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64 更新時間:12-05-10 13:17
「阿守,妳剛剛到底去了哪裏啊?怎麼不見這麼久?還有妳站在那裏做什麼?那個女生是誰啊?」紅發少年同時在口裏銜住若幹顆熱騰騰的章魚燒,表情盡是憂慮。「妳現在還受著傷耶,這樣到處亂跑的我會擔心啊。」
「……你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了,還有餘力管別人嗎。是說就算我到處亂跑,也絕對不會迷路的。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小子管我管得這麼寬?」黑河守用力搓了那顆紅棕色頭顱一把。遠山金太郎趕緊淨空口腔、在哽住喉嚨之前把口中的東西吞進肚。「反正沒什麼就對了。你慢慢吃,不要噎著了。」
少年點頭應允,卻還是繼續往嘴裏猛塞。「對了,阿守。」
「怎麼?」
「『哇哈哈哈』肌肉大叔說,妳左手的傷不是他弄的。」遠山金太郎再次咽下滿口的章魚燒,緊接著又咬進好幾顆。「那麼,那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小金,你的醬汁滴出來了。」她捏捏鼻梁,稍稍撇頭避開摻雜些許章魚味的空氣。
「嗚哇!竟然!好浪費啊!」他驚喊出聲,還作勢趴下、伸出舌頭要往鋪在地麵的磚瓦舔去。「不行不行,我要把全部都吃掉!一點都不能放過!」
黑河見狀,連忙一把扯住他的夾克衣領,用力往上拖。「小金!你別鬧、髒死了,快點住手!要是吃下不該吃的東西的話那怎麼辦!」
「有什麼關係,反正有妳在啊,妳會治好我的。」將雙眉垂成八字形的金太郎遺憾地對那幾滴無緣的章魚燒醬汁說再見,然後轉過頭麵向她。「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會保護我的,對吧。」
黑河使勁瞪住少年那張燦爛笑臉,想象自己的銳利視線正在他身上千刀萬剮。「什麼我保護你,是你該要自己保護自己吧。」
「說得也是,因為我是英雄啊!剛剛阿光也說過了。」因為見金太郎要邊勾住她的手臂、又要邊吃章魚燒而導致忙碌不堪的窘況,醬汁也跟著亂灑殃及到她,於是原本在少年那裏的盒子,便不曉得從什麼時候易手到了黑河這裏。她邊對他叮嚀「小心點吃不要塞住喉嚨了」、邊將盒子接到纏有繃帶的左手來,而習慣了她這種「沉默的體貼」的少年也挺自然地讓她拿過去。
「而且,就算我吃壞肚子,白石那邊也會有辦法解決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挑起單邊眉毛。
「白石對保健很有一套啊。」金太郎嘴裏嚼著章魚燒,又指向旁邊的店家招牌直嚷「那個看起來好好吃喔阿守我們去吃好不好」,然後被對方沒好氣地拉回話題主軸。「呃、對,小春說,白石的爸爸是藥劑師,所以一定會有很多種藥,就算吃壞肚子也不用害怕了。」
「真是,你別鬧了。不管是哪種藥物,對肝髒和腎髒都會造成某些程度的負擔和傷害;講白一點,藥和毒隻有一線之隔、不是什麼好玩意兒,能不吃就盡量別吃。」黑河歎了口氣,揉亂那頭紅棕色的半長發。「還有,藥劑師隻負責依據處方箋配藥,不代表他的藥很多。」
接下來經過了幾分鍾的寧靜。其間隻聽聞街上的人車喧囂,以及少年的咀嚼聲。
「阿守。」
「怎麼?」她從背包的側邊收納袋裏取出一顆糖、剝開包裝丟進嘴裏,想趁在抵達拳館之前消耗掉它。以免到時候一個不幸被當場抓包,又要再上一課中年婦人的精神訓話。
「妳覺得——」遠山金太郎叉起最後一顆章魚燒,然後對身旁的女子提出「我可以再吃一盒嗎?」之類的意見;不過對方翻起白眼劈了他的腦袋一記手刀,要他別分散注意力繼續原本的討論。
「呃、我是要說,妳覺得白石怎麼樣?」
「呃?什麼?」黑河瞠圓兩顆眼珠子,險些讓硬糖溜入來不及閉合的氣管。「什麼他怎麼樣?」
「其實不一定要他也沒關係啦,隻是我覺得他好像比較『可靠』……」少年勾住她的右邊臂膀,一麵咀嚼一麵喃喃自語。「那妳覺得謙也他們怎麼樣?」
比他稍微高了幾公分的黑河,斜著目光睥睨那顆紅棕色的頭頂。「……什麼他們怎麼樣,你想說什麼?」
「可是,大家都比妳小耶……像少年漫畫裏麵,冒險犯難的男女主角通常不是年紀一樣,就是男生會比女生大……」遠山金太郎沒回答她的問題,隻一徑像觸電般忽震身軀、扭頭麵對她瞧,眼中莫名大放異彩。「對了!如果是阿修的話就不必擔心了,因為他的年紀比妳大!」
於是,猛翻白眼的某女忍無可忍地舉起巴掌往他的頭殼拍下去,發出清脆響亮的一聲。「小金,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完全聽不懂。我要不必擔心什麼、跟他的年紀又有什麼關係啊?」
「呃、我隻是想問妳到底喜歡誰之類的嘛——」遠山金太郎抱著天旋地轉的腦袋,隻看見眼前冒出了一堆星星正轉得厲害。
「……我誰都沒興趣,他們也不會喜歡我這種人。你少給我亂點鴛鴦譜了。」
「咦?真的嗎?」少年又垂下眉毛,想試著從那張平靜無波的冷峻側顏裏找出些許端倪,卻隻是白費心思。「好可惜……對了阿守,『亂點鴛鴦譜』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別給我亂來』和瞎攪和的意思。」黑河沒好氣地捏住他的臉蛋,輕輕拉扯。「……真是,我們兩個的個性明明就差了這麼多,為什麼還有辦法對話呢?」
「嘿嘿嘿、那是因為我們兩個很合啊,我喜歡妳啊。」由於臉部肌肉運動受限的關係,使他的話語也全都攪混成一團。盡管如此,他仍然相當樂此不疲。「因為妳是英——」
預料到對方大概會接續在後的內容,她隨即放開了手,將臉別向一旁。「……不要再說什麼我是英雄之類的了。」
「可是,妳本來就是英雄嘛!」遠山金太郎扔下裝章魚燒的空盒子、加快速度跑到她麵前;接著被對方導正了一句「小金,不要亂丟垃圾」後,他才忙匆匆地撿起。
「我是說真的啊!那個時候要不是妳出手救我,搞不好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裏了也說不定。爸爸和媽媽也常常把這件事掛在嘴上提呢。」
「……我也講過很多次了,那隻是舉手之勞罷了。原本我是打算袖手旁觀的啊。就算後來出手了,也隻是因為某些其它的因素。」黑河斂下視線,遮擋去眼中可能會浮現出的情緒。偶爾,少年的直覺亦屬不容小覷的靈敏。「……結果,我考慮到的還是隻有自己。這是普通人的劣根性,我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尊敬。」
「哎唷!妳講的那些對我來說都太複雜、太深奧了啦!我無法想那麼多啦!」金太郎又蹦又跳。他背在肩上的簡易球袋隻收納了一支球拍,也跟著忽上忽下地敲擊著他的肩胛骨。「反正結果就是妳救了我,我永遠都會記得這件事,而且也會向妳看齊、努力去幫助別人的!」
「……你想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他們兩人行經設置於人行道旁的垃圾桶時,黑河伸手接過小金手上的空盒子,一把塞進桶子口。雖然她不屬於會親近人的個性,然而在這以外的各方麵,倒是做得一點都不馬虎。「我不會影響你,也影響不了你。」
遠山金太郎凝望她的臉龐片刻,小小的腦袋瓜裏千回百轉。最後,他突然冒出一句:「其實我覺得,白石對妳很好啊。」
……怎麼話題又兜回到這路線上了?黑河忍不住了拋給對方一記不置可否的衛生眼。
「我是說真的啊。妳想想看,他會送東西給妳,也會拿毛巾給妳。剛剛那條毛巾就是他要我拿給妳的啊。」金太郎抬起雙臂抱胸,微微偏斜腦袋。「而且,他也很關心妳的感覺——」
一想起某部長,便又讓黑河感到若幹陣的難為情,隻好繼續捏起少年的臉皮、阻止他的喋喋不休。「好了好了,你不要繼續糾結在這種事情上麵了行嗎。你還太小、想這些對你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可是我就是會在意啊。」少年改變雙臂的位置、兩掌交迭在後腦杓上,麵對著黑河徑自倒退走。「不管怎樣,我、還有爸爸媽媽,肌肉大叔和醫師大嬸,以及其它的很多很多人,都希望妳能過得很好、很幸福!」
他完全不擔心自己會撞到人或任何東西,因為麵前的她必定會在他受到傷害前便適時出手。她會先賞給他幾枚象征譴責又不悅的白眼,然後認命地協助他變換方向,宛若正操控著一台遊戲機。這是相處了多年的兩人彼此建立起的默契與信任。盡管沒有實質上與法定上的血緣和親屬關係,互動卻比親姊弟更加親密。
「……你們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不必操心我。」黑河歎了口氣,拉住金太郎的手腕,以免他當真去撞著消防栓或燈柱或路人。「尤其是你這小鬼。我記得你們導師前兩天才和我提過,要是你這禮拜的周考再不及格的話,那你就等著被暫停社團活動吧。」
「嗚呃!不要、我不要被暫停打網球啦!這樣的話,我一定也會被禁止看漫畫的!」遠山金太郎放聲慘呼,整個人撲在黑河身上,將滿臉的鼻涕和眼淚全往她的運動服上抹。「阿守,妳要幫幫我、要教我功課,不要讓我不及格啦!」
「終於知道會怕了吧。」不過她倒也不怎麼在意對方這可怕的舉動。或者該說,凡是關乎這名關西新星的一切,她就彷佛絲毫沒有拒絕的餘地。「你現在最要緊的任務,就是趕快回家,讓你爸媽看看你毫發無傷。真是的,你隻要一出門就像丟掉,回家就像撿到。」
金太郎點點頭,眼中含著兩大泡淚珠。
「對了,阿守。」
「怎麼?」
「『百害而無一利』是什麼意思啊?」
黑河瞪住少年表情困惑的臉蛋,不由得失笑出聲。
×
「阿守,妳真的不和我一起進去嗎?妳已經很久沒來我們家了耶。」少年扁著嘴巴嘀咕。「話說,妳也很少來我們家就是……」
「不是說過了不行嗎?要是被你父母看見我這個樣子,他們不嚇死才怪。」黑河用指腹按按自己的左頰。疼痛仍在,浮腫還未全消。透過裝設於牆麵的金屬郵箱表麵,她能在那片鏽跡斑駁的鐵銀色上隱約窺見自己的倒影。
怪不得,剛才沿途會不斷感受到讓她起雞皮疙瘩的「關注」眼光,簡直不是「淒慘」兩個字可以概括形容。連她都不太能直視自己的臉。
「那我再陪妳去拳館——」
「不行。」黑河對他挑挑單眉。「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周考要準備。」
「唔呃、我都差點忘了……」頹靡不已的遠山金太郎把她當成了娃娃似地、用力抱住她,兩顆琥珀大眼閃爍炫目。「那,妳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她因著疼痛而蹙起眉,卻沒推開對方、點了點頭,將少年安然無恙地送進遠山家屋宅的大門玄關後,隨即轉身、踏回自己返家的路途。
黑河守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幸運、或者受到上天垂憐雲雲;事實上她也絕對不是哪門子上帝的寵兒,集眾人所愛於一身之類。
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漸漸地漲滿——幸福的感覺。
以「幸福」來描述似乎過於誇大,其實她也並不太明白所謂幸福感是什麼。也許,那應該比較接近於一種「慶幸自己生在這世上」的感觸。而這種感觸,在遇到那群不按牌理出牌的四天寶寺成員後,便又更顯加劇。
她不曉得那些人實際是如何看待她的;不過她清楚一件事——每當和他們在一起時,她能夠肆無忌憚地展現出真實的自我。冷言冷語也好、惡言相向也罷,他們似乎全然不當成一回事,將她的一切照單全收。起碼截至目前為止,他們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所以,當心情罕見地正好的黑河甫目擊到一隻渾身潔白到發亮的白貓,就蹲坐在距離不遠處的牆上時,她幾乎是立刻微笑了起來。
「是你啊。」她對白貓伸出手表示招呼,而對方也朝她喵了一聲。「怎麼,又跑出來亂逛了?不早點回去的話,你的主人會很擔心的喔。」
脖頸拴著條深藍色項圈的漂亮白貓跳下牆壁,踩著優雅的步伐來到她麵前。這回牠不再同之前那樣避她避得緊,而是弓起身子、不停地朝她的小腿拱來拱去,雙眸微瞇、喉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狀似正在撒嬌。不過,就當黑河想蹲下撫摸牠的頭頂時,牠卻將頭撇開;然後繼續在她的腿上磨蹭。
「……你這家夥,都自己接近我了,還不給碰?」蹲在地上的她任由白貓在身邊團團打轉,「怎麼你的心情好像也不錯?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嗎?」
白貓張開小嘴鳴叫幾聲,接著用沒伸出爪子的肉掌去偷襲她的長發。
「欸、你等一下。」黑河迅速將發尾抓在手中,隻讓貓咪軟軟的掌底輕觸到自己的手。「你不給我碰,那你也休想碰我的頭發。」
白貓抬高修長苗條的身子,趴在她身上喵喵亂叫,還不斷伸長了腳爪執意要撥弄她的發絲,貌似正覺不快而在耍任性。
「喂,你有沒有這麼堅持啊?」隻見白貓忙得不可開交,要一邊閃避她的手、一邊又要努力突襲她的長發,活像個在打遊擊戰的士兵。黑河忍不住笑了出聲。「固執的這項特點,你簡直和你的主人一模一樣。所以說寵物真的會愈養愈像主人吧。」
體態保養得宜的白貓,全身被逐漸西沉的橘紅黃夕陽光渲染成相同色係。牠站在黑河麵前,睜著兩隻圓滾滾的眼珠子直瞅向她。黑褐色的瞳孔周邊包圍了一圈燦金色澤的輪廓。自粉色的口鼻上延伸出來的幾根觸須,隨著牠的呼吸行為而上下晃動。臀部上那條長長的毛尾巴懸在空中左右橫掃。
「好了,你該回家了。」
黑河站起身,繼續往前走。不過細微輕盈的腳步聲依然在身後回響,如影隨形。她轉過頭,白貓也回以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神。
最後,她買了寵物專用的小魚幹。
「……要是回家後吃不下飯的話我可不管你。」黑河蹲在白貓跟前,把牠當成了個人般講話,突然有種虛脫無力的感覺。
然而,在看著牠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時,自己也彷佛感染了同樣的心情。
「其實,我還挺想念你的。」
她在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無意識狀態下將這句話溜了出口。白貓聽見她的聲音,仰起脖子來瞧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背包側袋傳來震動。黑河隨手將擺在裏頭的那支鑲有銀紋的黑殼手機拿到眼前,甫推開掀蓋而躍入視野的訊息來者的名字,無巧不巧,正是某部長白石藏之介。
思念、想念——
思念的對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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