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26 更新時間：12-02-28 18:27
晶瑩的白瓷酒杯被裝滿，纖長白皙的手優雅地托起酒杯。
“高杉大人，請……”
歌姬的聲音輕柔溫雅，有如涓涓泉水，清澈而又唯美。
高杉扣在琴弦上的右手揚起，他接過白色酒杯，還未拿近，便聞到清酒撲鼻的香氣。湊近，輕輕抿上一口。甘醇的液體流過唇舌湧進喉間，一陣清涼過後，麻麻的感覺湧上。
“後勁十足啊。”高杉輕笑著評價著，一抬手，將酒水一飲而盡。
歌姬似是還想為他斟酒，卻見高杉擺手，放下酒杯，手又扣回琴上：“酒雖美，月更美。我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攘夷誌士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清閑。
潛伏、戰鬥。
每一天都是在刀口上過日，此刻的悠閑，如夢一般。
琴聲揚起，歌姬緩緩退後到合適的位置，端正身子，薄唇輕啟。
悅耳的歌聲隨著靈動的琴聲一同擴散到空氣裏，曼妙猶如仙樂，令人聽著心曠神怡。
* * *
而這般美妙的樂曲聽在某人耳中，卻顯得有那麼些刺耳了。
高杉忽然停下撥弦的動作，十指扣緊琴把，猛地一躍而起。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快得好似閃電，一道銀光閃過，弦樂器中竟讓他抽出一把長刀來。刀鋒一亮，隻聽“噌”的一聲，金屬與金屬碰撞，產生耀眼的火花。
歌姬顯然被嚇了一跳，她根本沒有看清剛才發生了什麼。
待她回神，眼前多了一個人。橙色的長發綁成油條辮甩在身後，參差不齊的劉海下，一雙藍色的眼睛笑得好似一彎新月。
“神威，你打擾到我了。”
高杉仍然握著刀，好像隨時都會與對方繼續交手。他冷冽的眸中透出一股警惕的味道，跪坐在他身旁的歌姬光是看著，都覺得心底一股涼風吹過。
她望向對麵名叫“神威”的人，對方透露著不比高杉少的危險氣息。
但神威卻比高杉要來得淡定一些。
他收起嚴陣以待的架勢，輕輕撫了撫額前的亂發，睜開眼，藍寶石般的眸子格外好看。
他說：“雖然我是闖入者，不過，現在的情況，多餘的好像不是我吧。”
歌姬沒有聽懂神威的話，但高杉聽懂了。
高杉垂下頭，淺淺笑起，笑容間帶有一絲不明的味道：“這麼說似乎沒錯。真可惜了她美好的歌聲。”
文質彬彬的佳公子瞬間變成殺人不眨眼的修羅。高杉忽地揮刀，一舉將身旁歌姬斬飛。
歌姬的身體化作一道拋物線飛出，頸間被割破的動脈中噴出溫熱的血液。
在閉上眼睛的一刻，她的唇角，竟勾出一抹淺笑。豔麗如三月最盛時節的杜鵑。
* * *
低頭看著死在腳邊的歌姬。那抹笑容讓高杉覺得有些紮眼，他蹙眉一腳踹開漸漸冰冷的屍體，轉身麵向神威：“幹淨了。”
神威微笑著，眯起的眼睛裏透著殺氣：“如果你的刀是砍向我的，可能會更好玩。”
他的話音剛落，高杉的刀口立刻指向了他。
銀色的刀鋒並未因剛才的殺戮沾染上血跡，幹淨得一如剛剛開刃的新刃。
“你想死的話，我不介意成全你。”
神威笑得更歡。
“那試試吧。”
* * *
神威眯著的眼睛瞪大，漂亮如藍寶石的眼因他的殺氣泛出了凶光。他從背後抽出棕褐色的鐵傘指向高杉，“你確定要打嗎？”
“我……”
高杉似乎明白了剛才歌姬笑容的意思。
清甜的酒水，雖然可口，裏麵卻摻了苦澀的毒。就像樹下的蘑菇，外表越是美麗，就越是危險。
長劍“哐當”落地，緊隨著高杉跌倒在地。深紫色的和服淩亂，隨著他越漸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痛……
疼痛的感覺從腹中一路蔓延至全身。高杉深色的眸中焦點不在，他微微抬起頭，感覺自己已經看不清眼前的神威了。
可他的腦子仍在轉動。
會是誰下的藥？
是……
終於，高杉再沒力氣思考，撐著身體的手一軟，整個人陷入黑暗。
* * *
看著眼前倒下的人，神威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一般偏了偏頭。俊秀的眉蹙起：“傷腦筋啊，明明很想殺掉，身為盟友，卻不得不救呀。”
他蹲下身，探了探高杉的鼻息，湊上前，一把將高杉扛上肩膀：“下次，可別再掃我興了。”
* * *
高杉醒來的時候，身旁站著緊張萬分的河上。
他看到高杉醒來，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迅速趴到床邊：“晉助，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點水？還痛不痛？”
一連串的問題讓高杉隻想再睡回去。他張了張嘴，感覺喉嚨撕扯般的痛，便隻好搖了搖頭。
像是感覺到高杉心裏所想，河上立馬端來一杯水湊到高杉唇邊。
冰涼的液體滑進喉間，喉嚨裏火辣辣的痛感頓時消去了不少。高杉確定自己能夠發聲後，問道：“對方是誰？”
“吉原。”
“明白了。”
高杉閉上眼睛，輕輕交代一聲：“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好的。”
河上默默放下水杯，退了出去。
* * *
高杉再看到神威的是在一個月之後的吉原。
陽光從被圍成四方的天空照下，把一切都照得朦朧。
美酒，美人，卻醉不了他。
高杉輕輕仰起頭來，露出的右眼被陽光刺得眯起。他看到在吉原最高的屋頂上，站著一個撐傘的人。
那裏是曾經夜王鳳仙的住處。修飾了上等的青瓦的屋頂因年前的大火而顯得有些破敗，可那霸道的構造，依舊讓它睥睨著整個吉原。
神威就站在那裏。站在陽光下的陰影裏。
他垂頭視線望下，正對上抬頭仰望的高杉。
風輕輕在吉原刮過，吹起滿地撩人的香。
* * *
站在高處的人忽然笑開，漂亮的眼睛眯成弧線，他從高處一躍而下，自下而上的風把他身後的長辮高高揚起。
神威穩穩地落在高杉麵前，“你還活著啊。”
高杉勾起唇角，偏了偏頭，似乎是覺得神威靠得太近了，便往後退了一步，取出煙鬥，幽幽點上。
一口青煙吐出，他才開口：“托你的福。”
話一出口，神威的微笑僵在唇邊。
“你在懷疑我嗎？”
仍是笑的表情，卻笑得意味深長。
太陽又往天邊偏了一些，周邊房屋的影子鋪上，陰影籠罩在兩人身上。見高杉不說話，神威收起傘，退到陰影裏：“我要殺你，不用那麼麻煩。”
一個月前的架，現在也可以打。
高杉取下叼在口裏的煙杆，抖掉裏麵的煙灰，再老神在在地將它別在腰間。這才將左手扣上長刀的刀鞘，右手握上刀把。
* * *
都是強大的人，一呼一吸間，幾招就過去了。
空蕩的街道上揚起沙塵，塵土逆時針打了個旋，飄散無影。
高杉穩住因衝力不斷後滑的步子，還未停住，神威的攻擊已經迎頭而來。一反手，長刀破空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硬是架住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靠近，再拉開距離。
看清對方的狀態，又一次攻上。
兩道身影時近時遠地交織著，宛如黑白牆上一幅犀利的塗鴉。
忽地，紫色的身影一個趔趄，橙色身影立即跟上。
長刀飛出，再空中轉了幾圈後插在地上。
勝負已分。習慣性抹殺對手的神威卻十分難得地停下了攻勢，傘尖穩穩地指在高杉喉結前。
“你輸了哦。”
高杉偏頭，紗布外的眼睛眯出危險的弧度，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失敗：“是，我輸了。”
“如果你一味地注重防禦你看不見的左邊，”神威把傘從高杉頸間移開，指向高杉的右側，“那麼右邊的防禦將會不堪一擊。”
這樣的弱點，高杉當然知道。
早從他的左眼視力全無的時候便明白了，他失去的那隻眼睛，將會成為他最大的敗筆。
可那又如何？
他伸出左手，抓住神威的傘身，慢慢用力，直到把它從右邊移到左邊再用力甩開。
“你的廢話好多。”
* * *
比試的最後便是兩人各找一個方向分道揚鑣。
直到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神威獨自登上了鬼兵隊的船。
潛行於黑暗中的兔子步伐輕巧，他靜靜從船頭走到船尾，一拐鑽進船艙中。
沿著長廊一路下去，第七間是高杉的房間。
房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神威無聊地環視房間一圈，很意外地發現，裝修成標準和室的房間比想象中的簡單。寬大的房間隻有正中的地方擺著一張四方矮幾，上頭白瓷的細頸花瓶中插著一支紅梅。窗邊……
神威來不及轉頭，冰冷的感覺貼上他的頸部。
不用扭頭，他能憑氣息感覺出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人是誰。
“一人一次，我們算是扯平了。”
高杉放下刀：“你來做什麼？應該不是為了讓我把武器架在你脖子上才對吧。”
神威偏了偏頭，笑容燦爛。
“兩個月前，對你下毒的人，你有興趣知道嗎？”
緩緩將長刀收入刀鞘，刀口摩擦刀鞘內壁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嘈雜聲中，高杉答道：
“我比較好奇，我的毒是怎麼解的。”
預料中的沉默在兩人間化開。
隻是歌姬，哪來的毒，哪來的殺意？
神威舔了舔嘴唇，藍色的眼裏是除戰鬥時之外罕見的認真。
“那天的你，和拿著刀的你，一樣的美味……”
* * *
悠悠樂曲輕揚，曼妙的紫衫，落在棕色的傘的邊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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