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27 更新時間:12-06-18 21:48
……這是什麼?剛剛離開前還沒看到有這樣的東西;重點是,她發現那股氣息的來源便是那封信。雖然稱不上真正的惡念,但也無法往好的麵向聯想、來者似是不善。
黑河凜了凜眼神;向來謹慎慣了的個性導致她沒立刻伸手去碰觸它,而是取來一把鑷子、夾起它前後翻看。
信封是白色的,類似裝卡片的那種橫式信封、封口是V字形狀。外頭沒署名給予的對象,也沒附上送信人的大名。
大概,裏頭是屬於某類無法挑明寄件者身分的內容吧。不過既然是丟在這桌上的玩意兒,若不是指定要給這空間的主人的她的話,似乎有點說不太過去。
接著,黑河又從醫療架上的某個盒子裏抽出薄而富有彈性的半透明物品,拋棄式的橡膠手套,分別戴在雙手。做完這件事後,她才打開信封、從裏麵抽出一張折迭兩次的信紙。嚴格說起來,那隻是一張從空白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破紙,邊緣還殘留著參差不齊的不規則鋸齒狀痕跡。
……也未免太沒誠意了吧,撕的手法也太過粗糙了吧。這是怎麼著?因為是要給她的東西,所以才隨便亂來嗎?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都絕對是個「超級沒禮貌」的家夥。黑河不由得嗤之以鼻。然後才一下兩下攤開那張紙。她先是對著信上的內容呆愣半晌,才緩緩抽搐起嘴角,發出像是被扼住咽喉般的詭異悶笑聲。
紙麵上歪七扭八地排列著幾個漢字;大概是想表明「下課後在舊校舍的某棵老樹下見」……之類的意思。
重點是,那些漢字竟然是從不同的報紙或書刊上剪貼下來的產物。無論是大小、字體亦或字的顏色全都不一致。
黑河隔著一層薄薄的橡膠觸摸手中的東西。從殘留在信封和信紙上的氣息判斷,對方的年紀並不大,應該是學生。也許該說,不會有教職員閑暇到會做這麼無聊兼幼稚的舉動。開學到現在已經快要兩個月了,她都還未去職員室拜訪過、也還沒和哪個教職員正式打過照麵。
不曉得對方是何方神聖、又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膽。看樣子,事情應該會變得挺有意思的。
這時,保健室的門板被悄悄移開了一道小縫,傳來竊竊私語的窸窣聲。「……欸、黑河老師在笑什麼啊?」
「好恐怖的感覺……那不是在笑,而是『呻吟』吧。」
黑河放下手上的東西,側目往後方斜瞟。「……少在門口鬼鬼祟祟的。」
「想進來就動作快點,不進來的話就快滾。」
那兩名學生被她不假辭色的冷淡態度連同「快滾」的無情命令給嚇著,二話不說立刻逃跑。
她轉回頭,籲出一口冗長的氣。
……真傷腦筋,果然還是該改掉這種時不時烙狠話和會「不自覺釋放殺氣」的下意識習慣吧……特別是當對待陌生或不熟的人時。無論從前的過往如何,現在卻不是一味拘泥於過去的時候。誠如校長先生所言,現在她的身分不同於以往,已經脫離了那段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叛逆時期;差不多該想辦法轉換個心態和處事方針了。
黑河把紙張重新裝回信封,壓在某張公文底下,脫掉能再利用的橡膠手套擱著。才正打算小小休息一會兒,卻再度聽見腳步聲接近門口。她又回頭,某名不請自來的訪客正倚靠在門邊。
「嘿唷——幾分鍾不見,妳還好嗎?」
她冷眼睨視對方抬起手來揮動幾下,那張相貌不差卻滿是胡渣的臉上一徑是不變放浪不羈的笑容;修長的身軀斜斜地靠在門旁。
「……渡邊修,你幹什麼?」
「別這麼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嘛——我會很害怕的唷。」嘴上說歸說,男子卻沒表現出絲毫相對應的態度。「怎麼啦?感覺妳的火氣好像不小吶……是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渡邊頓了頓,叼著牙簽的雙唇微彎。
「還是說……是我們家的少年對妳做了什麼或說了什麼?要逼得妳對他動粗?」
「……如果你老兄是特地來找我說教的,那盡管省點力氣。」黑河稍顯煩躁地瞇起眸子,犀利的眼神斜瞪向對方。「我根本連十分之一的力道都沒用上,他連一塊皮都不會擦傷。」
「噗!居然嗎。跟上次『對付我』的時候一樣嗎。」渡邊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可是我看白石少年好像難受得緊呢,走路像個瘸子一樣、搖搖晃晃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到教室吶。不過,要是他真的撐不下去的話,應該會往這地方跑吧。他不是那種會過於勉強自己的熱血傻瓜、還在量力而為的限度內。妳應該也不希望他沒頭沒腦地鞭策自己吧。不過呢……」
渡邊沒等對方響應,又接著續道:「沒想到妳竟然舍得傷害他,到底是為什麼?有點不敢相信呢。」
「……如果你這家夥再繼續囉嗦,我會讓你變得比他還要淒慘幾千倍。」響應他的音量陡然下沉,連環境溫度都冷了好幾分。
「喔唷喔唷……好可怕。」男子依然心口不一地回答著;然而卻沒移動門口的身子半步。「不管怎樣,剛剛那些東西、謝啦。」
真正該道謝的人是她,黑河自己非常清楚。在自己缺席的那幾天,這些人不吝給出的關懷慰問——無論是用致電或者傳簡訊等方式她都知道;記錄全都留在她的黑殼銀紋手機裏——某種程度上,她已經將那些內容私自收藏起來當作寶物。三船夫妻也毫不隱瞞勤勞的某部長和祖師爺一大清早便協同造訪三船拳館的行徑;然後在得知她尚未清醒之餘,雙雙抱憾離去。不包括少年金太郎在內的原因是——這方向感差到天邊去的孩子永遠弄不清楚東南西北,更遑論通往三船拳館的道路。每每總必須由某女親自帶領。
就當黑河兀自在腦中思忖之際,渡邊也作勢打算離開。
「啊、對了對了,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提醒妳。」他側身站著,抽出擺在風衣口袋中的一手、放上帽頂。「今年是網球部的關鍵時期、三年級生的最後一個夏天,我們一位隊員都掉不得的。就算我平常看起來再怎麼不牢靠,也還是有保護隊員們的責任和義務在身啊。」
不懂對方為什麼突然講起些連她這個外人都了解的事情。黑河直視著對方,還不怎麼能明白對方想表達的真意。「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就是說呢,」渡邊壓下帽沿,遮住前發後方的釉綠眼眸。「我有責任規避掉『可能會影響到隊伍士氣』的任何因素。」
聰明敏銳如妳,應該能明了我的意思吧——她想這應該是對方沒直接點出的後文。
「如果……」抱著挑釁、也的確刻意想挑釁對方的心態,黑河幹脆果決地大手揭開那層意圖用來遮掩、名為「含蓄」的薄紗,將方才收到那種愚昧「戰書」的不滿情緒全部發泄在對方身上。「會影響到你們隊伍的那個因素是『我』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除掉我嗎?」她隻覺得腦袋愈來愈發熱、愈來愈光火,差點就要失控地爆出某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言詞。
這女人也未免太故意了吧?沒緣沒故的,她是吃了什麼火力強大的炸藥嗎?或者是因為剛吞下那些「調味過重」的辛辣菜肴,所以火氣才這麼旺盛?況且,我們家的部長不可能會對她做出奇怪或不應該的舉止才是啊。還是她就這麼討厭我?或覺得我說的那些話很不順耳又惹人厭?固然那也算是事實。渡邊修因著她那股沒來由的怒氣而感到納悶不已。
盡管如此,他卻依舊風度翩翩、維持著良好的態度在與對方周旋。「噗、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有辦法奈妳何呢。而且因為遠山的關係,要妳完全和網球部作切割,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不過,重點應該還是……」在說出接下來的句子前,他還稍作了停滯。
「妳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我們通往全國大賽之路的絆腳石。」
簡直就是拐彎抹角要她知難而退的逆向操作戰術。黑河微微抬起下巴,漆黑瞳眸中打出冷冽凶惡的銳光;左頰和右眼旁的貼布以及嘴上的傷疤,活像不良份子的必備標誌。「……你又懂什麼了?就算你的年紀比我大,也休想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少自以為是。」
「呣——這麼說也對啦,我是真的不了解妳沒錯。」男子抓抓帽頂,拿下牙簽一會兒又叼回口中,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對啦!最後呢、另外還有件『不算大』的小事情,我還是想稍微提醒妳一下。」
您老兄又有什麼高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渡邊修想自己確確實實從她那雙冒火的眼中收到了這樣的意念。
「假如妳真的這麼想和我們斷絕來往或聯係的話,」他故意停頓片刻,「最好的方法,就是別再回應少年們。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都不要理會、更不要卯起來大使性子。」因為這種反應,隻會更讓他們覺得她隻是單純在逞強罷了。「相信他們也會挺有自知之明的。」
最後一句話甫落的剎那間,一徑維持在適當溫度的空調似乎沒來由地陡然上升,渡邊覺得自己彷佛產生了種錯覺——眼前宛如出現了一幅火山正在沸騰的光景,天地變色、烏雲密布、雷光忽明忽滅——倘若再不快些離開的話,恐怕委實下一秒就會有生命危險。他揚起若無其事的微笑,邊揮手邊關上拉門。
「那麼,我真的要走囉。放學後見囉。」
「……放學見個屁!快滾出去!」
一下子要她自重些別當見鬼的絆腳石、一下子要她別做出任何回應、一下子又提什麼放學後見的,到底是希望她怎麼做才好!?
胡亂發完脾氣後,黑河彷佛頓時喪失所有氣力般跌坐在辦公椅上,沉甸甸的腦袋歪向一邊;而沉重來源之一的過腰長發也隨著這個動作滑出身體外圍。不得不說自己的本性似乎被摸索透徹了、並且還被利用得非常徹底。她自己也再明白不過,縱使沒有小金在隊裏,她也不可能讓自己成為什麼人或哪個目標的障礙物;這是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發生的狀況——不願意自己妨礙到任何人。甚至,在可能造成妨礙前,她就會先選擇自行消失。
最低限度,如果能在暑假的全國大賽結束前、別出現任何麻煩的話,那是最理想的狀態。
然而,那些目前都還不算是最要緊的問題。黑河斜瞄一眼露出公文底下的信封一角。此時,門板又被推開。她隻好先暫停腦中的思緒,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上。
×
幾乎就在午後第一堂下課鍾打響的同時,財前光便已經被分走了心神凝望著佇立在自家教室外頭,那抹當事人自以為低調、實則卻高調到宇宙外的渾黑身影,霎時間轉不過腦筋;他還不斷猛揉雙眼、猛捏臉皮,以為是不是自己在課堂上睡得太過癮、直到鍾響結束後還停留在夢裏沒完全醒過來;亦或神遊得太過度產生了幻覺等等。
——財前光,你這渾蛋小子還在發什麼呆?還不快給老子滾出來!
他想自己應該很明顯從對方的表情和泛出血紅凶光的眼神中讀取到類似的風暴訊息;雖然她的表現看在自己以外的旁人眼裏沒有絲毫的動靜。不過為了自己僅有的這條小命著想,他隻得認命地起身赴約。
為降低和某部長「巧遇」的機率,心中暗下了某個決定的黑河選擇跑到二年七組的教室。
……這女人竟然會主動找他,老天要下冰雹了是嗎?還是要降紅雨了?或者是正休眠著的富士山要爆發了嗎?
然而,他卻不覺得這會是什麼好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財前抱著「不怎麼期待」的無奈心情一麵質疑,還一麵往走廊的窗外望去、察看天空的狀況。
「財前光,你東張西望什麼?」黑河雙手都擺在運動夾克的口袋裏,免得忍不住會對對方動粗;譬如像是給他的後腦杓一記火辣辣的巴掌之類。「不管那麼多了。你有沒有火柴?之前不是要你們燒掉照片?應該會有那種東西吧。」
這女人難道完全沒發覺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麼「引人矚目」嗎?難不成她是刻意關閉掉感覺神經功能了嗎?他都要替她臉紅外加覺得不好意思了,漠視周遭眼光和旁若無人也該適可而止些吧。財前莫可奈何地心想兼吐槽。
「火柴?有是有……妳要做什麼?」他以淡漠如水的表情、嘴巴機械式地開開闔闔,活像個表演腹語術用的人偶,從口中發出單調呆板的聲音。「啊、難道妳是打算縱火還是埋炸藥之類的嗎?」
「……我還玩仙女棒和放煙火呢!小心我真的潑汽油放把火燒了你啊!現在這年頭還有誰在玩火藥了?直接去上網搜尋土製炸彈或塑料炸彈的做法不是比較快又安全嗎。」黑河太陽穴上爆出第一條青筋,然後再從中岔開了第二、第三條支流。「廢話少說,有沒有、一句話。」
「好啦好啦、等一下,妳真的很沒耐心耶。謙也前輩已經夠急性子了說,妳比他更嚴重。我看你們兩個幹脆結伴組個什麼『大阪浪花雙人團體』算了。唔、這名字好像有點蠢……」
她忍不住用手背掩住嘴噗哧一聲,佯裝憤怒的表情因為憋笑導致臉部肌肉痙攣得厲害。「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很蠢,那還廢話這麼多。有的話就快去拿來給我!難道你小子想嚐嚐真正被『烈火焚身』的滋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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