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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貳卷  第二十三章、獸人意象

章節字數:4145  更新時間:12-04-21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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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邊修是在網球部部室門口碰到她的。

    

    更正確地說,是他剛好經過,然後剛好看見她就坐在部室門口。

    

    氣氛和平時不太一樣。他肚裏的墨水詞彙貧乏,不太能具體形容出來。但感覺就是不對勁。他竟然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雖然她平常就是一副冰冷且拒人於千裏之外像隔了道深不可測之鴻溝的樣子——當然,是在撇除掉某些被校隊隊員那幫小子惹起情緒波動的特殊情況下。不過那時候她給他的感覺,卻更沉鬱了好幾分,沉到幾乎快抵達地心穿出地殼的程度。讓他的心情也不由得低落到穀底。

    

    

    那時正值下課時分,校園裏滿溢嬉笑打鬧的歡快氣氛。她並不如往常那樣待在開有空調的保健室裏頭,而是坐在網球部部室門口旁邊,身旁擺著總隨身攜帶的家當,雙腳縮在胸前,臉埋在交迭於腿上的臂彎裏。一動也不動。

    

    她那身行頭太好認,在這附近一帶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她個人的招牌標誌。一頭不曉得出於何種原因而留長到超過腰際的黑發,一身深灰接近純黑的運動服,同樣全黑的球鞋。

    

    渡邊叼著牙簽、悄悄走近幾步,站在一段距離以外。一會兒扶扶帽子、一會兒搔搔臉頰。踟躕了好一陣子,就是不曉得該不該采取行動。

    

    

    原因很簡單。以她為中心、方圓大概百公尺的範圍內,正彌漫滿濃濃的「生人勿近」的陰暗氣場。雖然他給人的印象總是滑頭散漫,但事實上他是個觀察力極強、見微知著,懂得如何憑借蛛絲馬跡以臆測或掌握人心的厲害角色。或者該說,這正是身為表演者應該具備的條件和技能。從觀眾的一顰一笑,細微的表情與肢體變化,思考自己接下來可以作出怎樣的行為,才有辦法吸引觀眾的注意和興趣。

    

    基本上,他們都一致認為她是個性格強烈、行事非常鮮明又有原則的人物。盡管這種個性取向和四天寶寺所秉持的宗旨背道而馳、差了十萬八千裏。就如同天與地間相隔之遙遠。

    

    

    若要用簡單扼要又貼切的詞彙來形容她的話,就是「封閉」。

    

    

    她整個人就像一個密封得滴水不漏的罐子。外來的事物進不去,裏頭的內容也出不來。

    

    

    在這所於常人眼中非一般的學校裏麵,她才是那個會被視為「奇葩」的異類。

    

    

    也因為她這種特立獨行的作風,在四天寶寺中學裏反而更彰顯其特殊、怪異和突出的極致反差,甚至還成了師生間閑來無事時談論的話題。尤其是當曾經有人親眼目擊到她從校長室走出來後,這種議論紛紛的現象更變本加厲。

    

    針對這則提問,校長先生那方是二話不說、立刻爽快且大方地承認同她早已認識的關係,並且對她的身家背景所知甚詳——這隻是據說。倒是當事人之一的她隻是麵無表情地冷聲表示「我和那個搞笑老頭不熟」。

    

    除了這又短又無情的幾個字以外,就是沉默。彷佛永無止盡的沉默。搞得霍吉校長因為她的回答而耍了一段時間的鬱悶;然後發毒誓要學到更多更有趣的搞笑技法,今生最大的願望是逗她發笑。

    

    這項不可能的任務大概遠比把四天寶寺改造成類似立海大附中之風格的工作還要困難。大概是屬於「超超超S級」的任務。應該直到他睡進棺材後,都還無法如願達成。

    

    

    盡管在這將近兩個月來,經由網球部校隊一幹人等孜孜不倦的努力,她還不至於會冷到真的漠視他們釋出的好意以及友善的對待,平時聊天互動的情形也還算正常,即使是氣憤或吐槽的表現也能當作是一種溝通和響應;更別說她對他們家部長的態度似乎和其它人有那麼點不一樣。但這僅止於現在、當前的情境。

    

    雖然說過去可能並不是那麼要緊。然而在他們的觀念裏,人與人之間的坦誠是很重要的。唯有坦誠,才能做到真正的彼此認識;唯有敞開心胸,才能真正接受他人,或者讓自己被接受。無論這些接受與被接受之物,是有形亦或無形。而知曉過去,也是能夠徹底了解一個人的最佳途徑。

    

    隻不過,當提到與過去相關的話題時,她就彷佛變成了個啞巴一樣,嘴巴不但像被縫緊還被灌滿三秒膠,打死不願吭氣。這也讓他們對她的過去更胡亂妄加猜測。這時候,她隻會淡淡地丟一句「你們是過得太散漫了嗎有時間在這裏想東想西倒不如去多做點正事」。

    

    至於遠山金太郎,他是小學以後才遇到她的,因此他們也完全打消想從他那裏挖出情報的念頭。目前已知的就是他確實知道她的某些「被下令封口」的事情,也曾經無意間對部長透露出「阿守是真的能和妖怪……」的訊息,而後就沒了下文;因為那時候正不巧被像妖怪似的當事人打斷對話。

    

    

    左思右想了好半晌後,讓渡邊決定作出上前向她攀談舉止的真正理由和動機是,她的左手。那隻被白色繃帶包裹起來的左手。使他不禁同自家部長聯想在一起。

    

    ……不會吧?難道這是另一種模式?另一種模式的夫唱婦……呃,當他沒說。回帶回帶、重頭再來過。

    

    她應該不是這麼沒事找事的無聊個性。肯定是真的受傷了。無論如何、於情於理,自以為……身為一名體貼女性的男士,總是必須適時表現出那麼點關懷才行。

    

    於是他小小咳了幾聲,清清喉嚨,踩著慢悠悠的步伐晃到她的斜前方。

    

    「唷!黑河,妳坐在這裏做什麼啊?怎麼不待在保健室裏吹冷氣,偏偏要在外麵曬太陽啊?這樣皮膚會黑掉的喔。妳應該很清楚暴露在過量的紫外線下會提高得皮膚癌的機率這種小常識——」

    

    她緩緩抬起頭。就在正麵迎上的那一刻,他的話尾瞬間自動消音,牙簽也不自覺從微啟的唇間掉落。

    

    

    然後,他傻愣愣地看著她跳起來,抓妥自己的家當後,隨即跑出他的視野之外。

    

    

    假如忍足謙也是浪速小子的話,那她應該就是光速少女……呃不,還是用女孩來替代吧。總之,那種瞬間爆發力的腳程還真是非比尋常,搞不好該讓謙也去向她討教看看個中訣竅……

    

    正當他還杵在原地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已經溜得無影無蹤,連那種沉甸甸的暗黑氣場也隨之消失。

    

    這時,他的大腦才慢慢重新恢複運作,並且開始回憶起自己剛才所目睹的景象。

    

    「她的臉……是怎麼回事啊?貼了膠布又青青紫紫的,好像還有腫起來的樣子。當真受傷了……看起來真是嚴重……」

    

    渡邊修一麵漫不經心地思考,一麵往她離去的方向移動。校園的麵積並不算小,短時間內他也實在不知從何找人起。

    

    「算了,就到處逛逛看吧。也許運氣好一點又會碰到……」不過重點是,假使真的又遇上了,她會乖乖停下來讓他問東問西嗎?

    

    這是個好問題。他窮極無聊地在心中默默自問自答。

    

    她剛才那種忽然激動暴走的樣子,就像一枚被瞬間引爆的炸彈一樣。

    

    然而,就在她做出絲毫反應之前、意即兩人四目相交的一剎那間,他卻沒來由萌生了種怪異的聯想。關於她形象的聯想。

    

    

    流浪動物。

    

    就是流浪動物。一隻被拋棄、正等待什麼人去拯救的落難流浪動物。

    

    就那麼不到幾秒鍾的差距,她給他的觀感,就和平常那種既冷且狠又孤高的氣質截然不同。

    

    

    「不能丟著那樣的她不管」。無論她對自己的看法是否偏向負麵。這是第二個出現在他腦中的念頭。

    

    

    年屆二十七歲的他身邊向來不乏異性圍繞與追求者。他也十分明白女人就是喜歡男人寵、喜歡男人疼,最好把她們當成小公主或女王那般高高地捧在掌心裏,眼中就隻有她們、她們就是唯一。隻要是為了她們,連全世界都可以拋棄;就算要與之為敵也義無反顧。好的時候成天黏在一起出雙入對都不嫌同一張臉煩;但是膩了以後卻頭也不回瀟灑轉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倒是徒留一地碎心。

    

    他相信這世上還是有專情的女人存在,無論男女皆是如此。但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格之故,才比較容易吸引到磁場類似的人種。所以也間接造就了他高明的誘哄技巧,以及「稍微」花花蝴蝶、遊戲人間的性格。

    

    因此他對感情並不會過於認真,總是合則來,不合即去。當然被怒罵、接巴掌的次數也算是累積到了某個經驗值,已經頗有心得。女人很脆弱,但也很堅強。她們總是會在罵完他、痛哭完畢後,擦幹眼淚,揭竿……又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去尋找下一個對象。他總認為自己還不到三十歲,不需要太過嚴肅思考什麼終身大事。

    

    

    關於這些台麵下的個人隱私,他從來不讓、也沒必要讓他部裏的那些孩子們知情。他們隻會覺得監督是個心性不定、難以捉摸,平常施行放任主義,僅在必要時稍微伸出點援手點醒他們這群懵懂中學生的成年人。如此而已。

    

    

    這樣的他,卻遇上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動不動就吐槽發飆、怒目相向、出拳出腳;和他們在一起時,似乎沒有過好心情的一刻。盡管不算沉默寡言的性情,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雖然她並非連笑臉都吝於施舍,然而他們卻無法實際掌握到什麼樣的契機才能使她發自內心、展現出真正的笑容。除了遠山金太郎,這個在她心中似乎占了個特殊地位的單純少年;以及一些不在意料中的突發「出包」事件。

    

    

    即使是在小金麵前,她也總是表現出強硬又強烈的「不需要你們關心就算沒有你們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態度訊息。明顯到讓周遭人覺得她隻是在逞強,蒙頭逃避,死要麵子拉不下臉承認自己確實需要夥伴和朋友陪伴。倘若她過去一徑是釋放出這種負麵氛圍的話,那也不難想象她以前的日子會是多麼難熬和寂寞。或許她正是因此認定自己的過去乏善可陳,所以才死活不願提起相關話題。

    

    

    渡邊幾乎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畫麵,一幅莫名其妙的畫麵——

    

    

    那是一幅孤獨野獸的淒涼景致。這頭野獸長著一身黑毛、拖著條長長的毛尾巴,原本應熠熠生輝的色澤褪去、變得雜亂且黯淡無光;獨自舔拭著受了傷正在滴血的創口,窩在暗無天日的洞窟裏不肯移動半步,目露凶光、齜牙咧嘴、低鳴示威。沒有任何生物願意、和提得起勇氣接近。牠得不到妥善的照顧,饑寒交迫、骨瘦如柴,肮髒的空氣裏飄滿血腥味與有機體腐朽的惡臭,稀薄渾濁,意識漸漸遠去。然而心高氣傲的牠依然不願伸出求救的爪子,也不肯接受好意的援助。

    

    

    或許,牠就會這麼靜靜地在黑暗中等待生命逐漸消逝。

    

    

    他不知道遠山金太郎或者其它部員是怎麼看待她的。但他自認從沒遇過這種氣質和野獸極度相似的人類。孤獨野獸的氣味。

    

    

    這種奇妙的感覺難以言喻。不過,卻讓他心中產生了某種保護欲。

    

    和保護人的感覺比起來,那更傾向於想保護什麼弱小動物的感覺。

    

    

    但是,他可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以她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坦率接受明著衝向她去的善意。

    

    

    所以,當她那張萬紫千紅、交雜些許慌亂和錯愕的臉蛋再次因機率不高的偶遇躍入眼簾時,他隻是抬起手按住帽子、壓下帽沿,擋去已被前發遮住的釉綠眼眸。

    

    

    「——雖然我不太清楚妳為什麼不待在屬於自己的地方、而要這樣四處奔波流浪。不過,要是妳沒地方去的話,身為『網球部監督的我』願意發發好心出借我們部室給妳,而且不需要租金喔。」他試著讓自己的聲音維持在平常狀態。有些輕浮又不正經的音調,微彎的嘴角噙著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那幫小子就算想破腦袋,應該也猜不到妳竟然就在他們最習以為常的地方。反正我剛好有點事要進去,妳就也順便一起吧。」

    

    

    「怎麼樣?考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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