出一道道的血痕。

    蘇子成沒有反抗,隻是艱難地把字一個個從嘴裏吐出來:“如果我和程逸之間你隻能擁有一個,你會選擇誰?”

    可莫道然像聽不見他的話,隻是邊粗暴地折磨他邊喊:“休想!不可以離開我!你們誰都不可以離開!”

    “夠了!”程逸上前奮力把他拉開,柔聲說:“然,快冷靜下來,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冷靜點!”

    莫道然雖然沒再動手動腳,可他用疑惑的眼神看著程逸,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吃痛的蘇子成。

    “聽著,我絕不會離開你。”程逸捧住他的臉,大聲地說。

    “阿逸……”莫道然撲進他懷裏大哭起來。

    蘇子成撐起身子,抹了抹火辣辣的側臉,手背沾上絲絲殷紅。程逸輕拍著懷裏的人,眼神是溫柔的,卻也是絕望的,他用手指擦掉莫道然眼角的淚,然後把唇落在那塊醜陋的疤痕上。

    “我會一直陪著你,照顧你,直到生命的盡頭。”程逸用濕潤的眼睛鎖住他,無怨無悔地說:“莫道然,請你相信我。”

    雖然臉上的傷雖然有點疼,但蘇子成仍能忍受,而他卻咬緊牙齦,抑製想要大哭的衝動。他們的承諾像童話一樣美好,經不起現實的摧殘,終會枯萎在殘酷與無奈的土壤裏。

    但,人們不是都相信過童話嗎?曾經。

    莫道然是哭著睡著的,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但卻缺乏資源上的供應,遲遲未能恢複健康的狀態。太陽漸漸下沉,月亮慢慢升起,橫古不變的輪回交替,又一次在空中上演。

    對待枯燥和無聊,蘇子成比平常人更有耐心,當他在心裏默數到剛好五萬零一千的時候,被程逸給打斷了。

    “你走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雖然聲音很輕,但蘇子成還是聽到了,轉過頭去,就看到程逸被燭火照亮的臉。他仍把莫道然抱在胸膛,像對待珍貴的寶貝,這畫麵安詳而恰靜。

    “他有我就夠了,你是多餘的。”程逸說。

    蘇子成露出猶豫的表情,問:“莫道然醒來後,你真的能安撫好他?”

    程逸點點頭,說:“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感激地看他一眼,蘇子成站起來,盡量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當他跨出碉堡的瞬間,突然握緊拳頭,他盡力控製自己不要回頭,拔腿往向幽黑的山路奔去。程逸合上嘴,他在心裏盤算著,隻要安撫好莫道然以後,就帶著他一起回家,相信父親會有辦法安排他們偷渡到國外。

    也許是先到雲南或者緬甸這些比較貧窮落後的地方,但等風聲過後,再轉到歐洲或者南美洲比較文明的國家尋求政治庇護。他認為,除非莫道然不在自己身邊,除此之外沒更可怕的事了。

    可很快,程逸美夢就破碎了,簡直快得讓他難以置信。

    莫道然在下半夜醒來,看不到蘇子成的身影,便立刻要衝出去尋找他。程逸死死抱住他的腰,卻仍無法控製他的瘋狂,於是硬將人推到一邊,用身軀堵住了碉堡裏唯一的拱門。

    “滾開!快給我滾開!我要去找小成!”莫道然凶狠地捶打他。

    程逸不還手,卻也不讓開,隻是被他打痛時一次次地推開他。莫道然已經徹底的變成瘋子,五官扭曲,眼睛血紅,不停地用暴力衝撞著程逸的身軀,最後用牙齒咬住他的手臂。

    “然,冷靜點!你有我就夠了!我是不會像蘇子成一樣離開你的!”程逸大聲地吼,邊忍受著手臂的刺痛說:“快冷靜下來,我們一起去國外,然後重新開始,我會永遠陪著……”

    他未完的話語,被無情的刀刃刺斷。莫道然從黑色的包裹裏翻出把尖銳的瑞士刀,狠狠地刺進他的腹部,程逸低頭一看,整把刀沒入自己的身體裏,隻留下一截黑色的刀柄。

    “然,你……”程逸捂著傷口,緩緩地倒在地上。

    他微微抽搐著,臉上有著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莫道然跌坐到地上,驚恐的看著自己滿手都是鮮血,愣了愣,然後手腳並用地爬到程逸身旁。

    “你這個騙子,你背叛了我,把小成還給我!”莫道然更用力地捶打他,見程逸毫無反應後才驚恐地叫:“阿逸,你受傷了…流好多血……”

    程逸已經沒辦法回答他,張著嘴喘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可漸漸下去,進的氣多出的氣少,身體裏徐徐湧出的液體,在他身下形成一個殷紅的血灘。他哀傷的看著莫道然,看著他慌亂地壓住自己的傷口,但卻仍無法抑製湧出的血液。

    “是我做的嗎?是我傷害了你嗎?”莫道然哭著問,俯下身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阿逸,你快回答我!你答應不離開我的,你答應的!”

    莫道然傻傻地聽著,他心跳逐漸變慢,變輕,到最後再也聽不見。

    可他的眼睛閉起,眉頭鬆開,嘴角甚至帶著固有的那一抹微笑,仿佛隻像是睡著而已。莫道然收住眼淚,恍恍惚惚地坐在程逸身旁,他用手拔出瑞士刀,仍溫熱的血濺到臉頰上。

    “你這個大騙子……”莫道然含恨罵著。

    當冰冷的刀刃一點一點刺入身體時,莫道然閉起了眼。他淩亂的思緒已經無法分析現在的情況,唯一的念頭,就是不能和這個人分開。

    在楚痛來臨之時,他終於想起來,原來他們之間也有過快樂的往事。

    那時他的病才在初發階段,醫生說要多出去走走,於是程逸把他到這座山上。當時忽然下起大雨,程逸拉著他在山路上小跑著,找到這座碉堡。後來雨停了,天上出現一道美麗的彩虹,那時程逸幫他擦去肩上的雨水,帶著微笑又認真的模樣很動人。

    後來,他們拉著手攀到了山頂,弄得滿身都是泥濘,卻開心得哈哈大笑。他在山頂上放聲大喊著:程逸,謝謝你!

    程逸臉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從一個張狂跋扈的大少爺變成羞澀的小夥子。然後陣陣的回聲傳來,驚動山林裏的鳥兒,害得它們紛紛展翅高飛。陽光一屢屢穿透雲層,山風迎麵呼嘯而來,帶著特有的草木清新香氣,繚繞在山下的霧氣漸漸散開,風景露出明媚的線條。

    下山時,程逸指著剛才躲雨的碉堡說: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

    他的語氣和表情,比當時的漫山遍野的山花還生動,本來發誓不再作畫的莫道然,偷偷又拿起畫筆,隻為記下那個幸福的時刻。

    是的,他們曾經幸福過。

    後來很多事都被莫道然刻意地遺忘,忘記了當時的彩虹,忘記了當時的感覺,但他卻記得這座碉堡。如今雖然沒有約定,但他們又都回到這裏,也許是命運在冥冥中早有安排。

    即使他們的美好回憶隻是有那一次,但已經深深印在腦海裏,雖短暫卻又是永恒。是他一直在逃避,不願意承認這是愛情,對蘇子成是如此,對程逸也是如此,總是在失去之後,才又拚命的想要挽回。

    而現在,莫道然不用再苦苦追逐,他相信,程逸一定會在死亡的彼岸等著他。

    他們都愛得那麼自私,愛得那麼狹隘,為了一個人舍棄全世界。拋棄的道德和真理,放棄了未來和希望,他們學不會包容和寬恕,像隻刺蝟般惶恐不安地縮在殼裏,卻又盼望溫暖的擁抱。他們的愛是占有,是掠奪,是不可一世的瘋狂。他們不需要懺悔,也不奢望被原諒,隻要驚天動地的開始,轟轟烈烈的結束。

    世人可以指責他們唾棄他們,也可以歧視他們排斥他們,但卻無法否認他們的愛,誰也不能。

    他們的故事終於落幕,從此之後,世間的紛擾與他們無關,世間的愛恨與他們無關。殘酷的命運,交錯的緣分,不可挽回的結局,一切都以悲劇的形式收場。他們的愛情,注定沒有今生,但若有來世,定會像盤亂交錯的老樹根那樣,愛到盡頭也無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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