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4 更新時間：12-10-01 17:20
“澹月朦朧，白露凝霜，青石長徑，去也悄悄。昨夜與君觥籌交錯，今日單騎落拓天涯，從此相思一書寄，常靜候佳音。自當妄想攜手天涯，奈君執念過深，玄不忍強，唯表真情一片寄付與君，望君念，不忍君忘！去時蒹葭蒼蒼，歸來花月春風，花朝之夜相逢再不離分！天寒夜涼，勿忘多加衣衫。
念君至玄筆。”
收到這封信時，韓至玄一行人已經出了長安城的大門。
顧丹邑輕抿嘴角，將一紙蒼勁豪爽的筆墨輕折，放到枕下。
唯表真情一片寄付與君，望君念，不忍君忘。
“唉……”長路漫漫，不知誰歎了口氣，如此清晰。
丹邑看信了沒，這時候找人傳信去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呢！丹邑好不容易睡個好覺，若因為自己而被打攪了，那豈不是罪過！韓至玄想著想著牽住了馬。
“少爺，又怎麼了？”韓辰邊揉著快睜不開的眼睛，邊強打起精神問了韓至玄一句。
韓至玄調轉了個馬頭，“……我想丹邑了。”
“公子，想回去了？”前麵的江臨風也牽住了馬。
“要回去就回去嘛！搞什麼這麼磨磨蹭蹭的，我早說了讓你等天亮了再出發，你偏不！你看現在倒好，後悔了吧！還害的我這麼困……折騰人……”韓辰打了個哈欠，真想睡覺啊！
韓至玄頓了一頓，還是把馬頭掉了回來。“繼續趕路！現在要是回去就太丟人了，丹邑會生氣的，絕對不可以！”
韓辰一頭栽倒在馬背上，雙腳一踢馬肚子，馬突然受驚，前蹄一下子就立了起來。小辰於是就很慘地仰頭摔在了地上。
夜風很涼，瘦馬嘶殘月，滿地白霜為雪，甚是淒涼。
愁不知所起，一往無訴。
“臨風，下馬陪我走走。”韓至玄一個翻身躍下馬背。青衫翻飛，寂寥的背影遮蓋了少年的風發意氣。
“公子，那小辰他……”江臨風隨之下馬，把馬韁交給了手下的人。
“讓他睡去吧，反正他求之不得呢！”
韓辰迷迷糊糊中聽得韓至玄這麼一說，於是來了個順水推舟，幹脆翻了個身，甜甜地睡了過去。
韓至玄負著雙手往前走，江臨風沉默在後一言不發。天際開始泛白，沒有紅金色的朝霞，顯得有些青灰和蕭瑟，深秋的景就是這般會貼合人心，蒹葭蒼蒼……
遠處的山遼闊泛著蒼青色，越過山，那一頭會是一個新的小鎮，缺少了熟悉的氣息，卻是不可避免的路。山的這一頭，會有那個守望我的身影嗎？韓至玄不忍回頭，於是終是沒有回頭……
“臨風，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們的，對麼？”韓至玄慢步在前麵，緩緩地開口。
一語道破的事實，總是不那麼的美好。
“是……但，公子，你隨時需要我的時候就找人傳個信，臨風隻要在世一天，就不管身在何方，都會來的！”
韓至玄笑著搖了搖頭，“你又是何必呢，我當初救你又不是指望你今後能為我做什麼，你是我兄弟，又不是那些替人賣命來報恩或是祈生的。”
江臨風默默不得語，靜靜的跟在韓至玄身後，臉上的悲戚襯得刺目的刀疤格外的淒哀。三十年來，未曾有過人，這般對他！
“隨時想到了，就回來看看……”韓至玄張開了用慣了的扇子，天不是很熱，但執意要扇去眼前的陰霾。“韓府永遠是你的家！”
“公子……”江臨風有些哽咽，不可遏製地顫抖。“臨風……今……生今世，何德……何能……”
“臨風，你看！那個是什麼？”韓至玄眼前一亮，很煞風景地打斷了江臨風在後麵的兀自傷感，轉身指給他看。
山上濃密的樹林中若隱若現出一座質樸的莊子，倚著山勢而建，算不得氣派，但足夠的莊嚴。層層壘起的台階直通巨大的入口處。山莊一旁的參天古木上張揚著一帆巨大的旗，隨著風颯颯作舞，上麵的字看得倒也不真切了。隱約還可以看到入口處的兩邊還建有兩處水車，隨著山上流下的溪水而轉動，倒是添了一番情趣。
江臨風點地而起，往前飛了幾米，不一會兒又飛了回來。“公子，應該是個江湖門派，柳雲山莊。”
“柳雲山莊？”這名字聽上去有點耳熟啊，是在哪裏聽到過呢！韓至玄雙眉緊蹙，可就是怎麼也記不起來。“臨風，你有聽說過麼？”
“沒有，我隻在塞北一帶漂泊，中原還沒怎麼來過，這個門派未曾聽說過！”
韓至玄抬頭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臨風，要不我們上去打探個究竟，一定很有趣！”
江臨風忙上前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萬萬不可，公子。老爺說過了的，人在江湖，還是不管閑事的好！我們還是早些趕到靈州，那才是正事！”
韓至玄很不滿地哼了一聲：“我爹說是正事就是正事了，我說的正事就不算是正事了？我還非要去瞧個究竟不可，你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
說完，目不斜視地繞開了他。江臨風沒轍，隻好跟在他身後。
那山莊看上去不遠，真正走起來那還是很漫長的，幸好韓至玄和江臨風都是輕功的好手，但即便是這樣，兩人到莊門口也已然是天大亮了。
那旗幟上分明的四字：柳雲山莊。
入口處竟然一個小廝都沒有，隻有兩邊的水車在永不停息地發出“吱呀呀”，“吱呀呀”的聲響。韓至玄跨出一隻腳，手卻被後麵的江臨風拉住了。
“公子，不要衝動，謹慎為好。”
江臨風話還沒說完，韓至玄的兩隻腳已經全部踏進去了，迎麵“嗖”的一支冷箭。幸好韓至玄身手好，擦著箭鋒就躲過去了。
“果然有詐！”江臨風一個閃身擋到了韓至玄身前。站定，抽劍，一氣嗬成。
適時的出現了一群執劍的人，呈包圍狀，隻是這些人身穿的衣服給韓至玄一種說不出的熟悉的感覺。待韓至玄還在苦思冥想回憶的時候，江臨風已經提劍直麵迎上了，一人周旋在數十把刀鋒中，倒絲毫不顯得弱勢，遊刃有餘，身形矯健，時而淩空躍起，時而俯身滑過，一時圍攻的人就少了半成，江臨風卻依舊輕鬆。
“慢著！”兩記聲響一同發出，出聲的人都驚訝地看向對方。
江臨風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解地回頭看身後的韓至玄。如果自己沒聽錯，剛才喊“慢著”的人中，應該有一個是自家的公子。
那麼另外一人……
“韓小少爺！”
韓至玄皺著眉看向來人，眼中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茫然中竟有些可愛。
“不記得我了麼？”那人已走到了韓至玄跟前，一身少爺的打扮。“我是秦慕啊！你忘了麼，那天在寧安王府……”
韓至玄一時就豁然開朗了，自己怎麼就覺得這山莊的名字熟悉，連這些下人所穿的衣服自己都好像是見過的呢！原來這就是當初秦慕所言的柳雲山莊，慢著！這人怎麼變成了少爺？
“你……少，爺？”
秦慕一把攬過韓至玄的肩，像是早就是熟爛了的朋友那般，這點倒讓韓至玄心裏對他的好感又增添了一分。
“說來還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這輩子可能就不會再穿上這身衣服了。”秦慕遣散了周圍的眾人，左手攬著韓至玄，右手拉著江臨風，直奔屋裏去了。
“怎麼說？”韓至玄仍是一頭霧水，連江臨風都有些看不懂這是在演哪出了。
“我本來是這柳雲山莊莊主的小兒子，我爹很寵我，成天怕我傷著磕著，於是素來不讓我碰刀槍劍棍，你是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這個少爺的頭銜了！但我爹寵歸他的寵，我依舊成天偷混在下人堆裏，舞槍弄劍什麼的可比躲在書房裏讀那些看不懂的詩文有趣多了！”
話說到這，韓至玄也忍不住要上去和他握手一番，大歎相見恨晚呐！
“那天，我爹接到一條單子，說是幫寧安王殺個人，這可是個肥差啊！況且我想幾個人殺一個人有什麼危險的，於是我就狸貓換太子了一出，自己混進了隊伍中去，後來就遇到了你。”
“那你幹嘛要謝我家公子啊？”江臨風所言的也正是韓至玄心中的不解之惑。
“我自然要謝韓小少爺的，在遇到他之前，我就覺得做少爺不過是逛逛青樓，讀讀豔詞，整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想想都丟人……”
韓至玄臉上有些難堪，讀詩書這話不真，但逛青樓這話也不假。同是做少爺的，自己的思想覺悟就沒人家來得高！當了這麼多年的少爺居然都不愧疚，還這麼津津有味的，果然對不起祖國，對不起朝廷，對不起爹娘啊！
“……後來我才發現，當少爺也是可以很有魄力的！就像韓小少爺這樣的！”
韓至玄被他這不實的誇讚著實有些臉紅心虛，隻好尷尬地喝了口茶，不料又被嗆了個滿臉通紅。
欲知枕著大地睡了一覺的小辰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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