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95 更新時間：12-02-21 20:28
楚輝十六年或許是大楚曆史上最多災多難的一年，闕宇王的叛亂幾乎席卷了整個北方，大楚滿朝震動卻也並未慌神，所有人幾乎都確信隻要有那位影響整個大楚運勢的公主在，大楚的國本便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他們所要做的隻是選定一個合適的平叛人選，然後等待。
然而命運總是偶然而荒唐的，就如無人能夠猜透那在大楚子民心中地位絲毫不低於皇帝的神閣主人的心思，人們隻能在命運的轉折到來前無知無措，然後虔誠地信仰。
那是出征的前一晚，穆硯如同所有即將出發的將軍一樣來到大殿拜見她，高台之上她似是站於雲端，看不清麵目，隻隱約在踏進殿門之時望見她獨自一人空座於這神閣之中，光華萬千卻孤寂難言，他心下不禁起疑，如此重要的祈運她居然屏退了侍者，莫不是她已看出了什麼？
穆硯麵目凝重，卻也不曾泄露痕跡，隻是恭敬地跪於她麵前，準備聆聽她的卜問。
時間像是凝固了，她未發一語，隻是那樣靜靜地坐著，眼神似是盯著他，又似是看向殿外的某處，可是他卻如芒刺在身，這冰涼的地階，這卑微的姿態無不在提醒著他，他們之間的鴻溝正如君與臣、天與地、神與人一般難以逾越，他甚至覺得這是來自她的羞辱，羞辱多年來他對她的心意，如此的不屑一顧。
長久的沉默中她眸光一動，突然說起了毫不相關的話：“宮裏的荼蘼花好像開了，穆將軍可曾看過？”
他一怔，遲疑了半餉才道：“回公主，臣雖未曾看過，但想必甚美。”
“嗬，美則美矣，卻是不吉利呢……不過本宮喜歡那花。”她的聲音悠遠傳來，回蕩於大殿之中，漸漸飄渺，穆硯的心卻是一蕩，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說起她的喜好，雖然時機場合都不對，但他未覺什麼，隻是有些好奇便很自然地問道：“哦，不知為何？”
“繁花盡它自開，毀滅前的最後一抹豔麗自然賞心悅目。”
他心神一動，卻不敢抬頭看她，細細思索她的深意，有一陣心虛湧上心頭，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每次站在她麵前他就有種感覺她早已看穿了一切，看穿了自己隱於心底的念想，也看穿了這念想的永不如願。
他無奈地一笑，還是抬起了頭。
果然，她總是這樣無懈可擊的淡笑，隱藏起自己的所有情緒，明明隻是一個少女卻老成而難以捉摸，或許隻有這樣才能成為神閣的主人？
“公主，此次出征，臣奉皇命前來祈運，求公主賜福。”穆硯也不再拐彎抹角，說實話此刻他並不願意麵對她，隻想盡快結束儀式，然後逃離……
“穆將軍，今日沒有卜問，也沒有祈運，”她原本那種得體得不動聲色的口氣突然不見，轉而是私下裏偶然才能瞥見的屬於少女的靈動，眉目間染上了淡淡的喜意，“你知道嗎？前日太子哥哥生下了嫡長女……”
穆硯疑惑地看著她，不懂她為何突然轉了性情，她即便偶爾會顯出真性情，卻未曾在這神閣之中失禮過，難道她今天是特意召見自己而非祈運？
她見他神情呆滯不明所以，倒不再說下去，隻是甜甜地笑了笑：“罷了，你打了勝仗後我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他想了想，便不再追究，道：“好。”
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聽到她輕輕地補充了一句，語氣嚴肅而鄭重。
“穆硯，我等你回來。”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回頭再次撞進了她的眼，那樣深如墨淵，看得他微微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快要錯失什麼似的。
遲疑隻是一瞬，他隨即點了點頭，走入了夜色中。
那樣充滿迷惑的一別最終隻是沉入了記憶之中，他深思的不安也被出征的號角打破，跨馬離開蒼都的時候，他已雄心勃發，他想他回來的時候便能掌握一切了吧，何況她說過她會等他，等他破除她的束縛，破除他們的鴻溝……
荼蘼花開，便是一年花季的終結，那麼之後會是什麼？
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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