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12 更新時間：14-03-18 08:10
水生慢吞吞走在最後，他的心裏不止一次在懷疑。懷疑自己以前的生活，不知道是對是錯，對，為什麼令他們那麼難受；錯，那他們活得那些年算什麼？懷疑池一的決定，會不會是有家裏老人的盤算在裏麵，如果有，他們想要的是什麼，是族中的一切，還是外邊的東西；如果沒有，池一選擇認小言姑娘為主，等一切都結束了，他家裏的長輩會放他們安然離開嗎，如果發生了衝突，又該怎麼辦？懷疑石頭的失魂落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日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才讓他萌生死誌，讓死氣漫上他的臉；如果是假，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目的是聖地裏的東西，還是突然出現卻又與族人安危息息相關的小言姑娘。還有青娘的改變是好還是壞，會不會在將來成為阻攔他的那個人，用不用在去聖地的路上借機除掉她？水生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慮，有太多的不確定，他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中太多的念頭，影響了他的判斷，還讓他的頭隱隱作痛。
山洞每過一段路程就會轉彎，但一直是向深處延伸的。山洞洞壁上鑲嵌著的從會發光的石頭變成了夜明珠，小言轉過一個彎，伸手撫摸牆上的夜明珠。
“小姐喜歡夜明珠？我家裏有好些，等這兒的事了了，回去就把那些夜明珠獻給您。”池一看著小言的動作，猜測她是喜歡夜明珠，便小心地問。
小言擺擺手，笑著說：“我是喜歡夜明珠，不過我看這些珠子不是因為喜歡，這些隻是劣等貨色，不過，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夠見到的。你們族裏卻用來照明，果然是富甲一方啊，難怪會被那麼多人惦記呢。”
“這些我們以前都不知道，看來是老祖宗的手段。這些是劣等貨色，我家裏的比這好多了，就算不是最上等的貨色，那也算比較好的那種，等我們出去了就送給您。”
“不用了，你不能在父母眼前盡孝，你家裏的那些東西就留給家裏的小輩兒吧。”
“可是，可是小姐不是喜歡嗎？”
“好了，這天下我喜歡的東西可是有太多了，難道隻要我喜歡的，就都要搶回去放在家裏？莫不是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個強取豪奪的土匪？”
“是，小姐，我不會再胡說的。小姐，請。”
小言笑笑看了看不遠處呆呆看著她的石頭，鬆開撫摸夜明珠的手，慢慢往前走。“你相信石頭是真的已萌生死誌嗎？”小言一直往前走沒有半分停留，突然，她說話了。她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注意，根本就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小姐這樣問，是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嗎？”池一亦是輕聲回答，沒有抬頭，跟在小言身後。“那倒不是，我隻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而已。”“我不知道，按我對他的了解，石頭不應該是一個會這麼容易被嚇倒的人，特別是摧毀他的生的欲望。可是，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徹底打碎了我的曾經學習的一切，改變了我的想法。我們最開始是被樹枝獵食，追殺，後來被一株葛藤調戲，現在又遇到能夠攝魂取魄的壁畫，我現在都不知道，該相信自己看見的還是自己聽到的。小姐能夠告訴我嗎？”
“親眼看見的應該信，親耳聽到的也該信，可是又都不能信。那，你現在告訴我哪些可以信。”
“我不知道，我隻能用直覺去判斷，可是很多時候我還是很苦惱，很迷惑，又會很無奈。”
“所以，想要活著，你就得比所有人都要小心謹慎，走一步想三步，也要比他們仔細，一點兒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還要比他們都能放棄，放棄財富，放棄退路，甚至放棄你的生命。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人不能放棄。無情是我們活下去的條件，可是無心就不能稱之為人，明白嗎？”
“小姐，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還不明白。不過，我以後一定會弄明白的，請小姐放心。”
“沒事兒，這些事是要經曆過才知道的，時間長了，你就會明白的。現在嘛，不急，我們走，我倒要看看你們的聖地到底是一個怎樣神奇的地方。”
“是，您先請。”
又轉了八道彎，第九道彎近在眼前，洞壁上的夜明珠，比前麵的大了一些，發出的光澤更加明亮柔和，讓山洞明如白晝，卻又不覺得刺眼。
“小姐，這些夜明珠雖然稱不上上乘，但也是族裏小家族或近些年才突然發跡的中等家族裏才有的。是租裏最多的家族擁有的，族中每一戶人家，都有一些不視人的寶貝和祖祖輩輩留下的好東西。在族裏即便是家族敗落或是家族斷了香火，這些東西也是不會拿出來的。長輩會把最珍貴的一部分，藏到一個秘密的地方，誰能找到便是有緣人，財寶就是有緣人的，誰也不能阻攔。據老輩人講，族裏能發展地富可敵國，源於一筆意外之財，這個習慣就是為了感激當年那筆意外之財的主人，讓後人記得供奉那個人。”
“如此說來，江湖盛傳的你們的先人都到了一座前朝留下的巨大的寶藏這件事是真的了？前朝雖是已經覆滅幾百年了，但從前朝留下的許多東西依然可以看出它的繁榮富裕，你們先人得到的那筆寶藏應該不少，它讓你們族人從此過上了富裕的好日子，可是也為你們被眾人惦記埋下了隱患。按說那樣一筆財富，你們的先人都會猜到被他人知道了會有什麼後果，那怎麼還會傳出去？”
“是一個叛徒，族裏出了叛徒。她本來是族中一戶人家娶進來的媳婦，可是這個媳婦過得日子連都豬狗不如，她便生了他心。後來勾搭上了一個族外的人，她跟著那個人逃的時候講族中找到一座寶藏的消息告訴了那個人，那個人又將這個消息賣給了一個員外，誰知那個員外被人尋仇家裏人都死了。這個消息就沒人知道了，後來這個消息突然出現，他們就盯上了族裏的寶藏。最後族裏便來了這深山，我們這一支就留在了這裏，看主人一族守門戶。”
“原來是這樣。石頭我們轉了第幾道彎？”小言突然話風一轉，不再問池一關於他們族裏的事，而是問石頭他們轉過了幾道彎。小言的問話讓池一有些跟不上她思路的轉換。
“第二十七道。”小言話音剛落，石頭就接著回答。
“二十七，看來這兒不是按照四九之數建造的，就是按照九九之數建造的，當初建造的時候花了好大的心思啊，你們族人帶來的財富也必是龐大的，加上你們被迫呆在深山，但依我猜測，你們必不會如此安分守己，那麼你們所擁有的財富，一定有所增長。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守住它，在麵對更大的財富和更加艱難的處境時，你們會不會放棄它，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小言眼中滿是不懷好意，在她的眼中，他們一族都是視錢如命，要他們放棄錢財比讓他們放棄他們的生命更讓他們痛苦。“不過我猜，你們寧願死也不願意將你們的財寶交出來，就像你們的先祖一樣？你說我說的對嗎？”
“小姐說的也是有可能的，我們族裏的很多人卻是把錢財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麵對小言的調笑，池一點點頭，說出自己的觀點。
“你倒看的清楚，隻是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錯的也必須做，這就是為人的無奈。是不是啊，石頭？”小言走到石頭身邊，嚇得石頭後退了兩步，右腳絆上左腳摔倒在地上，雙腳收到身旁曲起來，雙手抱著膝蓋，低著頭，瑟瑟發抖。小言的眉頭緊皺，她抬起下巴指指石頭，池一會意，彎腰雙手抓住石頭的手腕，將石頭拉了起來。
“不要害怕，石頭。我可是不會吃人的，吃人的可是樹枝、雜草和葛藤這些個不是人的東西。我既不會吃人，那你幹嘛怕我？”小言雙手背在身後，一本正經的看著石頭，老夫子一樣的搖頭晃腦的說。石頭低著頭，將身體和脖子都縮起來，大氣也不敢喘，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睛隻看著地上的雙腳，隻有在小言和池一都沒有看他的時候，才會偷偷的看他們的臉。“石頭……”池一看到石頭的反應，心被揪緊，一陣酸疼。
“扶著他，我們走。”小言淡淡地說，她甩了甩衣袖，捋了捋頭發，自己一個人先走了。池一扶著顫巍巍的石頭，慢慢跟在小言身後。
“石頭，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嗬，雖然我曾經有過傷害你們，削弱你們家族力量的念頭。不過，請你相信即使在那個時候，我也沒有想過要你們的命，我隻是想把你們困在這個神秘的聖地裏，讓你們在短時間內出不去，讓我爹取得族長的地位。你恐怕不知道我早就想離開那個家了，可是我的姐姐還在，如果我離開了他們一定會將她趕出家門的，我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小姐的出現恰到好處，她讓我看到了一絲逃離家裏的希望，我想在出去的時候求小姐帶著姐姐一起走，我下半輩子當牛做馬償還她的恩情。你是知道的族裏的女人沒有價值會被拋棄，如果姐姐能夠像外邊的女人一樣可以嫁人，能夠生兒育女，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石頭，你太善良不適合這兒，也不適合在那樣的家族裏生活，如果有機會，你還是離開吧，到外麵去。在外麵你可以不用顧及多年的感情，也不用在意是不是往來多年的長輩，在外邊你活下來的機會會大很多。”池一的話音很低，說他是告訴石頭不如說他是在告訴自己，為了他們曾經一同長大的情誼，也為了心裏盤算過要困住他的內疚。他就快離開了，遠離了這裏的恩怨情仇，石頭能不能聽見，聽見後懂不懂，他其實不在意。石頭依然畏畏縮縮的樣子，池一看見笑了笑，閉上嘴，扶著他繼續往前走。
前麵的路變得越來越窄，隻能夠一個人直立通過，但是山洞變高了，嵌在洞壁上的夜明珠也變得上乘，明晃晃的，亮而不刺眼。無法兩個人平行通過，石頭走在前麵，池一扶著讓石頭走在後麵。轉彎越來越密集，一道彎接著一道彎，走起來愈發困難。
“石頭，小心著點兒，注意前麵的路，注意旁邊的洞壁。一步一步，要踏穩了，慢慢來。”池一的聲音很輕柔，語調和緩，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晰，就像在哄小孩子。石頭的背挺起來了，他好像察覺到了池一的善意，不再害怕他，聽著他的話認真做著動作。“石頭，我們轉過幾道彎了？”池一用更輕柔和緩的語調問，石頭呆了一下，慢慢轉過頭看著池一。一動不動地看著池一，眼中的情緒不知道是不是疑惑，也有可能是懷疑。看見池一慢慢咧開的鼓勵的笑容，石頭慢慢低下頭，池一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催促，依舊扶著他慢慢往前走。他這突然的一問，並沒有期待能夠得到石頭的回應，隻是希望在自己離開之前能夠對他有一點兒幫助，算是彌補在被葛藤調戲時，他對石頭的求救視若無睹轉身離開的虧欠。
石頭用手擋著眼睛偷偷看他，池一知道了也不吭聲，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扶著石頭往前走。石頭不停地偷看他，他耐心的等著石頭的動作，在石頭偷看時回以笑容。剛開始石頭像一隻守驚的兔子，一下轉頭，再也不敢看過來，可是沒過多久，他又忍不住偷看池一，池一依然回以一笑。慢慢的，石頭看著池一的笑容不但不驚慌失措，反而會回以小孩子那樣純淨的笑臉。
“石頭，我們轉過幾道彎了？”看見石頭眼裏的純淨如稚子的笑容，池一心中一怔，曾幾何時便是石頭那樣純潔燦爛的笑容讓他相信友情，讓他沒有一直在仇恨的泥潭裏深陷。後來，他的笑容消失了，整個人變得易暴易怒，臉上戴上了鐵麵具，他再也沒有見過石頭的笑，就像一夜之間石頭突然失去了笑的力量。感覺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池一一下回過神來，看著石頭眼中清清楚楚的擔憂，池一不免自責和後怕。本來應該是他照顧有時像失去魂魄有時又天真如稚子的石頭，結果卻讓石頭為他擔心，真是不應該；他是習武之人卻在別人麵前突然陷入沉思，如果那個人不是石頭，他有幾條命都不夠丟的，以後一定要注意。“石頭，我沒事的，別擔心。我們轉過幾道彎了？”池一麵帶微笑輕拍石頭的手背，語帶安撫的說，為了不讓石頭擔憂，他又問了一遍石頭剛才沒有回答的問題。“三十二。”就在池一見石頭低頭，為自己成功轉移了石頭的注意力而自得時，石頭輕輕的但清晰的話突然響起。“多少？”池一呆若木雞，一時不能思考，愣愣地問了一句。“三十二。”石頭以為他是沒有聽清楚，這次是貼著他的耳朵說的，石頭說話時帶出的熱氣，讓池一的耳朵一下變成通紅。池一被驚得跳了起來，伸手就要將石頭推開。在看到石頭疑惑不解而又擔憂的眼神時，池一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將要推石頭的手挽上石頭的右手臂彎。“我隻是覺得扶著你，走起來有些難受，想要換成攙著你走。”池一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有些咬牙切齒的說。
“好，舒服。”石頭快活的笑著，左手按在池一的手上，不住的點頭。“不要點頭了，小心把你的脖子甩疼了。”池一青色的臉上，強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阻止石頭連續不斷的使勁的點頭動作。“嗯，石頭聽話。”石頭乖乖的聽話，停下不停點頭的動作。看著石頭乖乖停下的動作，眼中流露出來的天真討好的笑容，池一的臉扭曲的更嚴重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你怎麼了？臉疼嗎？我幫你吹吹。”石頭看著池一扭曲的臉，以為他是臉痛，連忙討好的說。池一看著石頭亮晶晶的眼神和眼中的心疼頓了一下，不等池一反應過來，石頭踮起腳，對著他的臉一頓猛吹，不到三兩下，就吹得池一滿臉的口水。池一的臉扭曲的更嚴重了，臉上都起了橫褶。“好多了吧？”石頭看著池一滿臉的水光，亮晶晶的眼中全是滿足和得意，池一的臉已經不知還做什麼表情了。池一勉強地笑著，咬牙切齒地說：“好多了，謝謝你啊。我們走吧。”石頭高興的笑著，為自己能夠幫到池一很開心，聽到池一的話石頭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太情願，不過還是乖乖的轉身往前走，隻是使勁抓住池一挽在他臂彎的手。池一跟在石頭後麵，用能夠活動的左手抹去臉上的口水，臉上都是苦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哇，好大的一棵花啊。快看快看，那些花好漂亮呀。”池一沒有時間注意路的情況，不知轉過了幾道彎後，突然，石頭驚喜地歡呼出聲，捏著池一的手不停地晃動。“石頭，你朝前挪挪。”池一在石頭的背上輕輕的推了一下，石頭往前走了一大步，池一沒有料到石頭會突然向前走那麼大的一步，差點兒摔倒。他正要生氣，就看見石頭亮晶晶的雙眼，和他純淨的笑容，怒氣便煙消雲散了。“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池一剛想說什麼，石頭突然開心起來，指著身後興奮地問。池一從石頭讓開的地方看到了一幅難以想象的美妙畫麵。
隻容一個人通過的山洞的盡頭，豁然開朗，前麵是一個開闊的平地，差不多中間的地方有一灣清泉，清泉岸邊長著一棵繁茂的綠色葛藤，還有一根紫紅色的不足兩尺的葛藤與它同根而生，纏繞著它生長。葛藤長出了許許多多的分枝，翠綠的葉子中間點綴著許多黃色的四瓣小花，花的蕊是難得一見的碧綠色，黃的花綠的蕊分外妖嬈，也讓它具有了不同於普通相貌的特殊魅力。葛藤上有全開的花，也有含羞帶怯的花骨朵兒，更有開敗了結出一個個青色看起來像小果子的。掉落的花瓣和葉子有的落在岸上、葛藤的根部，有的落到水裏，隨著流水飄飄蕩蕩，相互交纏著奔向了遠方。紫紅色的葛藤沒有開花，隻交替長著紫紅色的還沒有完全張開的巴掌樣的同種顏色的葉子，看起來很是可愛。
“果然很漂亮。”池一真心笑著，深深吸了一口氣，輕嗅散落在空氣中的花和葉子的香味。石頭尖叫一聲，放開池一的手，滿麵興奮地朝著溪水跑去。池一看到那樣開心的石頭，臉上不由得也露出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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