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905 更新時間：14-03-18 08:09
時間對於小言來說就是一個無聊時候才想的問題，在時間的慢慢流逝中，小言要麼坐在玉石上，要麼坐在水麵上。最開始的時候，她不能離開玉石的周圍超過五步，她就一直坐在玉石上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她靠在玉石上仰麵躺著，有什麼東西在輕輕碰觸她的腳心，酥酥癢癢的，讓她隻想笑。小言趕緊坐直身子，往腳看去，有兩條黃色的一寸長的小魚正在圍著她的腳骨啃食，酥酥癢癢就是因為它們的啃食造成的。小言知道自己不會輕易死去，加上許久沒有見到其他活著的生物了，小言也就不動雙腳任它們啃食。從此，這兩條小魚每日必定會前來啃食小言的腳趾，小言總是一動不動地看著它們。哪怕一動不動會很累，哪怕兩條小魚都不會說話，而且會啃食她的腳趾，可是看見它們心裏還是會覺得開心，那兩條小魚為她蒼白的生命添上了一抹彩色。
有一天，小言向往常一樣等著兩條小魚的到來，可是一直等一直等，它們都沒有來，小言心裏有些擔心，然而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魚兒是還沒有餓。可是，從那天起，之後的每一天兩條小魚都沒有出現，小言心中的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果然，魚兒真的沒有出現，小言靠著玉石閉著眼睛，腦袋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想。雖然小魚的出現讓她開心，讓她驚喜，然而她很早就知道沒有什麼人什麼東西能夠永遠陪著自己。它們的消失她隻是有一點失落，更多的是擔憂，她發現她全身的骨頭都變成黑色的了，它們每日都會來，突然有一天不來了，失蹤了，不知是不是失去生命了。
山洞裏的時間就像是停止了，山洞裏再沒有出現任何生命，除了已經變黑的骨頭慢慢消瘦，小言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她的骨頭架子隻剩下不到小指粗的再也不能胡亂動作的架子，她的意識也是越來越模糊，睡著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多，她知道她離消失的時間不遠了。心中早有預料的小言也不慌張，依舊是累了就睡，醒了就看著山洞中的一切。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著，小言骨頭隻剩下頭蓋骨的一小塊，她渾身無力，軟軟的靠著玉石。她近段時間基本上都是處於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真正清醒的時間很少，可是現在此刻她的精力卻很充沛，十分的清醒，小言坐直身子，伸出手撫摸坐著的玉石，一遍又一遍，即使手從玉石上穿過也不在意。她的手撫摸著玉石，眼睛看的是池塘岸上，因為山洞很暗，她又在池塘中央，岸上的一切都是模糊而神秘的。眼睛慢慢變得模糊，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蘢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仿佛看到山洞裏陽光明媚，有什麼綠色的東西在生長，她嘴角帶笑，慢慢變得透明，然後消散在無邊的寂寞裏。
“小言姑娘，小言姑娘，你醒醒，快醒醒。”當池一他們趕到山洞裏時，看著小言嘴角帶笑，站在壁畫前一動也不動。青娘為她把了脈，她根本沒有病，想到那些族裏傳下故事，又聯係族中這些年發生的事，青娘他們擔心她真的中了邪，又不敢隨意移動她，就在她的耳邊大聲呼喊。
小言在黑暗中仿佛聽到有人在呼喚她，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擔憂地看著她的池一、青娘、水生和已萌死誌、眼中沒有神彩的石頭，她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說。即使她不說話，青娘他們還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小言的身上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卻又相當吸引人的氣質，是黑暗與光明的結合，單純和城府的融彙，改變了她之前即使喜怒無常也依然純淨的氣質。
“不要碰那些畫。”池一好奇地伸手去摸那些畫，小言就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就在池一要碰到石壁的時候，小言輕聲卻堅定地說，看著用責備的眼神看著他的青娘和沒有任何情緒看著他的水生，池一暗中吞了一口口水，飛快的收回手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的看著他們倆越過他們走到前麵去了。
“小言姑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那些畫為什麼不可以碰？”池一在小言的身後，好奇極了，那些畫看起來平淡無奇。“是有一點，那些畫不知是用什麼方式畫成的，但它們具有攝人心魂的作用。剛才你們也看到了，我一動不動就是被攝去了心魂，在你們隻是短短一瞬，而我卻經曆了畫中的一切。我能醒來是幸運的，可是你們的神是不會什麼時候都閉著眼睛的，如果醒不過來，就隻有死路一條。”小言的講述十分平靜，甚至還帶著笑容和懷念，就像差點兒死去也隻是一件小事，完全沒有什麼值得擔心，反而對那一切還充滿懷念。聽到小言說起會進入畫中，池一不禁躍躍欲試，雙手在身後不停地搓著，一副忍不住了的樣子。然而聽到會失去性命，池一遲疑了，雖然愛玩愛鬧，但他還是比較在意他的這條小命的，要用生命去玩，他還真是舍不得。他停下搓手的動作，脊背挺直，眼睛看著小言的背影，一副目不斜視的姿態。
青娘攙著石頭小心走著，慢慢挪到中間，離那些畫遠遠的，水生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言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池一走到與小言平行的地方，依然是目不斜視，話語裏卻透出濃濃的好奇。小言側頭看著他不停向前走的身影，轉過頭看著前麵，不緊不慢走到明顯放慢速度等著答案的池一的身邊，衝他扯出一個笑容，池一也笑了，期待的看著她。誰知小言馬上收起笑容，冷若冰霜地看著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再也不理他，還加快腳步走到前麵去了。池一正在等著小言解惑，滿麵討好的笑著，還用雙手抓著衣襟，不停地在她的身邊扇涼。誰知小言突然變臉，這種變化是池一始料不及的，隻能保持著為小言扇涼的動作，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裏，僵硬地扭動腦袋看著小言瀟灑肆意的身影。青娘他們也是沒有料到小言的反應，一時間呆若木雞，不知做何反應。青娘走到池一身邊拍拍他的肩，搖搖頭歎了口氣，走了。水生看著小言越來越小的身影，又看了看石像一樣的池一，本來還很沉重的心情突然間變得好了起來，拍拍池一的肩頭，露出潔白的牙齒，衝他開心一笑。池一僵硬的身體一顫，沮喪瞬間襲上心頭。
見其他人都走了，原地隻留下自己，池一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跑著追上去了，然而他又不是很甘心，雙腳使勁在山洞裏踏出嗒嗒的聲音，以發泄他的不滿。
“怎麼，生氣了？”青娘用手肘撞撞池一，池一扭了一下身子，哼了一聲，隻當沒有聽到青娘的話。“哼什麼哼，一個大男人心眼兒比針鼻兒還小，一個連針都不會用的大男人偏偏和針最親，真是奇事！”青娘的話變得刻薄起來，池一還是不說話，也不動氣。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這麼小氣？”青娘嘟囔著。“我是不是男人？嗬，這件事和你說不著吧？或者其實你是想要嫁給我？”池一看著她，眼光不懷好意的在她的身體上上下下打量，嘴裏還發出嘖嘖聲，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失望。“哦，是嗎？原來你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我倒是敢嫁，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娶。”青娘聽到他輕薄的話，又瞧著他不懷好意的眼神，不怒反笑。右手搭在池一的胸口，慢慢下滑，藍色的指甲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情色的引誘；嘴微微嘟著，等待著男人隨時的采擷。“我自然是敢的，而且很喜歡。隻是你這樣的毒草隻適合長在雜草中，養在屋中的花盆裏你怕是活不下去吧，那我可是會很心疼的。我怎麼舍得，要不我把你就養在屋外吧，怎麼樣？”池一抓過青娘的右手，握著她的手腕，臉上的笑容已經收斂了一些，嘴上說著看似多情的話，握著青娘手腕的手可沒有那麼溫柔，青娘的手腕都變青了。青娘掙了一下沒有掙脫，她也就不再反抗，反而滿臉都是誘惑的笑容：“我可是毒草，怎麼能養在屋外？在屋外，把你們全家人都毒死了，怎麼辦？”她的聲音很輕柔，就像兩個有情人在親昵低語。“那就是了，唉，真是遺憾呐。”池一麵帶遺憾，重重握了一下青娘的手腕，才慢慢鬆開，將雙手攤平在空中。“那真是遺憾，什麼時候改變主意可以來找我喔。”青娘輕揉著手腕，眼神挑逗的說，心中卻是恨不得殺死池一，池一也在心中盤算著什麼時候找機會除掉她。兩人各懷鬼胎，麵上又都是笑意，從臉上根本看不出一點不合和心底的算計。然而兩人心裏都清楚，兩人的仇怨已經結下了。
青娘發現石頭在她和池一鬥法的時候自己離開了，她擔心石頭的狀況急急忙忙追上去了。池一從懷裏掏出一個青色瓷瓶，拔出塞子往嘴裏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後塞上塞子，將青色瓷瓶重新放回懷中，又用力揉揉剛才抓住青娘的那隻手，才大步追上小言。
“小言姑娘，你到底在畫中看到了什麼？”池一笑嘻嘻地看著小言，不正經地問，也沒有期待會得到答案。
“這麼想要知道嗎？和你有沒有關係都不知道，就一定要知道。難道，你家裏的長輩沒有教過你，有些秘密是需要用生命去換得嗎？如果我要你的命才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你還一定要知道嗎？你舍得用你的命來換一個也許和你沒有半分關係的秘密嗎？想好了再告訴我。”小言沒有看他，也沒有十分嚴肅，臉上還帶著著笑。可是她的笑讓池一感覺不到一點的溫暖，他遲疑了，用命去換一個不知道一點線索的秘密，值得嗎？
青娘和水生平行往前走，看著前麵的三人。石頭在小言的前麵僵硬的向前走，聽到小言的話，兩人也在心中盤算，可是不到眨眼的時間青娘就決定了，無論什麼樣的秘密都不值得她用自己的命去換；又過了一會兒水生也決定了，一個不知道一點線索的秘密，根本不值得他用自己的命去換。“我換。我決定了，換。”池一的聲音隻有堅定，沒有遲疑沒有猶豫。水生和青娘看著池一麵向小言的眼睛裏流出來的瀟灑肆意的笑容，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梗的難受。
“想好了，不後悔？”
“不後悔。小言姑娘，不怕說句讓你見笑的話。我自小就被賦予了振興家族的使命，每一天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經過仔細的設計。不能有自己的喜歡的東西，不能有自己喜歡的食物，更不要說隨心所欲了。我心裏不喜歡那一切，然而我沒有選擇，我的路從我出生就注定了。為了走的更遠，我必須學會偽裝，學會該喜的時候就笑，該怒的時候就生氣，該哭的時候就不能沒有眼淚流下，該哀的時候即使心裏笑著也必須是一臉的痛苦。嗬，許多時候，族裏其他人都羨慕我們，他們哪裏知道我們的難處。我從來沒有為自己做一件事，今天我想自己做一次決定。我不會後悔的，小言姑娘，你就放心吧，我現在感覺十分暢快。”
“要他們離開嗎？這是你的命換來的秘密，隻屬於你的秘密哦。”
“不用了，他們聽見了也好。小言姑娘可以說了。”
“好，既然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剛才真的暢快了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過一會兒，你說不定就會後悔了。”小言說著瞥了池一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走，不顧他有些蒼白的臉色，自顧自一字一頓往下說：“我在畫中看到的事情很簡單，一場天災人禍後又天降巨大的寶藏；兩人夥同他人殺人越貨，然後又將知情人全部害死，那兩人也沒有得到什麼好，得了怪病痛苦死去了。這場禍事，並沒有這樣就結束了，兩人的後人知道了寶藏，也起了不該起的心思，結果，還用我再重複一遍嗎，他們依然慘死。你後悔了嗎？”小言笑眯眯地看著池一，眼中全是打量和取笑。
“雖然有些遺憾，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但，我沒有後悔的。我的命是小言姑娘的了。”池一的眼中確實有遺憾有失落，但確實沒有後悔。小言看了點點頭。
“我還沒有說完，他們全部都是你們的祖先，而那些龐大的寶藏，就藏在這個山洞的盡頭。”小言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多謝小言姑娘，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和失落了。”說完摘掉臉上的鐵製麵具扔在地上，他的臉上被遮住的地方長的是黑色的魚鱗，臉上露出開心釋然的笑容。“我終於有勇氣把這個鬼東西摘掉了，謝謝你，小言姑娘。”說完從袖袋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匕首就往胸膛插去，青娘一大步上前抓住池一握住匕首的手。“你瘋了，怎麼能做這種事？”青娘衝池一大喊，一個巴掌狠狠抽上他的臉，“你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你的家人，怎麼對得起我們這些朋友？你說你對得起誰？”
“青娘，不要生氣，這是我的承諾，一個男人的承諾，我是一定要兌現的。不要阻攔我，你不會希望讓別人認為我不是一個男人吧？”池一沒有理會臉上的疼痛，而是執著的看著青娘認真地說，青娘看著池一堅定的眼神和他臉上開心的笑容，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你們就不要在那兒耽擱時間了，你的命我會收，但不是現在。走吧。”小言笑著打斷他們的話，自己一人順著山洞往前走。在轉身的時候，小言看著青娘笑了，青娘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還沒有等青娘弄明白，小言已經轉身離去了。池一晚一步跟著小言身後，看到小言的笑容，心中十分疑惑。“小姐，您在笑什麼？”池一恭敬地問。他的話一出，青娘和水生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是族中的佼佼者，是家族最看好的年輕一輩，自然是驕傲而自信的。可是，現在池一放下驕傲，恭敬地稱呼小言是他的小姐，也就是在他的心裏已經認小言為主，無論小言要他做什麼，他都會一言不發地堅決執行，這讓他們怎麼如何能不驚訝？怎麼敢不驚訝？
“怎麼？你要認我為主？”聽到他的稱呼，小言轉身看著他，戲謔的問。
“請小姐能夠收下我。”池一雙膝著地跪在地上，俯身拜倒，恭敬的請求。
“不後悔？認我為主，就要隨我離開，從此隻是一個小小的奴仆。你可要想好了。”
“求小姐成全。”
“等這兒的一切結束了，你就隨我出去吧。不過我身邊不留男人，你出去後我會給你指個好去處的。”
“多謝小姐，一切謹尊小姐之命。”池一欣喜的笑了出來，忙俯身又拜。
“起來吧，我們該走了。”小言說了一句，自己一個人走了。
池一開心的笑容根本就掩蓋不了，青娘走到他的身邊，對著他微微一笑，然後猛地揮上拳頭砸在池一的左臉，力道之大，讓池一摔倒在地。“王八蛋，你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為別人看門的狗，你是不是被人下蠱了嗎，所以腦袋不清醒？我一定要把你打醒。”青娘彎下腰低頭惡狠狠地看著池一，語氣中全是埋怨和憤怒。
“青娘，這是我的決定，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試圖阻攔。如果你再阻攔我，我不會手下留情的。”池一的眼神堅定而銳利，青娘收回揮出的手，慢慢站起身。她從池一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敵意，她知道她如果再阻攔，池一真的會對他出手的，而且一定不會顧及他們多年的情份。
看著池一的背影，青娘覺得池一和他們真的是漸行漸遠了，不，他們四人都會漸行漸遠。一趟聖地之行徹底改變了他們四人的命運，石頭失魂落魄好似中了邪術；池一選擇跟隨小言姑娘，一旦所有事了，他就會離開，成為一個地位很低、任人差遣的隨從；水生也像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睛裏不再是以往的驕傲和自信，很多時候他的眼中流露出來的是憂鬱和疑惑；別說其他人，就連自己都變了很多很多，自己一直看不起一般的女孩和婦女，可是這趟聖地之行讓她明白，有些人即使不是出生於百年世家，他們的聰慧智謀依然不可小覷，甚至會超過他們。
“水生，她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夠讓你們三人都變了一個模樣，變得我都不敢認了。就連我在不自覺的時候都會以她為首，十分信服她。”青娘真的十分疑惑，努力思考後依然沒有解開謎底，她不由的問同樣被改變的水生。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也不會做錯事。”水生抓抓頭發，右手插進發間，苦笑著說。“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吸引，就讓人信服，莫名其妙的，就像中了蠱，或者是中了邪。”
“……我們快走吧，他們三人已經不見了。”青娘也不知道，真的是莫名其妙的，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青娘轉移話題，快步向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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